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一直跟你耗,直到聽到答案為止。」他堅決地道。
水盈無奈地對天翻了翻白眼,在心裡數了整整一百下後……「天啊!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一定要知道!」她有點生氣了,這種難以啟齒的事,他幹嘛一定要知道?
「相信我,我如果搞得懂,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他是認真的,莫名其妙的認真。水盈挫敗地想著。
「我沒有再和別的男人上過床。」她面無表情,不想告訴他事實,卻又無法當著他的面說謊。看著他舒展的眉頭及漾笑的嘴角,她緊握雙拳,真的生氣了。
「很好,我們去吃飯吧!」
總算有食慾了,任軒得意地哼著曲兒,拉起水盈的手,沿著人行道繼續向前走。
「喂!你走錯了,餐廳在那邊。」水盈掙扎,但怎麼也掙不開他的手勁。
「我沒走錯,我們要去別的地方吃。」任軒狡詐地道。要他把小紅帽送回大野狼聚集的洞穴,哼!想都別想。
他才不會將她送回去讓其他男人垂涎。
久別重逢,然而彼此的心已不再相契相惜。
水盈小口啜著杯中的冰飲,看著任軒自顧自的結帳、離去,其間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她不再懂他了,強拉她一起吃飯,卻又突然冷著臉、一句話都不說,真是陰晴不定的傢伙!只是她幹嘛要看他臉色呢?水盈微扁著嘴,心裡有點不平。
她沒有再和別的男人上過床。
但那只表示她不濫交而已,並不表示她還眷戀著他。
雖然他是她生命中第一個男朋友、第一個男人。
事實上,在任軒之後,她一連交了三個男朋友,因為晴瑤告訴她,想要忘掉一個男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再找個男人。
晴瑤從她一進公司便非常照顧她,她會這麼建議一定有她的道理。
而水盈是如此迫切地想減輕生命裡那份少了任軒的痛苦無依。
所以她才會參加公司為女職員不定期舉辦的聯誼餐會,也飛快地認識一個條件不錯的男人,但他們的交往只維持到第一次約會。
因為晴瑤告訴她,一個女人若連被男人深吻時都沒啥心動的感覺,那表示她應該在最快的時間內甩掉他,再物色下一個。
對這樣無情的說法,水盈曾經稍微抗議了下,但晴瑤卻說這對彼此都好。
於是,在那個同她都是來自淳樸鄉下上台北奮鬥的第二任男友打算再度約她時,她拒絕他了。
噩夢從此開始,第三任、第四任命運相同,都是在強吻她後被她封殺出局,而且速度非常快,不是在第一次約會,就是在第二次約會。
落得這般結局,一次有可能,兩次是碰巧,連續三次……就該檢討了,而且她死都不會記錯,任軒也是第一次單獨約會便吻她,第二次愛撫,第三次就直接帶她上床。
她問晴瑤,晴瑤卻哀聲歎氣地對著她搖頭,說這也不能怪男人,而且晴瑤竟說她全身上下活像水做成的,尤其是唇,像沾了蜜似地易招蜂引蝶。
水盈完全不能苟同晴瑤的說法,不過她還是照了照鏡子研究一下。鏡中的自己,長髮直直黑黑的是長髮、眉毛彎彎細細的是眉毛、眼睛大大亮亮的是眼睛、鼻子小小挺挺的是鼻子……總之,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很正常,尤其是那張吃飯、說話用的嘴巴。
她開始嚴格把關能走在自己身邊的人,有些人真的很好,她也真的想要好好回應對方的感情……可是她還是放不開。
她痛苦,也開始恨任軒,但最恨的是自己,恨自己為何要毫無防備的就將身與心完全交給他。她現在只希望有那麼一天,她捧著日記能不再流淚,回憶著一個多月的交往,能想起自己在他的懷抱中曾經是多麼的快樂。
將那段時光當作是上天的恩賜,她不求能再有那麼美麗的幸福,她只求隨著時間流逝帶走鮮明的記憶,也帶走深刻的痛苦後,她還能有平凡的幸福。
平凡的自己,平凡卻獨立,獨自為生活而打拼,獨自在塵世裡浮浮沉沉。
在嗜酒、嗜賭成性的父親因酒精中毒而過世,家裡的經濟重擔無減反增後,她的生命被機械化的工作和賺錢包圍,幸福離她好遠、好遠。
時間的河流啊流的,她知道自己的心底正隱隱約約地等著,等著平凡無奇生活裡的一點點不平凡,等著誰來點綴她一成不變的生命。
但老天卻對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時間的河為她帶來的竟是任軒!
水盈將臉頰整個貼上玻璃桌面,冰冷的觸感由頰上一路透進心底,眼角餘光中,她可以瞄見餐廳服務生正好奇地瞥著她。
算了!這兒不是自怨自艾的好地方。水盈起身,推開厚重的玻璃門後,她走進熙攘的人群中。
「任軒,你怎麼搞的,麗絲和她父親是應你的邀請千里迢迢來台灣談合作案的,我取消自己的約會出席是為了幫你耶!你竟然在餐廳拉了個女人出去,就這樣將他們丟給我!」
進了任軒位於威菱集團總公司附近的公寓,任峰脫下西裝外套,用力甩在沙發椅背上,簡直氣炸了。
「對不起,哥,可是那件事很重要。」理虧在先,任軒乖乖認命地解釋。
「比總收益達三百億的合作案還重要?」任峰聲色俱厲,眸光炯炯地直盯著他。
「我不知道,可能是吧!話說回來,他們後來怎麼樣了?」面對大哥的疾言厲色,任軒有些氣弱地問著。
「怎麼樣?拿起手機就交代助理買了回法國的機票了,我連阻止都來不及。」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任軒氣憤的舉動令任峰側目,「你難道看不出來麗絲整顆心都在你身上嗎?
他們會那麼乾脆地飛來台灣,原本就是看在你未來可能成為麗絲丈夫的份上,你當著所有人的面拉了個女人離開,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分明就是給麗絲難看,他們怎麼還會和我們合作?」任峰冷著臉嘲諷道。
「哼,這筆生意不跟他們做也罷!」任軒賭氣地道。不過也只有私下在自家人面前,他才能賭氣說這種話。
「你這話去跟爸爸說吧!強尼先生撥的第二通電話是打給爸爸告狀的。」任峰雙手環胸,態度冷然。
任軒的臉霎時苦皺成一團,「大哥,爸向來聽你的……」
「那個女人是誰?」任峰乾脆地問。
「你真的要知道?」任軒為難地蹙起雙眉。
「廢話!」任峰斜睨弟弟一眼。
「好吧!她叫江水盈。」反正知道是誰也不會怎麼樣……「江水盈?三年前那個女孩子?」任峰揚起劍眉。
「大哥,我不知道你的記性有這麼好。」任軒沉下俊臉。
任峰聳了聳肩,「分手了還會把男朋友送的東西寄回來的女孩子不多,她令我印象深刻。」
那件事瞞不過家裡的人,因為江水盈三個字就大咧咧地躺在每個寄回任家大宅的紙箱上,所有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在任軒陰鬱的低氣壓下對這個名字絕口不提。
「我知道了。」任峰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人偶爾會有瘋狂的時候,最近剛好有個女孩教會他這一點,所以算他走運。「爸爸那邊我會跟他說明,不過這種事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吧!」
「當然。」任軒沉著臉保證,目送哥哥出門後就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
如果他和任峰不是兄弟,而是商場上競爭的對手,他一定會覺得大哥是個可怕的人。
大哥是威菱集團未來的接班人,比他大三歲,十幾天前,因為叔叔由總公司總經理職務退休,大哥由美國轉調回台接任總經理職位。
大哥的沉穩內斂、冷靜自持向來令他望塵莫及,而自己的直率性子使他學不會隱藏喜惡情緒,在美國的那段日子,他受大哥調教頗多,必要的時候,他可以由一個開朗無害的男人轉變為冷血無情的商場專業人士,往往臉上掛著和煦如春風的笑容,內心卻想著要如何將對方吃得一乾二淨。
如今他的沉著穩重已和大哥一樣為人所稱道。
但這些卻在一瞬間毀在水盈手上。
低頭看了看胸前襯衫口袋裡的小紙片,任軒將它拿了出來,蹺起二郎腿把玩著。
「別開玩笑了,你不可能再去找她的。」
偌大的大廳裡,頓時迴盪著任軒自言自語的聲音。
既然如此,中午吃過飯擺著一張酷臉試圖瀟灑離開時,你幹嘛硬拗她不情不願地留下通訊方式?心底的聲音小小聲的提醒著任軒。
當然是……他媽的!他到底想要幹什麼?任軒挫敗地爬梳著頭髮。
你想問她為什麼要離開你對不對?
對……對個頭啦!他見鬼的才不在乎她為什麼離開他,何況事情都過了那麼久,答案早就不重要了吧!
任軒將紙片揉成一團,將它準確地投進垃圾桶,腦海卻浮起他想揍扁的那個男人向她表白示愛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