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連續五天不眠不休的尋找,逸凡原本滿懷強烈的信心已只剩下一絲的期待。
他不相信她真的就這麼平空滑失了,但人海茫茫的,又不知該從何著手。
她真的不原諒他了,她真的心已死了,否則,她不會連寶兒也不知會一聲就了無音訊。他恨造化弄人,難道上天真要將他逼上梁山,才肯罷休嗎?
絕望讓他醉生夢死,無奈讓他踟躕不前,逸凡已不知他該再往哪去尋找,似乎再怎麼做都無濟於事,她就像石沉大海般全無蹤影。
拎著一瓶酒,他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步履微顛;從昨夜開始,他已全然放棄了找尋,終日與酒為伍,就連醫院也不去,他就這麼自暴自棄,即使是子揚的好言相勸,也喚不回他的自信與從前的意氣風發。
好不容易,他終於找到了住處大門,才剛跨進去,就聽見刺耳的電話聲響起。
「喂!喂!怎麼沒聲音?」他醉眼朦朧的看了電話一眼。
哈!原來拿反了,他自嘲的笑著。
「喂!你是誰?那麼晚了,吵死人了。」他口齒混沌的罵著。
「我說逸凡,你清醒點好不好?你這個樣子,要怎麼給凱薔動手術!」蔣翔鄙夷的聲音在他耳際響起。
「凱薔?手術?」逸凡還是一樣醉言醉語的。
「拜託!凱薔現在受了重傷,有生命的危險,你聽清楚了沒有?」蔣翔忍不住的大叫。
「什麼?你說什麼?」這時,逸凡才清醒了一大半。
「沒時間讓我再重複那麼多次,你快來醫院就知道了!」
逸凡一聽,已來不及掛上話筒,「砰」的一聲就往門外衝去。凱薔!凱薔你到底怎麼了?又怎麼會在醫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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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手術室內,逸凡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驚慌、恐懼,向來的自信、沉著都不知上哪去了,雙手竟會顫抖得連手術刃都拿不穩。
如今,他才能體會出,當你最親愛、最重要的人生命操縱在你手中的時候,原來的自持力都蕩然無存了。
「蔣翔,交給你了,我相信你的能力。」逸凡瞪視著自己那不聽使喚的雙手,巴不得廢了它。
「可是,我只是個實習醫生。」蔣翔不安的說。
「別可是了,現在是大半夜,你教我去哪找人?幸好今晚是你值班,否則,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逸凡將手術刀遞在他手上,「你放心,我會在一旁指點你的!」
蔣翔看向他那執著的眼神,只好勉為其難答應了,「好吧,你可得把眼睛放亮點,要是我下錯一刀……」
「別說洩氣話,快動手吧!」逸凡不耐煩的催促著。
接下來是一個緊張萬分的時刻,逸凡一個口令,蔣翔一個動作,兩人的汗水不停的沿著額際緩緩流下,身旁的護士小姐,也忙不迭的為他兩人拭汗,手術室內的每個人都無不戰戰兢兢的。
黑夜裡的沉寂、冬季裡的酷寒似乎在這冗長的時間中,更添加了一股蕭瑟的無奈。
好不容易大功告成了,也幸而凱薔所受的內傷並無傷及要害,因此,手術還算頤利,逸凡鬆了一口氣,緊握著蔣翔的手,「真的很感謝你,你需要什麼,我一定照辦!」
「拜託!你真把我當成唯利是圖的小人嗎?我可是已改過自新了耶!」蔣翔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別管我,你還是趕緊去照顧你的心上人吧!」
看著已安穩沉睡的凱薔,逸凡如釋重負的笑了。
驀地,他想起仍在門外守候的兩位救命恩人,他迅速往門外走去。
「老先生,謝謝你。多虧你救了她,否則我真會抱憾終身。」逸凡慚愧的說道。
「哪裡,我正好喜歡海釣,就這麼湊巧被我發現了。不過我勤你,小倆口吵吵架是難免的,要是搞上自殺這就太離譜了。女孩子家向來心細如髮,又愛鑽牛角尖,你就多讓著點。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們的紅帖子還沒收到,就讓我碰上這事兒!」老者以過來人的口吻勸慰著他。
「紅帖子?哦!原來你就是上次義診的那位老先生,難怪我覺得你挺眼熟的。腳好些了嗎?」逸凡請他坐下,並檢查了他的腳。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老者咧嘴一笑。
「思!復元的不錯。」
「當然,我可是準備要去暍你們喜酒的。」老者笑得更高興了。
「這次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等凱薔一出院,我的炸彈準會投到你那兒。」逸凡也似乎被他感染了喜悅的心情。
「我倒忘了問你,那女孩還好吧?」老者收斂起笑意問道。
「一切都還算順利,謝謝你。」逸凡握緊他的手,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那就好,我就回去等著羅!可別再讓我等太久了。」老者開玩笑的說著。
逸凡含笑的點了一下頭,看著那老者佝僂的身影,心中感慨萬千。
守候在病床邊,逸凡眨不眨的看著她蒼白憔悴的容顏,那種折磨就像是身陷在濃濃岩漿中,燒得他灼熱刺痛、體無完膚。
看著遺留在凱薔行李中署名給他的小紙條,上面是一首歌詞——「今夕是何夕」,內容句句感人肺腑、扣人心弦,宛如她的心聲,是那麼的淒愴、悲涼。
逸凡動容地喃喃念著,一滴淚不自主的流了下來——
他現在才知道,他傷她有多深、多痛,「凱薔,你快點醒來好嗎?我會告訴你,我有多愛你,我根本沒法失去你。」逸凡執起她的手,將他的臉枕在她手掌間,滿腹辛酸與憐惜。
昨晚的手術雖已成功,但危險期尚未過去,而今晚是重要的關鍵,過了今晚才能確定她有沒有其他的併發症產生,也唯有在今晚之前她必須清醒,否則後果難以想像。
時間緩緩消逝,仍不見凱薔有任何清醒的跡象,逸凡整個人不安得彷彿即將崩潰一般,他俯在床前,任分分秒秒的滴答聲凌遲他的靈魂。
「柳逸凡,你給我出來!」聞訊趕來的思遠站在病房門口,惡聲惡氣的把逸凡喚了出去。
逸凡瞥了一眼思遠,煩躁的爬爬頭髮,頹喪的走了出去。
思遠一見逸凡出來,等不及的就給他一個右鉤拳,差點讓他站不住腳。
逸凡撫一撫下巴,並沒有還手的打算,只是淡淡的說:「氣清了吧!那我進去了。」
「柳逸凡,你站住。我這口氣可沒那麼容易消!」思遠冷不防的從他背後想再補上一拳?
這次卻讓背對著他的逸凡很俐落的閃了過去,「趁人不備非君子也。」
「對你這種人,用不著君子!」思遠雙拳握緊的說。
「也罷!看要幾拳你才過癮就來吧!別客氣。」逸凡站穩後,等著他出招。
「好,這可是你說的,我就替凱薔揍你這個負心漢。」說罷,思遠又一拳擊在他胸口,只見逸凡雙腳猶如生了根一般屹立不搖,這對思遠來說不啻是一種侮辱。
「你這個孬種,為何不還手?」思遠氣呼呼的叫著。
「既然你是為凱薔出拳的,我理當接受,毫無怨言。」逸凡表情木然的直視著他。
「好,既然你夠骨氣,就再接受我一拳吧!」
眼看思遠的鐵拳又要擊向逸凡的臉頰之際,子揚一把截住了它,「你瘟了?思遠,怎麼可以使用暴力呢?再說,也不能全怪逸凡,這全是因為誤會造成的。」
「這誤會也是因為他的不信任造成的!」思遠厲聲毫不留情的指責他。
「夠了,思遠。感情這碼事,不是我們凡人所能控制的,有的結果也根本非我們所願,你就別再苛求了。」子揚好言相勸。
「子揚,你別管!他不發洩夠是不會罷手的,就讓他來吧!」逸凡抬高下顎,軒昂的氣勢表露無遺。
「逸凡!你別逞能,你總不希望凱薔醒過來後,換你躺在床上吧!」在一旁乾著急的寶兒終於有機會開口了。
「凱薔!」逸凡頓時想起她還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葉思遠,剩下的帳,我們以後慢慢再算,現在我沒時間和你窮攪和!」
丟下這句話後,他隨即往病房走去。子揚及寶兒面面相覷後,也只好跟了進去,只留下思遠站在那鐵青一張著臉。
「凱薔,我是寶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嘛!」進入病房後,寶兒悲痛地撲向凱薔,緊握住她的手。
「寶兒,別驚動她,她需要安靜!」逸凡連忙阻止她的衝動。
「逸凡,你說,凱薔今晚若不醒過來,會有什麼後果?」寶兒著急的間道。
「可能……可能永遠都不會醒了。」逸凡語出無奈。
「什麼?你不是說手術成功了嗎?」寶兒不可思議的喊出。
「我看呀!他根本就是個庸醫!」才進門的思遠一副挑釁的表情。
霎時,逸凡額際青筋暴跳、緊握起雙拳,像是在忍受奇恥大辱一般。
「思遠,你就少說兩句行不行?也不看看凱薔現在這種情況,還有這種地方適不適合!」子揚扶起寶兒,「我看,我們先帶思遠回去好了,順便去看看蔣翎,免得他像個荷爾蒙過旺的雄獅,在這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