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嗎?」他立刻收回在她臉上游移的溫暖大手,眼底霎時了無笑意,語氣中依 舊是他一貫的冷峻與不近人情,「殺死你就跟掐死螞蟻一樣簡單,不費我一正點力氣。 」
「你好壞,壞得徹底。」瞅著他滿不在乎的表情,同時揪疼了她的心。
「會罵人,那表示你沒事了,」拓跋魁冷笑,輕鬆一躍便站起身子,拍拍微沾上野 草的衣衫。
躺在地上的女子氣悶半天,忍不住出聲道:「你不扶我起來嗎?」
拓跋魁連瞄她一眼都懶,只簡短地道:「自已起來,我有話問你。」
女子聞言氣極,對他的命令嗤之以鼻,索性賴在地上硬是不肯起身。他慵懶的瞥她 一眼,一記凌厲目光帶著無與倫比的嚴酷射向她,警告她別耍性子。
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在這種瞪視下嚇得渾身發抖,一骨碌爬起。但她不是一般人, 他厲害,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撅起微紅的嘴,倔強地別過臉不瞧他,心裡暗想她就是 不起來,他又能奈她何呢?
好半響,四周寂靜地只有沙沙掠過的風聲,他的聲音再次出現時,遙遠得彷彿從另 一個世界傳來,「為何出現在這裡?」
「你這話未免說得好笑,你能來,我為什麼不來?」她沒好氣的應道。
「沒人跟你說過,『妙善池』是狼族的禁地嗎?沒我的允許,誰也不能踏人這兒一 步。」
「禁地?沒人跟我提過啊!」鍾瑤心虛地說,真沒人跟她說過,那是因為沒人知道 她會偷溜出來。
她偏頭,才發現拓跋魁早巳不在她身後,尋聲望竟尋不著人。「你在哪啊?」強烈 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忘了賭氣,站起來四處搜索著他的蹤跡。
「別靠近。」在她接近池邊不遠處一片遍地盛開、馨香滿溢的金針花叢時,拓跋魁 忽地揚聲一喝,驚得她緊急停步,險些叫出聲。
「你在裡頭嗎?」她試探地問道,卻無任何回應當她企圖拔開花叢強行進入時,一 支銀色的箭從她頭頂掠過,差點就穿透她的腦袋,成功地遏阻她的前進。
「你又想殺我了。」這男人每次見到她,總是想置她於死地。
「不是我想殺你,是進入禁地的大都該死。」他神龍見首不見尾地道。
「禁地?到底什麼禁地?可是這裡又沒立塊牌說它是禁地,我怎麼知道它是禁地, 不能誤闖?」她目光不住搜尋著他的身影,同時一臉無辜地搖搖頭。
「別跟我逞口舌之能,天鳳姑娘,你能闖進妙善池,證明你確實有異於常人的天賦 。但是,我曾誓言凡誤闖禁地的大都得死。」妙善池外圍充滿天然的硫磺氣,濃密時會 致人於死,一般人不會輕易接近,也不敢接近。這是他為避免別人不小心闖進這兒而故 意設下的屏障,為的是藏住他心中視若珍寶的聖地、他心裡最隱心的所在,不為人知。
「我?別胡說八道,我哪來的天賦異稟!」鍾瑤笑嘻嘻地否認,其實那些硫磺對她 而言如同普通煙霧。
「你究竟是誰?」
「傳說中的天鳳啊!」她的眸光忽地鎖定金針花叢中一抹迎風飛揚的頭巾,「是來 拯救狼族的天鳳,是來拯救狼族子民的天鳳,是來拯救狂妄不羈的你的天鳳啊!」
「憑你一個弱女子?哼。」拯救,昕來多溫暖的字眼,卻是他想望又不可及的。
「不是嗎?你的心沒有正在向我呼救?」她的話恍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大石,激起了 狂濤。
「你在說什麼傻話?」他陰鷙釣眼狠狠瞪向她,一種被看透的無助感令他有些狼狽 。「你方才就快被我殺了,還敢說大話。」
想不到她胡亂猜測的話竟是真的,「我說對了。」她只是覺得鋃狼不該是這樣的, 始終不發一言。
「你這是默羅!」鍾瑤刺探地問。
依舊沒有回應,等了好一會兒,她打算要放棄之際,他的聲音才冷颼颼的傳來,但 語詞卻與剛才的咄咄逼人在不相同「你瞧,這裡的花草多美。」
為什麼話裡沒有溫度呢?她歎息著,順著他的話語應道,「是啊,想不到大漠也能 養出這麼美的花草,肯定是有心人才能培育出這片欣欣向榮的萱草。」
「她確是有心人。」他吐出一口氣。
「她是誰?」她脫口問道。究竟是誰,能讓他帶辛哀病思念著?
「這片花海只有我和她看過,從來沒有被第三個人瞧見。你是第一個進人這裡的人 ,你說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是殺了你好,還是放了你?」他喃喃自語,完全忽視她的 存在。
「你……」鍾瑤氣得說不出話,原采他還是想她。
他專心注視花海的深邃眸子湧現出前所未見的溫熱,像是春暖花開時冬雪乍融,引 得鍾瑤心裡有股酸酸的氣味,悶悶不樂地順手掃過眼前的萱草,少不得一陣摧殘。
「你做什麼!」拓跋魁一個箭步來到她眼前,十分粗暴的再一次將她推倒在地上。
「嗚,好痛。」她的屁股掉得發疼,疼得眼淚又要滴落,以為他好歹會過來看下, 等了又等,抬起頭來一瞧,卻見他小心翼翼地撫撫著被她損壞的花草。
「你當真是個無心的人!」她眼一眨,淚落在衣襟上,恨聲地道:「拓跋魁,我真 是錯看你,我討厭你,討厭你。」對他,她始終說不出「恨」字。
這些話似乎對他毫無影響,他大步走來,僵直著背脊蹲下,抬起她倔強的下顎,「 我應該馬上殺了你。」
「殺呀,我不在乎。你快動手啊!」可惡的銀狼,可惡的拓跋魁,可惡的他!
「我會的,你不用著急。」他像拎小雞一樣拉起鍾瑤,順勢將她扛在肩上。
「你要幹嘛?」鍾瑤拚命搖晃小腿扑打他嚷道。
拓跋魁加強手,制住她的掙扎,不疾不緩步前行說出的話依舊冰冷,「你不配死在 這裡,你死在這裡簡直是蔑視這片聖地。」
「拓跋魁,你夠毒。」原來她連死都不配死在這片萱草,她在他心中果真是不值一 提的,卑策得激不起他的任何情緒。
鍾瑤啊鍾瑤,你當真可悲得徹底。
他絲毫不憐香惜玉,隨手將她往地上一丟,惡狠狠的凶殘模樣不似假裝,「我說過 我是惡魔,上次我輕易饒了你,你以為這回還能這般幸運嗎?」
她的臉龐閃過傷心,今兒個被他摔了許多次,原以為傷處不會更痛了,誰知此刻的 心傷更甚以往。是心嗎?她不敢肯定,只是為何拓跋魁的一舉一動、一字一句讓她痛不 欲生?
不該是這樣的,她是喜歡銀狼、欣賞狠狼,可是喜歡不是愛,欣賞也不是愛,而且 拓跋魁不是狠狼,更不是她心中的小二,她何苦心傷心,何苦淚流!
她沒來由地恨起這張醜陋的面容,「是不是我長得好看一點,你就不會這麼對我? 」鍾瑤低聲問道。
他狂笑,肯定地答道:「是啊,如果你長得好看一點,我便不會這樣對你。」
鍾瑤一陣黯然,世上男子果然皆好美面皮,但他接下來來話卻讓她一愣。
「若非你是個無理女,我會在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毫不猶豫地將你砍了,哪由得你活 到現在。」他在她身前蹲下去,與她面對面,眼中隱約有絲波光流竄。
他是什麼意思?她一對翦翦美瞳漾著柔柔水波,不解地與另一雙孤寂的大眼直直相 對。
他一眨也不眨地盯住她,自盲自語道:「就是這張醜陋的的臉,讓我於心不忍、遲 疑不決……」
若不是情況如此詭異,鍾瑤真想大笑出聲,已經嚇壞不少人的醜陋面容,竟是拓跋 魁鐵石心腸中唯一的缺口。可她不敢笑,也笑不出口,她屏息等待著他尚未完結的話語 ,她有預感那會是瞭解他十分重要線索。
他輕柔地撫過她凹凸不平的面頰,鍾瑤微微戰慄卻沒閃避。拓跋魁臉上未如她所預 期的出現嫌惡,他的男子氣息緩緩在她耳際吹拂,惹得她心思紊亂。他低沉的嗓音喃喃 地道:「天地造人實在奇妙,竟會有這麼一張面孔來映襯我這顆醜陋的心,醜陋配醜陋 ,果然是天造地設,看到你,我就覺得像看到自己腐壤的內心。」
他的口吻平直,聽不出一絲波濤,但他的話教人聽了好生難愛。「我是醜,這我知 道,但你哪裡可以和我相提並論,你長得這般俊,又如此英武,哪裡醜陋了。」
他似笑非笑地微微牽動嘴角,搖頭道:「你不會懂的。人長得醜不打緊,最怕是心 丑。或許真正醜陋的是我,而不是你。」
鍾瑤忍不住伸出手封住他的唇,喝道:「不許妄自菲薄,你是你,是天底下獨一無 二的拓跋魁。」是她心裡獨一無二的小二啊。
天哪,他哪來這許多奇特的思維?他到底曾經歷過什麼事,讓他變得如此嗜血、如 此狂暴、如此陰陽怪氣?他不再是銀狼,不再是小二了。然而真正的小二是怎樣,她又 何曾真正瞭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