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眉霍地糾結成冷峻的線條,沉凝地自忖著。
「我應該沒有這種敵人才對,不過商場如戰場,誰知是否有人因為利益牽扯,而欲置我於死地。」
「這也不無可能,可是為什麼單單針對你的妻子下手呢?」質疑再起。
「這我怎麼知道。」他當空翻了一記白眼,「你看,會不會是她們本身得罪了什麼人!」
紀曼菲可不以為然,「不會那麼巧的,三個女人同時得罪同一個兇手,連我這個剛到巴西的外地人,也成了對方弒殺的對象,你說,我們四個人有多少機率開罪同一個人?如果有,那就是你——沙克洛夫先生了。」最後還不忘幽他一默。
沙克洛夫登時豎眉瞪眼,一副要吃人的冷殘模樣,「用點大腦,我若要殺你們,何須娶你們這些女人為妻!」
娶「你們」為妻?
這話有語病,卻聽得紀曼菲頰生桃紅,「你只娶了她們,不包括我。為求真相,議事的雙方是不該帶有情緒的,那只會轉移、模糊焦點,偏離主題。」
她說得有理!
理虧的沙克洛夫不再強辯,話鋒一轉。「你還有什麼疑問?」
「案發當天,你可曾看見新娘子手上有類似彩虹樣式的手鏈?」她秀出自己的七彩水晶手鏈,「或是有什麼賓客名喚彩虹的?」
「為什麼這麼問?」他蹩著眉心,立刻想到母親今夜談及有關「彩虹」的事。
紀曼菲旋即告知她與尼爾森,去探望瑪雅時所發生的怪現象。
「沒有。」他肯定地說,也打斷了惟一的線索。
「看來,要揪出真兇遠比登上彩虹還難。」她感到洩氣。
他矚視著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何為她亂了章法、丟了心——
她有一顆晶瑩剔透、看似迷糊卻不失智慧的心。而她那美麗的容顏與身姿,更襯托出她的絕麗,讓人未飲先醉,願從此長醉不醒。
※※※
莉莎認真聽著宮晨曦的口述,逐一將劇情敲進面前的手提電腦中……
這是她每星期的例行工作之一,為宮老太太聽打。良心說,她認為宮晨曦真是個撰寫偵探小說的天才,每每聽她敘述故事的內容,情緒總隨著劇情高低起起伏伏,有時到緊張處她竟會忘了打字,渾然忘我地投身劇情中。
今天艷陽炎烈,巨型陽傘下的她顯得心不在焉,幾次喊停:「對不起,宮女士,我又打錯字了。」
「沒關係,也許是天氣太熱了的關係,我們休息,明天再繼續好了。」老太太體貼地笑著。
「謝謝。」她鬆了口氣地闔上電腦,才一闔上電腦蓋,驚叫聲即起,「哎喲。」她竟傷到自己的手指。
「莉莎,你還好吧?」善於觀察的宮晨曦疑惑地瞥向她,「有心事,不妨說來聽聽。如果你覺得我是個好聽眾的話。」她的笑容總是讓人放心。
「沒什麼,只是這些天睡不好。」不願一再出錯的她,驀地斂神聚目地迎向宮晨曦,「宮女士,你的眼影一邊比較淡,要不要我為你補妝?」
「真的嗎?」老太太不以為意笑著,「人老了,視力也差了,不過,今兒個我不出去,就不麻煩你了。倒是我想知道,我最信賴的貼身秘書可需要找個傾吐的對象?」
「真的沒事。」她守口如瓶。
「那就好,回去吧。」她也不強人所難,女孩子大了,總不免有些不為人知的心事。
「謝謝你,宮女士,你真是個少見的大好人。」莉莎燦爛地笑著。
「謝謝你莉莎,讚美總是最受用的。」宮晨曦笑答。
「哦,對了——」莉莎忽然放下已經裝箱的手提電腦。
「什麼事,儘管提吧。」
「我覺得很奇怪,當初,你為什麼讓姐夫娶我姐姐莉莉安?據我瞭解,他們倆根本不到非君不嫁、非伊不娶的地步。」她眨著天真又質疑的大眼問著。
「唉!」端視這張與莉莉安幾乎一個模子的莉莎,她不知道自己當年到底有沒有錯點鴛鴦譜。
「我是不是太多嘴了?」她機靈地問道。
「孩子,我們認識也有一段時日了,你應該知道我有點『迷信』。」宮晨曦噘著唇。
「你不是迷信,只是相信人世間的確有些事,是無法以科學來尋求答案的。」美言總是受用。
「莉莎,你就是這麼貼心。」老太太再度展顏歡笑,「其實我選你姐姐,還有裘莉及瑪雅三個人為洛夫的妻子,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晶眸因迫切想知道答案而異常雪亮。
「我從水晶球中測知,洛夫的婚事是在『西方的東方』這五字訣中,所以,我一味相信,他的妻子應該是位於『西方世界』的『東方』女孩。你姐姐還有其他兩個女孩,都是中葡混血,又身在西方世界的女子,所以——」宮晨曦勾了勾唇,盡含對過去錯誤認知的懊惱。
「哦!」一時之間,莉莎如骨鯁在喉,不能言語。
「我很抱歉,讓莉莉安因我的愚昧而喪命。唉,為了彌補我的過錯,所以,我沒有特意將你列為洛夫下任妻子的人選。孩子,你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嗎?」宮晨曦拉起莉莎的手,輕輕安撫著。
「我明白。」苦澀像張密網,罩著她喘不過氣來。
「孩子,你還好吧?」她知道這丫頭能守著她這個老太婆這麼多年,和洛夫是脫不了干係的。
「我,很好,我……我該告辭了。」牽強的笑容下,有著不畏死神召喚的堅決。
晨暖心頭隱隱冒出不安的芽苗!
她沒有告訴莉莎,自己又為洛夫選妻了。這次仍是依水晶球上那五個字訣,卻推敲出「西方的東方」有另一層意義。
「這也就是她半年不輟地寫傳真給紀曼菲的原因——
她是身處於「西方」的紐約,又為熱愛「東方」神秘水晶的「東方」女孩。
希望這次她沒有判斷錯!
水晶球不是再次顯示,紀曼菲與洛夫兩人有難關,需要彼此共同渡過嗎?這不正說明,她的「撮合」是正確的?!
※※※
次日,玫瑰園。
「你真是我見過最堅持己見的女人。」沙克洛夫斷然下著評語,俊絕的臉龐卻揚溢著笑。
「請問,你真正親近過幾個女人?」以他這種成天與礦石為伍、視女人為無物的大男人,能「見」過幾個女人?只怕裸體的女人從他面前走過,都可能視而不見呢!
「紀曼菲!」他知道她在挖苦他。
「小聲點,免得我的耳膜被你震破;而玫瑰園城堡的老鼠也被你嚇得四處亂竄,破壞完整的案發現場。」侃笑中還透著認真口吻。
「我很懷疑你為什麼不去當偵探,或是學我老媽寫偵探小說?」他似假還真地建議著。
「多謝抬舉,我老爸斷然不會同意的。再說,我比較喜愛礦石,它比人好得多了。」她頻頻搖頭。
「那你這麼熱呼地學福爾摩斯堅持到玫瑰園做什麼?」他蹩著眉心,瞪著已被蜘蛛攻城掠地的昔日「新房」,遺憾、悔恨再次罩滿整張臉。
「為了我自己可以吧?!」她故作瀟灑地自我解嘲。
除了喟歎,沙克洛夫無言以對。
對於這樣的心性才華,再添以一張曠世美顏,他不禁懷疑,自己昔日對女人絕緣的堅持還剩下幾分?
「請吧。」他敞開心房任她檢視這玫瑰園的每個角落。
「謝謝你的體諒。」她知道重新撕開結癡的傷口,舊傷新痛一併上來,感覺並不好受。
柔軟心是女人最有價值的資產,男人通常甘於迷失其中。沙克洛夫逸滿了感動,怔怔地凝望著她,任她攪亂自己早已徐徐生波的心湖……
紀曼菲取出髮髻上的冰晶,撥著層層結網的蜘蛛網來到窗口,「我可以拉開窗簾嗎?」
「請便。」他沒有異議。
刷地一聲,烈陽直射了進來。
沙克洛夫本能地瞥過頭,卻瞧見床腳邊有道折射的光芒,微弱地閃進他的眼眸。
紀曼菲同時也眼見那抹不起眼的光芒,和他一起踏了下去,「這是什麼?」她以冰晶挑開上方蒙塵的蜘蛛網。
「像是銀製的東西。」他拿起一段輕如鴻毛的小東西。
「我看看。」她湊近他。
她身上的馨香像擲了一地的香水,肆無忌憚地鑽進沙克洛夫的鼻端……
他整個人恍神了起來,沉浸在那股女人香中,突然間,有點想吻她,
老天!他這是怎麼了?!
「是條古老的手鏈!真的有條手鏈!」紀曼菲驚喜地尖叫出聲,陡地打散沙克洛夫迷離的心神。
「洛夫,真的有手鏈耶。」她興奮地從他手中拿過那段只剩下一公分左右的銀鏈。
沙克洛夫面色凝重地端視著殘斷的銀鏈,「你是說,這是造成她們三個人遇害的證物?」
「我相信它與她們遇難的事,絕對脫不了關係,你還記得瑪雅發狂前一直指著自己的手腕,猛喊有蛇有蛇的事?」她也追憶起上次去看瑪雅時的情境。
「她好像是有這麼做過。」他認同地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