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請問這些畫是出自哪位大師的手筆?是不是一個叫什麼『凡』的人?」
「不,這全都是程道南先生的作品,他是我們畫廊的主人。小姐你喜歡他的畫風?」
「應該算是喜歡吧!老覺得似曾相識……小姐,你確定從這南風畫廊賣出去的作品沒有一個叫『凡』的人畫的?我家裡有一幅,那畫框上還貼有你們店裡的標籤呢!」
那小姐想了想,搖搖頭說:「對不起,我來這裡上班才兩個月,不是很清楚;不過,根據離職的前任助理所說,『南風』擺的都是我們老闆的作品,別人在這裡寄賣的很少。小姐,既然你喜歡程先生的畫,可以帶一幅回去,老顧客,我可以幫你打九折。」
「不用了。那……我可以見見程先生嗎?」她仍不死心。
「很抱歉,他上個星期去法國了,如果你想見他,可能得等到九月了。」
「法國?他去法國做什麼?」
招待小姐因為她的頻頻發問而有些不耐煩:「我只曉得他送親人的骨灰到法國去,其餘的一概不知。如果你對我們程先生那麼有興趣,麻煩兩個月後再來問個明白。」
「對不起……」她也覺得自己好像問得太多了,心虛之下說,「我想買些顏料,那櫃子裡的材料是外賣的吧!」
慌亂地挑了幾盒顏料,雷瑩瑩帶著失望的心情逃離了那位招待小姐懷疑的眼光。
第四章
「為什麼一個人出去?你去哪裡?見了什麼人?」
俞凌霄的怒吼猶如窗外那響得震耳的雷聲,足以嚇死屋內所有的蜂螂螞蟻,配合著倏然而來的閃電,更增加了幾許恐怖的氣氛。
未曾對她發火的俞凌霄,今晚怎會如此反常?那雙紅著血絲的眼,直像要把她碎屍萬段。她只不過是出去了一下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我去東區逛逛罷了,你毋需這麼緊張。」雷瑩瑩膽子倒也挺大,無懼於盛怒的丈夫。就是這份毫不在意,更加觸怒了他。
「逛逛?想出去的話還需要偷偷摸摸的嗎?你說,你到底是去見誰了?」俞凌霄抓著她的手腕逼問著。
他當然生氣。下班之後,他匆忙地趕回來吃晚飯,卻發現她不在家,問穎惠和秀嬸也不知她去哪兒。擔心之餘,他竟發現那幅該死的畫被拿掉了封套,還「明目張膽」地放在原地讓他瞧見,除了她,還有誰對那張畫有特殊感情的?
加上季妲不時地提醒,雷瑩瑩可能去私會舊情人了,他在家等待的這幾個小時裡,心念不知翻轉了多少回。
「我就知道她對那個男人忘不了,全部的記憶喪失了,卻獨獨保留了他……不對!說不定她連失憶症都是裝出來的,好掩飾她不貞的行為!」想到此處,心中的恨火燒得他加重了力道。
「凌霄!你弄痛我了!」雷瑩瑩叫了出來,「我出去時,秀嬸他們在午睡,哪算偷偷摸摸?我沒去見誰,除了仲徉和雷家,我還能記得誰?聽你那質問的口氣,好像懷疑我去偷人似的,我也只不過去買了些顏料回來,想自己塗塗抹抹……」她提起那袋顏料以證明自己的無辜。
偷漢子?她還有臉說?
顏料?當真是跟那個畫畫的扯不清!
「我不准你畫畫!不——准——」他氣急敗壞地打落那袋子,把她的另一隻手也揪住。
散了一地的顏料惹火了雷瑩瑩:「你神經病啊,發什麼瘋嘛!難道我有個正當興趣也算有罪嗎?你今天是吃了什麼炸藥猛對我開火?」她想掙脫他的束縛,卻被抓得更緊,「放開我!不然我要叫爸爸來了,讓他看看你是怎麼對我的。」
就算她叫的話也恐怕是白叫,屋外的雷雨聲太大了,否則,他們的爭吵早引來家人的注意。俞凌霄一方面氣憤不已,一方面也為她的「直接反彈」而訝異。柔弱的雷瑩瑩何時變得這麼「勇於反抗」了?
不!真正的雷瑩瑩應該沒這個膽,除非……她真的失去記憶!
他乍然放開了手,因為不想把事情鬧大。雖然雷山河跟季妲又出門去應酬了,但如果他不暫時先「忍氣吞聲」停止追問,以眼前這位雷瑩瑩的脾氣,勢必會去告狀。
看得出「雷山河」這三個字對他滿有嚇阻力量的。明知不該把父親拉入這場戰役,要追究俞凌霄發火的原因最好是自己來。但,她真是被逼急了,揉了揉手上的瘀痕,她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他怎麼忍得下心對自己的太太這麼暴力,難道先前那兩個多月的和善態度都是裝的?
「弄痛你了,對不起!一時的失去理智是因為我擔心。」俞凌霄道歉著。擔心是有,但相較於「猜疑」的程度,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用這種態度『擔心』我?謝謝!」她的語氣充滿諷刺。蹲下身來一一撿起那些顏料及畫筆,她負氣地說:「我們的夫妻之情已經隨著那場車禍煙消雲散了,難道你還想破壞我好不容易對你建立起來的這一點點友誼?」
☆ ☆ ☆ ☆ ☆ ☆ ☆ ☆ ☆ ☆ ☆ ☆ ☆ ☆
洗完了澡,雷瑩瑩到前棟餐廳去找吃的。她餓了,加上剛剛的那頓爭吵,更想好好大吃一頓來發洩心中的不滿。
「小姐,你可回來啦!」王秀正好也在餐廳,「先生好擔心你,從下班回來後知道你跑出去了,就在門口徘徊了好幾次,直到下了大雨才進屋來,到現在連飯都還沒吃呢!」
原來他是真的為自己擔心,她錯怪他了!可是,為何他的語氣和態度都那麼奇怪?雷瑩瑩又累又餓,心忖,這件事留待明天再想吧!現下,最要緊的是填飽自己的肚子,以及樓上那位怪裡怪氣的老公的肚子。
「秀嬸,還有什麼吃的請幫我準備兩份,我送上去跟凌霄一道用。」
一會兒,她端著熱騰騰的兩碗麵,帶著歉然的心上了三樓。俞凌霄沒有料到她會再進來,而且還「假假地」笑著一張臉幫他送晚餐,剛剛不是差點跟他翻臉嗎?
「我聽秀嬸說你沒吃晚飯。」她放下了面,走到他身旁輕拉其衣袖,低聲下氣地說:「凌霄,我知道是我不對,害你擔心了,你不要生氣嘛!」
她這模樣是在……撒嬌?
俞凌霄為她的舉動差點跌跤,瑩瑩是不曾有過這「小女兒」模樣的,雖然他不太能接受這項新「反常」,可她那噘著嘴兒求和的表情,卻也教他忍不住「失常」地擁她入懷,剛剛的憤怒霎時化為烏有。
「凌霄,你不生氣啦!」她「乖乖地」貼在他胸前。
「其實我也有錯,是我太激動,太……太敏感了。我不該對你大吼大叫,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他輕撫著她的秀髮,柔聲地說。
「對嘛!這才像夫妻,」她心裡想著,嘴裡卻說著,「是我太任性了,忘了你會為我提心吊膽。」她自往臉上貼金,「面快涼了,我們趕快吃吧!我好餓喔!」
望著那對純真無邪的黑眸,他是不該疑心的,更何況,她已經把過去忘得一千二淨。那幅畫只是不經意被翻出來,絕不至於勾起她那段連他都不是很「清楚」的回憶。俞凌霄告訴自己:「忘了吧!忘了她曾犯過的『錯』。」
他不也向上天發過誓,只要她活過來,他願意努力去補償她——除了付出真愛。
「來!吃一口!」雷瑩瑩夾了塊肉給他。
這突來的體貼和親暱撼動了俞凌霄的心,那份「不能玩真的」的信念已然開始動搖了。
☆ ☆ ☆ ☆ ☆ ☆ ☆ ☆ ☆ ☆ ☆ ☆ ☆ ☆
季妲急著回來就是想看看雷瑩瑩的「下場」。不管是俞凌霄對她更加地懷疑和痛恨,還是她會被羞辱一頓而與丈夫決裂,兩種後果季妲都樂於見到。
但,事實不然。她看到的一幕簡直超乎她的想像,他們——居然「窩」在圖書室裡有說有笑地吃著面?而且,俞凌霄還接受她體貼的「喂食」?
「喲!小夫妻倆好甜蜜喔!」季妲皮笑肉不笑地走了進來,「瑩瑩呀!我可是頭一回見到你跟凌霄這麼親暱呢!」
俞凌霄對她投射一記「要你多嘴」的眼神。顯然季妲是想「提醒」雷瑩瑩,他們夫妻之間過去的冷淡關係。
哈!可她又失敗了!
「真的?」雷瑩瑩只是狐疑了那麼一下下,「凌霄,我只道是你不善於表達情感,原來連我也這麼閉塞,看來,我們兩個都該好好改進了。」說著,她又餵了一口湯過去。
季妲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而俞凌霄也差點被雷瑩瑩的回應嚇到,她以為——他是愛她的?
「很好……很好,你們慢慢吃吧!我不打擾了。」季妲悻悻然地離開。
「怪了,妲姨好像很不高興,增進我們夫妻倆的感情關她屁事呀!」雷瑩瑩不解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