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時!風勁文居然在笑!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莉迪亞在糾纏我。」風勁文睨著她,唇邊噙著一個笑容,知道她其實是因為在意,所以才會這麼怒不可遏。
「哈!我從沒見過睜眼說瞎話還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人,你有沒有廉恥心啊?」巫淨的食指咄咄逼人地指到他面前,惱羞成怒的指責他,「不要每次都試圖用你的吊兒郎當和油嘴滑舌來改變什麼,你這種姿態讓人很反感,你知道嗎?不是每個人都會買你的帳!」
「你說夠了沒?」風勁文陡然伸手攫住她的下顎,把她的話丟回給她,「也不是每個人都會買你的帳!你才是最任性的人!你剛才一味地指責我,你聽過我的解釋嗎?你怒氣沖沖地指責工廠,你問過他們延遲交貨的理由是什麼嗎?沒有!因為你的情緒化已經先掩蓋過你的理性!」
「我不是!」
「你是!」
兩頭怒獅對峙著,互不退讓。
「我建議你打通電話問清楚工廠延遲出貨的原因,我們再來討論究竟是誰不理性。」他說。
「你抓著我的下巴,我怎麼打電話?」巫淨吼了一聲。
風勁文一鬆手,她立刻退離了一大步。
此時,除了海浪及風的聲音之外,就只有他們兩人不穩的呼吸聲。
巫淨深吸一口氣,再次撥了工廠的電話。
電話響了許久才被人接起──
「王老闆,抱歉,我剛才人不舒服,說話口氣差了點。」她盡可能地不讓自己咆哮,盡可能地讓自己顯得理性。「麻煩你告訴我,你不能如期交貨的理由是什麼?」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巫淨聽完,整個人都愣住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的眼直覺地尋找著風勁文。
他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身子。
巫淨臉色蒼白地偎在他身上,整個人像是隨時都要癱軟般虛弱。
「你專心處理王媽媽的後事吧,把我剛才的話當成瘋狗亂吠,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儘管打電話給我……沒關係……布料的事,我會另外想辦法的。」
掛斷電話,她雙唇顫抖地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將她扶到椅子上坐好,他牢牢握住她冰冷的雙手,擔心地看著她慌亂的眼神。
「王老闆的媽媽去世了……她是我唯一知道能做緞面繡的老師傅啊。」她口氣急促,壓抑著不讓喉間那股窒悶感轉成哽咽。
風勁文皺起眉,看著她臉上的茫然,不免有些反感──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而她想到的居然只是她的工作沒人完成?
他鬆開她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我很喜歡王媽媽……」巫淨頹然垮下肩,把自己更加縮入椅子裡,雙肩因為顫抖而顯得瘦弱無助。「王媽媽就好像我媽媽一樣,每次我去工廠,她老說我太瘦、氣色不好,一定會煮魚湯給我喝……她還答應要收我做入門弟子的。她也好喜歡我們家笙笙,說要認她當乾孫女……」
她驀地打了個冷顫,抬起頭,空洞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入風勁文的眼裡。「為什麼王媽媽就這樣走了?」
他的心一陣緊縮,驀地擁住她的身子,將她納入懷中。
「你幹嘛一直看著我?我不會哭的。生老病死,本來就是常態。」她唇角一抿,聲調沒有一丁點高低起伏。
風勁文捧住她的臉,心疼地在她的唇上輕落下一個吻。「你不需要偽裝,我聽見你的心在哭泣。」
巫淨握緊拳頭,眼眶一紅,她匆匆別過頭,看著前方的大海。
「為什麼我在意的人總是那麼快就離我而去?我爸媽陪了我二十多年,可是那還不夠,我在工作上優異的表現,他們完全沒看到。瞿婆婆陪了我兩年,可是那也不夠,她甚至還來不及看到笙笙出生,她一直希望有個小孫女的……」
她咬著自己的手臂,拚命想讓自己鎮定下來。
風勁文心一痛,將她抱得更緊更牢。
她的心其實比誰都柔軟,只不過她的外表太剛強,個性太激烈,又有一張不願服輸的利嘴,所以才會老是引來誤解。他摟著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等她平復心情。
他想照顧她,想讓她卸下那防護的沉重盔甲,想讓她能盡情地在他面前表現出喜怒哀樂。
「你相信鬼神嗎?相信人死後還有靈魂嗎?」他把下顎靠在她的髮絲上,輕輕晃動著她,像是在哄個孩子睡覺。
「我不相信,那太虛幻了。」她搖搖頭,覺得好虛弱、好累。
「感情也是沒辦法具體呈現的東西。像你愛笙笙、在乎你爸媽、在乎霍婆婆、在乎王媽媽一樣。」
「所以──」她摟著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心跳上,感覺自己的心情漸漸地平緩下來。
「你所做的一切,他們在天上都會看見的。」他吻著她的耳朵,輕撫著她的後背。
「你的安慰很蹩腳。」她譏諷道,聲音卻仍然有氣無力。
「因為看到你這麼痛苦,我難過得想幫你哭,所以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他凝視著她,柔聲說道。
巫淨錯愕地抬頭看他,他眼裡居然泛著淚光。
她喉頭一陣哽咽,鼻間的酸楚逼得她眼眶泛紅。她猛然吸了口氣,狼狽地側過頭,不讓他看到她的脆弱。
「哭不是弱者的表現。」他捧住她的臉龐,大掌輕撫著她柔軟的臉頰,低聲說道。
「哭當然是弱者的表現。我和別人談論生意的時候,如果因為發脾氣而哭了,人家就會說女人就是愛哭、就是沒用,所以我不哭。」她昂起下巴,每一個字都說得斬釘截鐵。
「你愈是這麼倔強,我就愈想要巴著你、寵你、疼你!」風勁文的吻沿著鼻尖滑落在她的唇上,輕啄著她的唇瓣。
「這是我聽過最肉麻的話了。」她舉起手臂,讓他看她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可這不是我說過最肉麻的話。」話一出口,風勁文立刻察覺她的身子又是一僵。他很開心,因為她開始會在他面前表現出真正的情緒了。「更肉麻的話,我留著以後說給你聽。」
巫淨感覺心頭有一塊冰在瞬間被他的眼神融化了。
她從來不曾想像過自己和一個男人相依偎的感覺,可是,她現在靠在他的臂彎裡,感受著他的氣息、他的體溫,這感覺……很不錯。
可是──
「我們不適合。」看著他總是勾人心魂的眉眼,她不情願地承認道。
「誰說的?」風勁文一挑眉,滿臉的不認同。
「我。」她的直覺就是金科玉律。
「請明白說出理由。」
「你太多情,而我不想玩感情遊戲。」
「感情對我來說,從來就不是遊戲。」他握住她的下顎,眼也不眨地強調。
「那天莉迪亞從你房間出來時,衣衫不整,連口紅都被吻花了。」她馬上反駁他。
「你等我一分鐘,我馬上打電話去罵她,她居然敢耍這種招數!」風勁文咬牙切齒地站起身,就要走回車上拿手機。
「不用去了,我相信你。」
「什麼?你這樣就相信我了?」他瞪著她,嘴巴有點闔不攏。
「我的判斷力很好。」
「是啊,所以你才會因為莉迪亞的事跟我賭氣?」風勁文刮刮她的臉頰揶揄著。
巫淨紅了臉,抿起唇不好意思地笑著。
風勁文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難得的嬌羞神情,咧嘴笑出一口白牙。
「笑什麼?」她推了下他的肩膀。
「開心當然要笑啊!」
他的眼眸因為笑意而彎成兩道性感的彎月,而他很清楚自己笑起來多有魅力,所以更加傾近身子,用他的眼睛魅惑著她。
他含笑的眸看得巫淨心跳加劇,而她不想老是臉紅,乾脆飛快地拉下他的頸子,吻住了他的唇。
她微涼的唇在他溫熱的唇瓣上輾轉流連,這個主動卻又怯柔的吻讓風勁文瘋狂,他握住她的後頸,靈巧的舌尖在她的唇間纏綿,熱烈地加深了這個吻。
「等一下。」當他的吻開始滑至她的鎖骨時,馬路上的一聲喇叭聲,讓現實回到巫淨的腦中。「我要去處理紡織廠的事了,待會兒還要去趕飛機。」
一想到公事,她的熱情立刻冷卻下來,她推開他,眉頭再度擰了起來。
「飛機時間可以改,多待一晚,你又不會少掉一塊肉。我們先抱笙笙回屋裡休息,再處理其他事情。」風勁文歎了口氣,摟著她的腰,一同走向車子。「我打通電話幫你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紡織的專門人才,能幫你完成那種緞面繡。」
「隔行如隔山,你幫不了忙的。」巫淨拒絕了他的好意。
「我人緣好,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一些。」他拍胸脯保證道。
「我自己會找到的。」她給了他一個感謝的微笑。
「別逞強。」他俯低臉,親密地輕咬了下她的鼻子。「不然咱們來打個賭。」
「賭什麼?」
「賭我如果找到能幫你的人,你就讓我搬到你家住。」才說完,連他自己都錯愕地怔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