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泛有些喪氣。
「我不追了。」
再追下去還會發生什麼慘事,那就很難說了。
允泛七手八腳地從河裡站起來,正要往回走,卻聽見一陣快絕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地奔來。
「這地方人跡罕至,怎麼會有人來?」
這裡沒有郊道,除了月烈一家之外,就沒有其他住戶了。
才這麼想的同時,一匹高大駿馬便飛奔過來,像一陣狂風般掠過她的眼前。
「哦,是要上山去嗎?」
大概是獵戶吧!
念頭才剛轉完不久,那匹馬卻猛地停下來了,馬兒揚蹄嘶鳴的聲音嚇了允泛一跳, 然而,真正教她震撼的是高踞馬上的男人!
在兩人眼眸交會的瞬間,允泛像是被一陣急雷打中般,腦中轟然一響,什麼也沒辦 法思考,只能怔怔地望著那個俊挺無倫的男人,毫無抵抗能力的被他盈滿深情、激動、 震驚的琥珀色眼眸鎖住!
第八章
晨光透過濃密的樹陰,斜斜地照在泛著波光的小河中,允泛站在河中,以一雙美麗盈 然的大眼無辜地凝視著他。
忽必烈的心跳幾乎錯拍。
那是幻影嗎?
他沒有一刻不想她。有好幾次,他彷彿看見她還在他身旁,但是卻又無聲無息的消 失,教他分不清是幻是真。
難道現在的她也是幻影嗎?
不!就算是幻影也罷,就讓他再多看一眼吧!
忽必烈翻身下馬,無法克制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
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她,一步一步,像是怕嚇著她。然後,在允泛想要退開的時候, 他的健臂一摟,便狠狠地將她壓入懷裡。
這溫熱的嬌軀,熟悉的、甜甜的香味──純屬於她的特殊香味,還有她急促的心跳 ──她是活生生的,不是幻影!
「允泛!」他發自內心地喊著。
允泛被他失控的舉動給嚇住了;她本能地想要推開他緊得教人發疼的擁抱。但是忽 必烈不肯放手。
「不,不要抗拒我,我不會放開你的!」
說完,閃電般覆上她柔嫩的粉唇,深深地與她舌瓣交纏。
「唔……」
無論允泛怎麼推,怎麼打,他就是不肯放手!
她被這個突來的人、突來的吻給驚呆了!
他究竟是誰?她與他無怨無仇,什麼要這樣欺負她?她已經是個有夫之婦,怎麼能 容許一個來歷不明的孟浪男子污辱她的清白?
允泛使盡渾身的力量,一口氣推開他,然後轉身就跑!
忽必烈萬萬想不到允泛會有此一著,冷不防被她推開,他退了兩三步,便看見允泛 沒命的往山裡跑去。
什麼要躲他?忽必烈胸中一痛,沒有多想便追了過去。
連半點走音也沒有響起,就那麼一瞬間,忽必烈便攔住了她。
允泛作夢也沒有想到他速度竟然這麼快,一個收勢不及,便撞進他的懷裡。
忽必烈重重的喘息,胸口劇烈起伏著,他幾乎要勃然大怒了。
忽必烈揪住她的皓腕,低吼:「你還想逃到哪兒去?」
十天來的相思、痛苦的煎熬,到最後竟然得到這樣的代價!
他一直以為她遇害了,沒想到根本不是這樣!死亡不過是個幌子,她可惡的利用死 亡來逃避他!
而他,竟然可笑的痛苦,自我煎熬了像一輩那樣漫長的時間!
允泛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糾纏不休,看見他的表情越來越猙獰,她越來越害怕。
「放開我!」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他輕易就能挑起她渾身顫慄的感覺?
她知道他是一個多麼危險的男人,她的直覺一向很準;但是,她實在不知道為什麼 會招惹到他,他們只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啊!
「休想!」
原以為今生無緣再見到她,誰知她竟然再度出現在他的眼前,不管此時此刻她打的 是什麼主意,都別想他會放她走。
允泛倒抽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她相信這個男人說得出就做得到!他既然敢說出 不放她走的話,就絕對不會放行,沒有人可以違背他。
「放開我!否則我要叫人了!」
明知道她說什麼也沒有用,還是不死心的作困獸之鬥。
忽必烈邪氣一笑,令允泛微微地打了個寒顫。
「好,你叫啊!你就是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我勸你省點力氣。」
允泛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偏僻的郊區根本就荒無人煙,而且,就算她喊破了喉嚨,求救的聲音也傳不到月烈 夫婦的耳裡。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由遠而近響起了清脆的馬蹄聲,允泛喜出望外,心 頭彷彿射進一絲曙光。
「救命啊!救命啊!」她放聲大叫,希冀能引起來人的注意。
忽必烈不悅地擰起眉峰,想也不想的便伸手摀住她呼救的小嘴。
「救……唔」可惡!
允泛張嘴用力地咬住他的手,忽必烈低吼一聲,反射般的抽回了手。就是趁著這一 刻,允泛沒命的拔腿就跑。
「允泛!」
忽必烈勃然大怒,他正要追過去時,身後傳來雷季淵的聲音。
「皇上!」
看見了忽必烈後,雷季淵鬆了一口氣──幸虧沒有跟丟了。
「回宮去吧!」
他知道他的心裡不好受,所以才會駕著馬出來透氣,因此他也不願再多說什麼。
「季淵?」他怎麼來了?「不,等一下──」
當他再看向允泛跑開的方向時,已經失去她的蹤影。
「皇上?」
雷季淵不明所以的順著他的方向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看見。
跑得真快,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但是無所謂,不管她在這座山林的哪一個角落,就是要砍了這片林子,他也一定要 找到她!只不過,他目前還不想這麼做,要找到她多的是法子。
忽必烈微微地笑了。
「季淵,你知道我剛剛遇見誰了?」
雷季淵挑了挑眉問:「誰?」
「我遇見了允泛。她沒有死。」
雷季淵凝視了他兩秒鐘,而後懷疑地問:「你確定?」
堂兄是不是因為思念過度而產生幻覺?
「是的,我確定。」
「人呢?」
「跑了。」忽必烈舉起流血的手指,道:「這個就是她留給我的紀念品。」
雷季淵皺眉道:「那麼,你不追過去嗎?」
「追?」他舔著血絲,道:「不,這次我要她乖乖地回到我身旁。」
不想回到他的身邊必然有「嚮往自由」以外的理由,而那個理由到底是什麼,她竟 然不惜「詐死」逃脫?他很有興趣,但是也被她給惹火了。
雷季淵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忽必烈被激怒了。
再對允泛消失的方向看一眼,忽必烈簡單地道:「走吧!回宮去。」
如果允泛以為這樣就擺脫掉他,那可就錯了。
※※※
允泛驚慌的跑回月烈夫婦的「山林小築」裡,然後重重地將大門給閂上。
月烈奇怪地從廳內走了出來,問:「怎麼了?」
他從來沒見過她那麼慌張,像是被什麼追趕似的。
允泛劇烈的喘息,久久才平復了失序的呼吸。
「只是遇到一個紈桍少爺,沒什麼……」
對於這件事,她實在不想再多提。
「紈桍少爺?」
奇怪,尋常這片山林就連獵戶都很少來,一個富家少爺到這兒來做什麼?
「嗯,一個騎著駿馬,頭戴紫金冠,一襲華服的男子,舉止輕浮……」說到這裡, 她就不禁想到他那個充滿侵略與挑逗的吻,因而不自覺地紅了臉。月烈聽到這兒,明白 了大概,也就不再追問。
「你還好吧?」
「我沒事。」幸虧她跑得快!
「下次採藥,我讓娟兒陪你去,兩個人也好作伴。雖說這兒罕有人跡,但你一個姑 娘家,還是小心點的好。」
允泛微微一笑,因為月烈的關心而心中感到一股暖意。
「我知道了。夫人呢?」
「她剛服過藥,正在床上休息。」他示意她坐下,溫和地問:「你一個女孩子家, 竟然如此精通醫理,這讓我十分驚訝呢!你可記得是誰傳授給你的?可曾拜師學醫?」
允泛黯然地低下頭道:「我不知道……」
直到今天,她仍然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
她真的很怕──怕自己一輩子就這麼茫然地度過,甚至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
「失憶」這病症又不是光靠服藥就可以痊癒的,除非經由某些事情的觸發,否則很 難恢復記憶,再者,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恢復得了。有些人恢復記憶只需數月,有些人 則是數年,也有些人一輩子也恢復不了……「真抱歉,我不該提起這些──」
「不,沒關係。」她已經認命的接受事實了,別人的探詢只會讓她有點感傷,但是 她承受得了。「我進去看看夫人。」
月烈點點頭。
目送允泛離去的身影,他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由於他們夫妻倆膝下無兒女,雖已知允泛的真實身份,但想她必是在宮中遭人暗算 ,才會隨河水漂流到此地,加上見她如此乖巧、貼心,於是自私的將她留在身邊。
如今皇上已追到附近,只怕往後她的處境將……唉!她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怎麼 能承受那麼多?就連他這個旁人也不禁要埋怨老天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