「你們先出去吧!」唇邊的笑意依舊閃耀,慕嗥溫和地下了命令。「待會兒再和你們聊。」
這句話說得眾女子一展歡顏,這才扭腰擺臀地一一離去,看得滿身大汗的穆齊納頭是直翻白眼。
「慕嗥,你如此草菅人命,好樣兒的!」一轉身;他便大加撻伐。
「草菅人命?」慕嗥挑起一眉,笑意炮炮。「穆齊納爾,你這話也式誇張了吧?」
「哪裡誇張?」穆齊納爾大刺剌地一屁股坐下,反問道。「她們的脂粉味都快把我嗆死了,你知道嗎?還有,她們那一副不吵死人不償命的模樣,教人看了直想上吊了事!你說,你如此見死不救,不是草菅人命是啥?」他邊說邊替自己斟上一杯酒,毫不猶豫地一飲而下,企圖壓壓驚。
「你喲!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慕嗥直搖頭。「難怪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還是光棍一個。」
「耶?你可別以為我沒人要啊。」穆齊納爾連忙反駁。「排隊想嫁我的女人可是從城內排到了城外哩!」
慕嗥抿唇一笑,還沒來得戲謔他幾句,又聽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慕嗥,真有你的。都快當新郎的人了,還日日流連青樓,你就不怕下回見了你阿瑪,他老人家又要叨念你幾句?」
「我哪裡日日流連青樓?我只是來找找老朋友,喝喝酒,談談天。只是恰好我的朋友都在青樓裡做事,那我不上青樓上哪兒找她們去?」嘴角揚起一抹不以為然的弧度,慕嗥斜睨著他問道。
穆齊納爾微微聳肩,不置可否。
其實慕嗥這番話並非強辯。因為他很瞭解,慕嗥上花樓大半不為洩慾,而是將那些煙花女子當作朋友來聊天解悶,這一點,他一方面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卻又深不以為然。這並不是因為他鄙視那些煙花女子,而是慕嗥這麼做很容易令人產生他風流成性的誤會。
為了替慕嗥辯駁,他都不知得罪了多少碎嘴的好事之徙呢!
慕嗥見他不說話,又苦笑地補充道:「況且,我就是怕,才想著趕快娶個老婆進門,好讓我家老頭子少一樣可以叨念的話柄。」私底下,他一向戲稱自己的阿瑪為「老頭子」。
穆齊納爾對他隨性而不拘禮俗的言行早已司空見慣,聞言,只是不可思議地說:「你就因為怕人叨念,就這麼乖乖地遵從太后懿指去娶那個什麼明珠格格?」
慕嗥聳聳肩,一臉的無所謂。
「我的天哪!你簡直將終生幸福當作兒戲——」話說了一半,穆齊納爾眼珠子一轉,突然打住。「不對、不對!你一定是『哀莫大於心死』這才會隨波逐流。」他語重心長地說。
慕嗥臉一沉,隨即又揚起一笑。「穆齊納爾,真有你的!我這條混水裡的魚你竟能摸得一清二楚。」他滿臉不在乎地學著穆齊納爾之前的語氣說道。
「當然,你我十多年的朋友,你的事我還不瞭解嗎?」穆齊納爾看得出來慕嗥的笑容中隱含著絲絲酸楚。「慕嗥,我問你,你……還是忘不了她?」
灰眸一黯,慕嗥仰頭喝乾了酒杯裡的酒。酒味香醇,但為何一人喉之後卻變得如此苦澀不堪?
「慕嗥……」穆齊納爾忍不住想勸他。「她都嫁人了,你這又是何苦來哉?」
「別再說了!」慕嗥又乾了一杯。「我不想談起……她!」閃過心頭的倩影刺得他心痛難忍。
「好、好……不談就不談。」穆齊納爾知道再說下去,場面必定會變得難看,是以轉了個話題。「那我們就來談談……明珠格格好了。」
「她有什麼好談的?」明珠格格?慕嗥突地愣了一下,記憶的小舟悠蕩出一個略微模糊的清靈容顏,霎時取代了那抹令他心痛的倩影。
奴婢是明珠格格的貼身侍女……
雖不太記得她的長相,但一想起那個單純得可愛的小丫頭,他不禁笑容滿面。「你在笑什麼?」穆齊納爾被他的笑惹得疑雲滿腹。
「哦……」慕嗥這才發現自己笑了。「沒什麼。」這可是他和那個小丫頭兩人之間的秘密呢!
穆齊納爾更覺得可疑了。但他很清楚,除非是慕嗥自己透露口風,否則就算他嚴刑拷打,也只是精衛填海——徒勞無功。
輕輕一歎,他決定還是繼續之前的話題。「慕嗥,我問你,你真要娶明珠嗎?」頓了頓,他又說:「憑太后對你的喜愛,更憑皇上和你的私交,你若是想反悔還來得及。」
「我為什麼要反悔?」收回異樣思緒,慕嗥面無表情地反問。「套句我家老頭子說的話——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無可挑剔。」他神情誇張,戲謔地笑說著。
「表面上看來是這樣沒錯。」穆齊納爾覺得有些洩氣。「可你並不愛她,不是嗎?況且——」他突然打住,欲言又止。
「況且什麼?」慕嗥白了他一眼。「有話就說,我最討厭人家說話吞吞吐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穆齊納爾意味深遠地看了他一眼。「慕嗥,身為好友,有些事再難聽,我也得說……」吸了一口氣之後,他才將所聽到的全盤托出。「明珠格格淫蕩辱名在外,你知道嗎?」
慕嗥覷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我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裡去呀。」
「那不同!」穆齊納爾反駁道。「大隱隱於市,你流連青樓不是喜歡花天酒地,只是想圖個清靜——」突地,他把話打住,驚愕地盯著慕陳,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來了。
「你、你知道明珠的事!既然你知道,你為什麼還要娶她?」這傢伙一定是瘋了!
「別大驚小怪。」慕嗥斜睨著他,陣了聲。「那些傳聞只是一些無賴造謠生事,我又何必庸人自擾?」
穆齊納爾十分不以為然。「德格那幫人是道貌岸然的無賴沒錯,但我不以為他們會拿女人的名節來造謠生事!」他氣憤填膺,揚聲反駁。
「耶?奇怪了。」慕嗥睨著他,一副吊兒郎當樣。「娶她的是我又不是你,你何必這麼吹鬍子瞪眼的?」
「慕嗥!」穆齊納爾更加火冒三丈。
「好了、好了,別氣了。」慕嗥忙陪笑道。「一切等到洞房花燭夜,不就真相大白了?」話鋒一轉,他摸著下巴,露出一副喜孜孜的模樣。「反正要我娶她的是太后、是我家老頭兒,屆時有錯他們擔就是了。更何況萬一我娶的人真是婚前失德,搞不好太后或者我家老頭子心有愧疚,我還能從中撈些個好處呢!」
穆齊納爾盯了他半晌,搖頭正色地說:「不,慕嗥,我知道這都不是你的真心話。你……」憑著對好友的瞭解,他語氣堅決,「你只是對愛情萬念俱灰罷了。」
一語中的,令慕降的臉色驀地變得灰敗。
深深看了好友一眼,他幽幽開口坦承道:「你說的沒錯。對愛情我己絕望,所以只要旁人高興,娶什麼人我都不在乎。」
「慕嗥……」穆齊納爾不以為然地喊了聲,語帶痛楚。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要不是他的疏忽,怎會葬送好友一生的幸福?
「好了,別這麼掃興。」慕嗥揚手制止了他,隨即恢復了自若的神情。「以後我就是有妻室的人了,像這樣無拘無束、尋歡作樂的時機不多了。」
「你別告訴我,以後你將做個宜室宜家的好丈夫。」穆齊納爾擻撇嘴,滿臉不以為然地打量著他。
「宜室宜家?」慕嗥不覺大笑。「這個字眼聽來真讓人毛骨悚然。」他故作害怕顫抖狀。
「那你還不怕死的隨便娶個女人當老婆?」
「唉,你又來了!」慕降無奈地翻了翻白眼。
「好、好、好……」穆齊納爾悻悻然地挑眉。「日後你若是為此吃了苦頭,可千萬別找我訴苦!」他負氣說道。
慕嗥卻只是笑。「來、來……多喝酒,少說話。」他一把端起斟得滿滿的酒杯。「乾杯!」豪氣干雲的話一落,酒杯霎時又空了。
穆齊納爾苦笑搖頭之餘,隨他乾了一杯。唉,今天他來此地勸解好友別拿婚姻當兒戲的目的,算是徹底的失敗了。
慕嗥不理會他,自顧自地斟著酒,腦際不由自主地浮現了一個問題——那個叫紫嫣的丫頭會陪嫁過來嗎?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個疑問,只是覺得這個小丫頭若是進了貝勒府,那麼他的生活必定會增添些許的樂趣。
這一想,他竟然有些期待大婚那一天的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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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
將自己關在閨房裡的明珠,看著榻上華麗的鳳冠,以及紅得刺眼的禮服,焦躁不安地又開始來回踱步。
「格格,你怎麼了?」
一整天下來,紫嫣看著主子又是皺眉、又是長吁短歎的,終於忍不住地詢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