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一定,以你這小護士的前景看來,說不定將來能嫁個醫生,那也是一輩子吃穿不愁。」
「別傻啦!大部份的醫生都會未老先衰,尤其是頂上無毛,我可不願我的老公是個禿子。」姚穎惠一想到那畫面就不由得打了個哆嗦,「瑩瑩姐,你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專注?」她的目光朝雷瑩瑩所看的一幅畫望去。
「這幅畫……好眼熟,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雷瑩瑩極力地思索著。
「歐洲的田園風光……畫得不錯嘛!說不定是哪個知名畫家的作品,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問店長。」
姚穎惠喚來店長問個清楚,原來這幅畫是從敦化南路上一家「南風畫廊」所購得。
「南風畫廊……好熟的名字,彷彿在哪兒聽過……想不起來,喔!頭好痛……」雷瑩瑩瞇起眼,一副很不舒服的樣子。
「瑩瑩姐,頭痛的話就不要勉強去想了,反正這個畫家跟你又沒關係。看來,你的身體是真的尚未完全復元,我先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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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凌霄聽姚穎惠說完今天下午的事,立即要韋仲徉火速趕來。檢查完雷瑩瑩的身體後,三個人在書房裡討論了起來。
「你確定她今天是第一次喊頭痛?」韋仲徉想瞭解病人最近的狀況。
「我是瑩瑩姐的特別看護,除了晚上睡覺沒陪她外,她的任何情況我都一清二楚。出院之後,這真的是第一次聽她喊不舒服,而且是痛得很厲害。」姚穎惠說。
「要不要送她去醫院檢查?」俞凌霄擔心地問。
「如果你不放心,明天可以來醫院做個詳細檢查。不過,剛剛我幫她看過了,應該是沒什麼大礙的。」
「韋醫生,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很『玄』的問題?」姚穎惠的表情有些猶豫,「以你臨床的經驗而言,一個喪失記憶的人,其行為表現有可能跟以往大不相同嗎?」
這個問題也積在俞凌霄的心裡有段時日了,雖然韋仲徉曾跟他提過其可能性,但雷瑩瑩一個多月來的表現總令他不太能適應。
「我跟凌霄解釋過,是有這個可能的。因為她忘了過去的一切,所以,其行為表現當然沒有固定的依據。」
「可是,就算會有所不同,人的本能與個性應該不至於相差得太遠吧!我總覺得瑩瑩姐不但變了,甚至連個性都跟以前完全相反。譬如說,她原本偏好古典的音樂,而現在彈的都是輕快或類似搖滾的曲風;像對編織、中國結這些手工藝的愛好,竟然敬而遠之,還說她的十隻指頭會打結。打扮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放著滿櫃的淑女洋裝不穿,寧願牛仔褲、休閒服一套就去逛百貨公司……」姚穎惠比手劃腳地說。
「穎惠說得沒錯,即使我已有心理準備了,但瑩瑩的表現仍教我訝異不已。她的個性一向迎合別人,而現在不僅很有主見,還老愛跟妲姨頂嘴,連說服我岳父的能力都令我刮目相看。」俞凌霄也注意到了。
「以前的她是那麼優柔寡斷,現在則是樂觀得可以在一分鐘內就忘記前一刻的不愉快,她變得好愛笑,也很樂於去嘗試不同的東西。更令我吃驚的是,她的學習能力超人一等,電視上的英文教學節目她只看過一遍,就能把當天的內容朗朗上口。哇!簡直是天才嘛!我記得她以前對英文不是頂拿手的。」
姚穎惠連珠炮地道出她的觀察結果,韋仲徉饒富興味地看著這位臉蛋娟秀,但動作卻老帶著誇張手勢的小女孩。他連「嗯」了好幾聲後,才問:「所以,你想問的那個『玄』問題是指……」
她看了一眼俞凌霄,吞了口口水低聲地問:「有沒有可能瑩瑩姐的身體依舊,而……靈魂已經是別人的了?」她想起前些日子才看過一本小說,有關時光交錯的愛情故事。
此話一出,把俞凌霄嚇了一大跳,這個可能性令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而韋仲徉則哈哈大笑了起來:「凌霄,這就是你請的特別看護?她的腦筋的確很『特別』……哈哈哈,太有趣了……」
姚穎惠怒瞪著笑彎了腰的韋仲徉,他怎麼可以如此藐視她的「判斷能力」?
「可是,穎惠說得連我也不得不懷疑……」俞凌霄可笑不出來。
「連你也同意她的論點?哈哈哈……太好笑了……」韋仲徉這下是笑得大拍起桌子來,「你一向不是『不語怪力亂神』?怎麼這會兒也跟這小女孩一樣的胡思亂想。」
姚穎惠真的是被他激怒了:「姓韋的,你別太『鐵齒』,小心哪天讓你碰到鬼!」
「穎惠!」俞凌霄制止她的不禮貌。
「你不服?好,我有足夠的理由來反駁你。」韋仲徉收起他的笑意,分析了起來,「如果是靈魂附體,那麼,她應該保有附體前的記憶才對,為何在甦醒後仍是一片空白?」
「我……說不定她在地府那兒喝了忘魂湯啦!」這個理由夠充足吧。
「哦?喝了忘魂湯還能記得鋼琴怎麼彈?你以為閻王爺有那個閒工夫讓她投胎前練到這麼熟練的指法?」韋仲徉說得姚穎惠為之語塞,他又繼續道:「人的潛能本就無可限量,就以醫學的觀點而言,腦部的記憶功能分得很細,當人們學習一樣東西後也許會忘得很快,可過了一段期間或許會突然想起來,就是因為『記憶』被儲存到記憶區中,不特定地被釋放出來。學過護理的你應該也聽過這個理論吧!」
俞凌霄經他專業的分析,狐疑的心才安了下來。而姚穎惠明知對方講得有理,可她就是有那麼一點點的不服氣,還有滿肚子的不爽!更氣人的是,韋仲徉在離去前還射了她一記「回馬槍」。
「聽說你要考中專是不是?知道自己的不足而有心進修,很好!」他當她像小孩似的拍拍她的頭,「如果在考試方面有任何困難!隨時可以找我補習,看在凌霄的份上,鐘點費就免了!」
「你去死吧!」姚穎惠在他車子揚長而去時啐罵著,「醫生有什麼了不起?自大狂的傢伙,你給我記住!我一定要考上中專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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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雷瑩瑩睡飽了午覺就感到極度無聊。穎惠不知是吃錯什麼藥了,從昨天晚上開始猛K起書來,她不是很「老神在在」,還說可以明年再來?
時間過得真慢,該找些什麼事做做呢……有了!去找書來看好了。
她步上了三樓,朝圖書室走去,這個三十來坪的小型圖書館是俞凌霄親自設計,裡頭擺滿了各種的圖書及資料,而且還分類分得好好的。
「哇!想不到我老公是個讀書狂,而且涉獵的範圍還真不少。」摸著琳琅滿目的書籍,她不禁讚歎,「我才大二肄業,真的是很不如他呢!」
雷瑩瑩念的是中文系——雷山河口中那個賺不了什麼大錢的科系。大二時,在父親的安排下認識了俞凌霄,一見鍾情就嫁給了他,連書也不念了。相較於俞凌霄財經研究所的學歷,難怪她覺得有點丟臉。
這圖書室內還另辟一間小儲藏室,堆放了些覆蓋著厚厚灰塵的雜物。俞凌霄所睡的那個小客房,也可跟這圖書室互通。雷瑩瑩大略參觀了一下,除了因為有成堆的精神糧食可供她大啖而興奮外,她覺得似乎該為丈夫做些什麼。
嗯!就幫他把那堆雜物整理整理吧!
才動手搬開了兩個箱子,乍然發現角落處一幅用透明塑膠套包好的畫。她拿起來一看,上面畫的是朵向日葵,用色極為鮮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彷彿電流般擊中她的腦部。
「這幅畫好眼熟,我肯定見過。」
相較於對雷家的人、事、物全然不記得,她卻對這幅畫有份篤定的熟識,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凡……九二年三月……」
畫的右下角是作者的名字及完成的日期,畫框的背面還貼了「南風畫廊」的標籤。
「難怪我老覺得南風畫廊好耳熟,原來這幅畫是從那兒買來的。」
既然她對南風畫廊的作品這麼有感覺,說不定有助於她恢復記憶。當下,她想也不想地就奔回了房間拿錢包,趁著秀嬸她們還在午睡時溜出了雷家,叫了輛計程車往市區奔去,已經忘了儲藏室那扇未關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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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參觀,喜歡哪幅畫請告訴我。」畫廊的招待小姐微笑地說。
這「南風畫廊」不難找,尤其她好像曾來過似的,對這裡的擺設及佈置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裡頭的畫作百分之九十她都眼熟,難道她以前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