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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華琤

  「對,所以我不能借你。」水盈揚起下巴。

  「好吧!」任軒狀似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我只好委屈一點,今晚就在這兒打地鋪吧!」

  「你不需要這麼委屈,淋一下雨就可以回去的。」水盈怒道。

  「這麼大的雨,你不會真的要我去淋吧?萬一我生病了怎麼辦?」他皺起眉頭說著。

  「沒關係,我會買水果去探望你。」水盈緊扯著睡衣下擺,控制住幾乎要尖叫的衝動。

  「你騙人,這三年來,我感冒了好多次,有兩次急性腸胃炎還住院,你都不知道。」

  他為什麼突然介意起她對他的毫不關心?沒有理由的啊!

  「你搞什麼?胃腸不好還這樣喝咖啡,你自殺啊?」她氣急地道。

  「我死了也不干你的事吧!反正你也不是我什麼人!」

  水盈瞠大雙眸看他。今天真是遇到神經病了,有理說不清。她打開櫥櫃,拿被子丟他,拿枕頭砸他。

  「盈,你生氣了?」他喚得小心翼翼。

  「睡覺!」水盈爬上床。

  「盈,別生氣……」

  「睡覺!」她拉起被子將自己蓋好。

  「盈,算我說錯話了好不好?你別這樣……」任軒幾乎是低聲下氣在哀求了。

  「睡覺!」她熄燈,只留一小盞暈黃的燈光。

  「盈……」

  「再說一句話,別想我以後會再理你。」

  一室沉默,更顯得窗外雨聲之大。

  規律的雨聲向來是她喜歡的,它和規律的秒針移動聲一樣,能幫助她入眠,但今晚卻只令她精神緊繃。

  渾渾噩噩中,唇上的溫柔觸感讓她知道她被偷吻了。

  而後她聽到一聲長長歎息聲。

  他為什麼歎氣?水盈心口難受地想著。

  房門被輕聲地打開,落了鎖後又關上。

  他走了。

  雨聲淅瀝嘩啦的,惹得她鼻酸、眼酸、心酸兼腸胃糾結,全身都不舒服了起來。

  他竟頂著這樣的雨走掉。水盈邊想邊氣得哭了。

  水盈變了!

  沒變的是她彷彿漾著無邊秋意的翦水雙眸,令他忍不住沉醉其中,而她那蜜桃小嘴,依然令他忍不住想一親芳澤,一如三年前。

  任軒的身體自動記憶起她的柔軟和甜蜜,因渴望而發痛。

  她曾經變得十分模糊,不!應該說她曾經被鎖在他記憶的底層,很久沒有被想起,畢竟三年不是三天,不是三個禮拜,也不是三個月,這一千多個日子以來,公事上、私人上,他接觸了形形色色的女子,談過幾段戀情,也抱過許多女人,但水盈是特別的,但他不是念舊之人,沒有理由一直記得她。

  但塵封已久的記憶一旦被她柔如水、媚如花的容顏觸動,他對她那未曾被滿足的渴望便排山倒海地席捲而來。

  換過濕透的衣裳洗了個澡後,明知隔天一大早便有個會議等著他,任軒仍從櫥櫃底層找出刻意被近忘了三年的大相簿,裡頭都是他和水盈的合影。

  這大概是他和水盈僅存的紀念了,原因是因為這本相簿一開始便保留在他這邊,所以它沒有遭受到被丟棄的命運。

  看著其中一張照片,他已經不記得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拍這張照片了,但照片裡飛揚著長髮的人兒側著身,雙手環著他的腰,全身緊貼在他懷裡笑得靦腆。

  這是她最喜歡擺的姿勢,自從他得到她的人之後,她總是緊緊地黏著他,眨著大大的眼睛直看著他,彷彿那樣看他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

  水盈是那麼年輕、那麼單純,高職才畢業便進入職場,也敞開心房,初嘗愛情的甜蜜。

  他是那麼疼她、那麼惜她,為了她,他真切的想改變以前荒唐隨便的作風,談一場正正經經的戀愛。

  他是那麼認真,甚至破例主動將她介紹給爸媽,還有爸媽社交圈裡的長輩、朋友們認識,要他們明白他已心有所屬,不用再費心幫他介紹對象。

  他甚至在出國洽公的忙碌時間裡為她準備了一枚戒指……任軒猛力地搖了搖頭,想搖掉惱人的回憶,但回憶可恨之處,就在於它的無孔不入。

  他想起水盈姣美出色的容貌令他在眾人之中驕傲不已,她天真羞赧的神情讓他憐惜不已,而她對他無時無刻不經意流露的眷戀和依賴,更讓他自豪不已。

  她源源不斷的純淨愛意一直令他驚訝,也令他有些微的不安和害怕,他怕他回應不起她的付出,更怕她哪天會終止這樣的付出,但他始終深信她是無法離開他的。

  因為她對他的依賴就好像捉住延續生命的泉源,表現得像依附在大樹上的菟絲花,彷彿沒有他她就會死。

  然而隱約的不安卻成為真實,他知道她愈來愈不快樂,也愈來愈退縮,但他從未想過結局卻是離開他,趁他不備地離開他。

  那段如膠似漆般甜蜜的日子只維持了一個多月,之後他接受父執輩董事的建議,由美國分公司做起,在有計劃的安排下一個職位接著一個職位的換、一個階級接著一個階級的爬。三年來,他工作得很辛苦,職級也愈來愈高,戰場從美國轉換回台灣,也從一個剛退伍的毛頭小子鍛煉成一個成熟又世故的商場人士。

  親。

  水盈總說若世上能有一個字代表她對他的心情,那個字就是「親」。

  她總愛眨著水漾般美麗的雙瞳,低低切切地喚他「親」。

  然後,「親」變成「親親」,變成「親愛的親」,變成「親愛的親愛的親」,她說那些全是他的名,也是她對他永無止境的戀慕心情。

  現在她的內心已不再把他當作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看向他的眼睛不再閃著戀慕和愛意,她不再軟軟地喚他,不再受他的思緒左右,也不再柔順的事事依他。

  事實上,她現在防他防得緊,她根本不希望有他參與她的生活。

  但他也不希罕參與她的生活……牆上的鍾敲了三下,提醒他他已經為了「不希罕參與她的生活」而耗掉快一個鐘頭了。

  真是該死!任軒將相簿重重摔到角落,也用力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將水盈自腦海裡清除,快快入睡。

  他是入睡得很快,但夢裡卻不斷出現她的身影……該死的他為什麼要出現?

  水盈用力的一擤鼻涕後,甩了甩頭以制止那股因太過用力而引起的頭暈目眩。

  好不容易出了幾天大太陽的台北,連冬天準備收起來的被子都還沒曬好,這下子受鋒面影響,又陷入令人情緒為之低潮的潮濕天氣裡。

  算了!管他天氣如何、心情如何、身體如何,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班總是要上的。

  「好可憐喔!你怎麼感冒了。」晴瑤同情的說著。水盈難聽的擤鼻涕聲令她聽了都禁不住為之皺眉。

  「你以為我願意。」水盈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順手再抽一張面紙。

  「都怪感冒病毒。」看水盈翻了翻白眼不再理她,晴瑤偏頭想了想,道,「若不是病毒,難不成是細菌,不對、不對!我記得是病毒沒錯啊!」

  「沒錯!就是你這個大病毒。」三年的同事情誼,晴瑤早已由令她敬佩的前輩成為無話不談的吐槽好友。

  「我?」晴瑤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指著自己鼻尖,「喂!這次可不是我傳染給你的,你不能血口噴人。」她跳腳抗議。

  「不用辯解了,兇手就是你,要不是你那些拖活拉的硬要我陪你們去聯誼,我今天就不會感冒了。」

  沒有那天那場變相相親的劇碼,任軒就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生命裡,那他昨晚就不會來找她,不會害她比平常晚了兩個鐘頭上床,不會害她還拿僅剩的寶貴睡眠哭泣,更不會害她今早起來便覺得頭痛、喉嚨痛,上了公車打了三個噴嚏後,鼻水便開始流個不停。

  「是那個帥哥對不對」晴瑤若有所悟的大叫。「你還說你跟他之間沒有什麼!」

  「是沒有什麼啊!」

  「沒有什麼你幹嘛為他傷風、為他感冒。」

  晴瑤一句話堵得水盈黯然沉默了。

  是啊!是她自己笨,是她自己傻,是她自己逞強,是她自己欲拒還迎,是她自己白癡得為他落淚……「好了啦!雖然兇手找出來了,但是我也有錯,今天中午我掩護你多睡一點,快快把身體養好。」晴瑤知道水盈晚上兼差的事,也知道她的經濟壓力。

  「晴瑤。」水盈將頭倚在她肩上。

  「嗯?」

  「借我靠一下。」

  「那有什麼問題。」晴瑤大方的摟住水盈,給她所需的支持,心下卻不甚好心的想著那個帥哥肯定有問題,改天定要好好盤問、盤問她。

  「水盈,還是請個假比較好吧!」晴瑤拍拍水盈的肩膀。

  「唔……」水盈搖了搖頭,「我還好,不會有事的。」

  「別逞強,感冒初期本來就應該要好好休息才恢復得快,找人代一個晚上的班不會怎麼樣吧!」

  找人代班,她也想啊!不過,老闆和老闆娘剛好去參加了個四天三夜的美食研習營,專門負責做麵包的師傅五點就下班了,更別提他根本不會收銀,唯一的代班人選就剩和老闆輪流排白天班的小琴了,但小琴最近要期中考,老闆夫妻參加研習營,已經加重小琴很多負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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