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一次便萬劫不復,既然錯了,就要有勇氣千有別回頭,要不然只會弄得大家都痛苦——像是席露貞,也像是邵小北。
「我這陣子想了很多。」 邵小北突然輕輕地說:「為什麼我們過去那麼水火不容?如果我們不是那麼固執。也許現在一切都會不一樣。」
遠方傳來大太們叫喚孩子回家吃飯的溫暖聲音,炒菜的香氣飄散在整個社區的空氣裡。球場上的孩子們扔下球笑嘻嘻地討論著今天的戰果,慢慢走回家去了。
席露貞站了起來,把留在球場上那奄奄一息。洩了氣但還是能打的籃球撿起來,夕陽在她的背後閃著餘暉。她淡淡地笑了笑,轉向邵小北。
「我們來打球吧,輸的人得運球五百次。」
邵小北點點頭跳了起來。「好啊,等一下你可別後悔啊。」
席露貞身手矯健地運球上籃,笑著回頭。「你別後悔才是真的。」
邵小北笑著接過球,在夕陽絢爛的光華中閃過席露貞的身子,跳提高高地將球投入籃框。
他們在球場上廝殺,剛剛邵小北所說的話都在彼此的心裡迴盪——
如果當初他們不是那麼固執……
呵!如果他們當初沒有那麼固執,那他們又怎麼會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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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已經決定錄用我的稿子,很快就會出版了。!」雷穎說道。
華盼盼勉強勾起辱角的微笑:「是嗎?那真是恭喜你了。」
這句話說完,他們都不知道要再說什麼了。雷穎低下頭不敢直視華盼盼的目光。今天若不是華盼盼打電話給他,他不會有勇氣面對她。可是現在面對了她,他卻想不出話夾,尷尬的氣氛讓兩個人都手足無措。
四個多月了。
這四個多月來,他們深深地愛戀著對方,以為對方是自己這一生最佳的伴侶,但是那天席露貞的一個巴掌,卻將他們的決心給打碎。他們再也不清楚自己真正要的究竟是什麼?
四個月來,他們躲避現實的問題,將頭埋進沙子裡,只貪圖短暫的幸福快樂,但是風一吹,沙子不見了,抬起頭卻已經四面楚歌。
華盼盼等著雷穎給她一句話,希望他給她信心、給她勇氣,但是雷穎卻沉默不語。那種沉默教她心碎。一種被遺棄的感覺湧上心頭!
看著她的臉色愈來愈淒楚、愈來愈傷痛,雷穎終於歎口氣。「盼盼——」
華盼盼卻無言地起身。「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想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她轉身想走,雷穎卻一把拉住她。
「給我一點時間。」
呵!當初她也想要一點時間,如果他給過她那一點點時間,也許她根本不會犯這種滔天大錯;但他沒有,現在他卻要求給他一點時間。
華盼盼搖搖頭,沉默地凝視了雷穎好一會兒。那眼神裡充滿了遺憾、充滿了痛苦,責怪的眼光教雷穎幾乎拾不起頭來。
雷穎張口,聲音卻堵在喉嚨裡發不出來。
他還想說什麼?說他放棄不了露貞?說他想腳踏兩條船嗎?這種事情只有最卑鄙的人才做得出來,而他做了卻沒有勇氣承認自己原來是那般的不堪。露貞不哭不叫不爭奪的反應真的震撼了他;露貞的表現那麼平靜,好像她早已經打算好會有這一天似的。
如果露貞的反應像個正常的女人,如果她願意拉下身段哭叫、願意拉下臉哀求,或許他很容易下決定。畢竟誰喜歡一個棄婦?但是她沒有,正因為她沒有,雷穎反而不甘心起來。
華盼盼甩開他的手,轉身閉上眼,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她應該和露貞一樣給他一巴掌,但是她是華盼盼不是席露貞,露貞有勇氣做的事她沒有。她真恨自己,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她卻連打他一巴掌的勇氣也沒有。
她真的失去勇氣了,看看她做了什麼事?看看她犯了什麼錯?看看她的下場吧。這就是她背叛一切所求的愛情,她所愛的男人對她甚至說不出謊言。
她不知道該感謝他?還是痛恨他?只知道這世上最蠢的人原來不是席露貞而是她自己。
「盼盼!」 雷穎追了出來,緊緊地拉住她的手。「別這樣,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跟露貞離婚的,我保證。」
「不用了——」華盼盼哽咽地搖頭。「你犯不著為了我和露貞離婚,我知道你還是愛她的,你又何苦自欺欺人?」
雷穎扳過她的身子,凝視著她的眼睛。「相信我,我會跟露貞離婚的。」他慘慘一笑。「就算我不願意和她離婚,你想露貞會願意嗎?我和露貞的婚姻已經毀了。」
華盼盼閉上那雙淚眼,好半晌才緩緩睜開眼睛,如位如訴地看著雷穎。
「你是因為露貞非跟你離婚不可才選擇我?還是你真的愛我,雷穎啊,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嗎?你根本不愛我,你只是受不了露貞。」
「不!不是這樣的。」他急急否認。
華盼盼卻只是慘笑。「是不是你心裡最清楚,又何必跟我解釋呢,」搖搖頭,她提起沉重的腳步往前走。
「盼盼!」
「別再追了。」她只能嗚咽地這樣說道,轉身沒入黑暗的市街之中。
雷穎懊悔地看著華盼盼的背影,覺得自己真是天字第一號大惡棍。他先是背叛了露貞,現在又傷害了盼盼,他為什麼這麼差勁?為什麼跟著他的女人全沒好下場?
他不能再讓盼盼傷心了,就算他會粉身碎骨也得挽回盼盼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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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律師面前,席露貞面無表情地簽好文件,然後等待著。
雷穎看著那白紙黑字,原本下定的決心再度動搖。地面對席露貞,露出猶豫的表情。「露貞,難道我們真的……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席露貞看了他一眼,雷穎的眼里餘情未了,看到那種表情她幾乎生氣。
「你還想怎麼樣?」
雷穎沉默,不知道自己想怎麼樣,但是一切發生得太快,仿若夢境。白紙黑字上把他們的權利義務全寫得清清楚楚,好像他們所有的感情到頭來就只剩下那些文字一樣。他不想面對,但又不能不面對,他懷疑自己對露貞是否真能忘情。如果最後他發現他還是愛著露貞,那麼這張文件無疑是宣告了他們的感情死刑。
律師輕咳兩聲,來回看了他們兩人一眼。他的時間很寶貴,這種時代找律師離婚可是要排隊的,後面等著的人多的是;但是中國人嘛,勸合不勸離的,他總不能請他們快快簽字了事吧?於是他識相地站了起來。
「這樣吧,我先出去一下,兩位好好談一談
「用不著談了。」 席露貞搖搖頭。「你快簽字吧。」
「露貞,難道我們七年的感情你真的毫不留戀?一定要這麼絕情嗎?」雷穎焦急地說道。
席露貞不由得瞇起眼睛:這傢伙到了這種時候還說這樣的話。
「雷穎,我不跟你離婚才是對你絕情;明知道你不愛我卻還死纏著你,不讓你好過才是絕情。你對我已經沒有感情了,還留著那張結婚證書做什麼?你現在只不過是男性自大驕做的無聊尊嚴在作祟,不過是不甘願離婚是我所提出來的罷了。如果今天離婚是你提出來的,你還會說這種話嗎?」
「別把我說得那樣不堪。我當然對你還有感情,要不然何必瞞你?」
「我的老天爺!連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你把盼盼置於何地啊?」席露貞真的火大了。「你先背叛了我們的婚姻,再來說你對我還有感情?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子,可以讓你先打一巴掌再給顆糖就算了?你未免也大瞧不起我席露貞了吧?」
律師一看,知道他們是不可能立刻簽宇了事了。他歎口氣起身往外走。
雷穎卻在他走出門的前一刻低低地喚住他。「張律師,我簽好了。」
張律師藏住臉上的笑意,裝出威嚴專業的樣子走回辦公桌前,將兩個人簽好的文件看了一遍。「兩位現在已經算是正式離婚了,整個行政作業大約需要一個月左右。兩位如果有什麼問題最好現在就提出來。」
他們兩個人都沉默不語。
張律師起身和他們握手,同時微笑地說道:「我辦過那麼多離婚的案子,兩位算是最理性,也最和平的一對。」也就是說最不麻煩的一對,前後歷時不到半個鐘頭,這個錢實在好賺。
席露貞勾起唇角,勉強道:「麻煩你了。」
張律師搖搖頭,看著落魄的雷穎不由得歎口氣,「祝你們兩位將來幸福了。」
「謝謝。」席露貞說完便走了出去。
雷穎對律師點個頭也跟了出去。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他低低地問。
席露貞的表情平和了許多。她沒想到原來結束一段關係這麼容易,比起談戀愛時那種欲生欲死的苦痛掙扎顯得輕易許多。她的心裡像是失落了什麼,好像有一部分的她留在那張文件上忘了帶走,也好像心裡的感情有個開關,而剛剛卻有人將那個開關給悄然關掉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