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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夏夜

  她好痛苦、好難過……再也受不了這樣猜忌下去……一天,陰雨綿綿的日子,北條  貞羽難得的沒有出門,他坐在小紫身旁聽她彈琴。

  忽然有一個侍女拿一封結在紅梅枝條上的信件進來,北條貞羽接到信後,怕小紫看  見似的,起身到另一邊拆閱。

  小紫雖然將心思放在那十三條弦上,眼角餘光卻猶能見到北條貞羽臉上那抹輕微的  笑意。

  她的心驀然一陣痛楚,卻仍要裝作若無其事。

  就在這個時候,簾外一個待女稟報道:「主上,平義成大人來訪。」

  這個平義成大概是個很重要的人,小紫看到北條貞羽匆匆的將信件壓在小几上,自  己取過大衣裳穿上,也不等她伺候,便掀開簾子逕自走了。

  那封信……就放在桌上……想到這裡,小紫停下彈琴的動作。

  去把信拿起來看看吧!看完之後,長久以來的煎熬就可以解除了……真相大白,就  再也不用因為猜忌而痛苦不堪。小紫心中有一個聲音這樣說道。

  她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小手幾乎要拿起那張壓在紅梅花下的信紙。

  可是這樣做可以嗎?這是別人的信函,她怎麼可以擅自偷看?貞羽會生氣的。她又  不禁如此想道。

  一想到北條貞羽的怒氣,小紫卻步了。

  偷看別人的信件是不好的行為,何況貞羽擺明了不願讓她看到……但她現在若不看  ,恐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吧!她不看,就永遠無從知道貞羽到底瞞著她什麼。

  快一點拿起來吧!不快點,北條貞羽就要回來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快一點吧。  心中又有一個聲音催促她。

  猶豫了許久,小紫終於鼓起勇氣拿起那封信。

  一看到那張粉紅信箋的字跡,她就差點因受不了打擊而昏厥——嫵媚娟秀,是女人  的筆跡啊……她腦中突然一陣暈眩。

  她強打起精神再看下去,見上面寫著——想必今日您是不能過來了,真令人傷心哪  !簾外無盡的悲雨,是妾綿綿的思念!

  看完這封情書,小紫的世界在剎那間崩潰。

  原來不是她多心,也不是她太愛猜忌,一切都是事實啊……北條貞羽果然背著她移  情別戀了……長久以來,她竟然都不知道!還癡癡的以為,北條貞羽終有一天會跟她說  明事情的真相,什麼事也沒有……小紫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中拿著那封信,一動也不能  動。整個人簡直就像僵凍了一般。

  可是為什麼身體僵凍了……心還會痛呢……她木然的站著,直到北條貞羽回來。

  北條貞羽一見她手上拿著那封信,面色不豫地走過來。「你竟然偷看我的信……」

  可是當他看到小紫臉上那死寂空洞的表情時,不由得噤聲了。

  「小紫你……」他有些不安的看看她。

  小紫慢慢的抬起頭來看他,臉上的神情還是木然。她怔怔的望著他,眼神好像從沒  見過他這個人。

  「小紫你聽我說,對方是我的表妹,你別誤會。」既然小紫已經看到了,北條貞羽  只得連忙解釋道。

  見小紫沒有回答,他又繼續說道:「我跟她之間沒什麼。她也是北條氏的人,和我  有血緣關係。從小她就很依賴我這個兄長,所以我才和她有比較密切的往來。」

  小紫看著他,有些怔忡的問道:「是這樣的嗎?」

  可是為什麼對方的書信,竟會充滿暖昧的思慕之意呢?

  他說那是他表妹,她怎麼知道是真是假?她怎麼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只是他的表妹  ?說不定是北條貞羽隨口騙她的呢……如果真的只是和他表妹通信來往,為什麼不肯讓  她知道,而且還刻意隱瞞她?而且他這些時日來的言行舉止,簡直就像在外頭有了新戀  人一般,留心穿著打扮,哪裡像是單純地和有血緣關係的表妹來往?

  而且為什麼以前沒有聽他提起過這個親表妹,現在卻突然和對方有密切往來呢?

  這些時日來北條貞羽不尋常的表現,以及那一封情感過於曖昧親匿的信函,令小紫  心中不得不懷疑。

  也許是貞羽騙她吧!一定是他在外頭另結新歡,如今被她發現了所以捏造一個表妹  來欺騙她……才想到這裡,小紫立刻被自己的念頭震懾了!

  她是怎麼了?何時猜忌心變得如此之重?她怎麼會這樣懷疑北條貞羽呢?

  他都說了,對方是他表妹呀!難道她懷疑貞羽會拿這種事騙她嗎?她真是太多疑了  吧……那麼愛她的貞羽不可能會背叛她,更不可能拿這種事來欺騙她的!對方……應該  真的是他的表妹吧?可是即使是如此……就算對方真的是他的表妹,那又如何?近親結  婚是常有的事,他們之間有血緣關係,並不能保證什麼。

  重要的是,北條貞羽對這個表妹是否只有兄妹之情?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  小紫不敢再想下去,茫然的神情隱隱出現一絲淒楚。

  北條貞羽不曾察覺出她的情緒變化,逕自擁著她一起坐下,開始解釋。

  「當然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嗎?她真的是我表妹,是我姑母唯一的女兒。

  因為她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所以她從小就特別依賴我,將我當成自己的兄長一般  ,而我也很照顧她。從小我們的感情就很好,常常有來往的。」

  是嗎?對於當成自己兄長的人,會寫出那種完全是情書式的信函嗎?那她真的就很  相信北條貞羽所說的——他們的感情很好哪!但好到什麼樣的程度呢?小紫口中不說話  ,卻不禁傷心的想道。

  「既然你們感情那麼好,為什麼從不曾聽你提起呢?」她盡量以平穩的口

  吻問道,絲毫不洩漏心中哀傷的情緒。

  「小時候我們常常在一起,後來她嫁到京都去,就再也沒有聯絡了。」

  「那現在?」

  「前些日子她的丈夫因病去世,她回到鐮倉的娘家,所以才又開始有往來。」

  小紫聽了,有些怔忡的自語道:「這麼說,目前是……一個人了?」

  不知怎的,她覺得心中越發不安、恐懼。

  「對,因為我的姑母早已去世,如今她一個人住在從前的娘家舊邸,孤單無依。因  此我這些日子早出晚歸,就是去她那裡照顧她。」

  北條貞羽說明他最近的行蹤,用意在於釋開小紫心中的誤會。沒想到他說出這些實  情,反而讓小紫心中更加難受。

  原來他天天如此注意打扮,真的是去找那位姑娘。對於只有兄妹之情的人,需要如  此在意外貌的裝飾嗎?真令人起疑啊……她心中不禁如此想道。

  貞羽說他是去照顧她,又是如何照顧呢?

  小紫心中想了許多,表情卻盡量保持平靜,讓北條貞羽絲毫察覺不出她內心真實的  哀傷。

  「這些日子我就是一直跟這位表妹有所來往,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之所  以一直不讓你知道,是不想引起你無謂的誤會。」北條貞羽繼續說道。「你不會怪我吧  ?」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既然他們之間沒有不可告人的事,又何必怕人誤會呢?  這樣子躲躲藏藏、避人耳目,恐怕才會變讓人起疑吧!

  刻意隱瞞她這麼久,直到她發現了才說出實情,叫她如何相信他呢?

  如果一開始他就告訴她,他得照顧一位孤單無依的表妹,難道她便會反對嗎?這樣  處心積慮的隱瞞實情又算什麼?分明是心裡有鬼……不,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居然疑心  到這種地步了。

  她不應該這麼多疑的,這樣懷疑貞羽,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而且對不起那位姑娘  ……她不能心胸如此狹隘,這樣懷疑人家。她在心中提醒自己。

  沒有證據的事,她還是別胡思亂想了。貞羽不會對不起她的。

  在心中安慰自己一回,小紫勉強笑道:「我怎麼會怪你?倒是我應該向你道歉。我  不該未經你的允許,擅自拆閱你的信。」

  「這沒關係,只要你不誤會就好。」看到小紫神色如常,北條貞羽才鬆下一口氣。

  這麼擔心她誤會嗎?還是……作賊心虛了……夠了!她究竟是怎麼了?動不動就要  懷疑貞羽呢?

  她不想要這樣猜忌啊!心胸如此狹隘的她,連自己都討厭啊!不要再小心眼了。小  紫在心中連連告誡自己別想太多。

  「你能告訴我,這位表妹是怎樣的人嗎?」她為自己找話題,試圖抑止心中猜忌心  態的滋長。

  「當然。她是一個相當高雅的女性,年紀比你大些吧,氣質涵養各方面都很好,儀  態舉止雍容華貴,而且很懂得生活情趣,學問也很淵博。跟她相處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  。」北條貞羽毫不諱言的為小紫介紹這名女子。

  他說得很高興,卻不知小紫心裡越聽越難受。

  聽他興致飛揚地談著那位高雅的人兒,小紫真的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一個度量狹小  的女人——她竟不能忍受自北條貞羽口中聽到任何讚美其他女子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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