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睛一看,原來這裡是醫院,四周白慘慘的牆壁,空氣裡還瀰漫著一股刺鼻藥味,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門開了,是尹貞。
「還好你醒了。」尹貞眼眶裡都是淚水,一雙手一會兒摸她的頭髮,一會兒握她的手。
「我怎麼在這裡?」這聲音低啞得不像她的。
「媽媽才要問你,好好的為什麼要跑去淋雨?你發燒昏倒在門口,要不是籐崎先生發現你,你不知道會燒得多嚴重。」尹貞愈說愈激動。
籐崎誠一環住她的肩,「貞,讓她好好休息。」
原來她昏倒了啊……
也許是體力還沒恢復,祁可奈腦袋昏沉沉的,什麼都不能想,不一會兒她又昏沉沉的睡去。
一覺醒來,她發現房裡另外兩人正小聲的爭辯著。
「我沒辦法給你答覆,至少現在不行。」尹貞知道自己下不了決定。
「讓我跟她談好嗎?我是真心誠意的想和你在一起,我相信她會瞭解的。」籐崎誠一用著不甚流利的中文說著。
「別在這時候談好嗎?她現在還病著。」
「但我就要回去了,我想帶著你和她一起回日本。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他不知和她求過多少次婚,但她總顧忌著女兒遲遲不肯答應。
「我沒這樣想,只是……可奈一直不能接受我們的事,我說過一定要以她的意願為優先的,所以我真的不能現在給你答覆。」尹貞幽幽地說。每回說起這事,可奈就避而不談,她也只能這樣拖著。
「她若是不同意我和你的婚事,你就要放棄了嗎?」籐崎誠一心痛的問道。
「我……」無論她有多想和他在一起,也不能棄女兒不顧啊!她希望唯一的親人能祝福她。
祁可奈聽明白了,原來這日本人就是媽交往的對象,看著媽一臉為難,她知道自己不該再逃避了,她的幸福已經破滅了,但她至少能讓媽幸福。
背對她的兩人不知道她醒了,她出聲道:「媽,你答應他吧。…『可奈,你醒了。」尹貞沒想到她會聽到。
「你剛剛說什麼?」籐崎誠一急著問道。他沒聽錯吧?他想了滿腦子的方法要讓這個女孩點頭,但現在似乎派不上用場了。「我說,我同意把我媽嫁給你,你會好好對待她吧?」其實她不用問的,這男人看來一副嚴肅剛直的模樣,但看向媽媽的目光卻柔情似水,他一定是很愛媽媽的。
「我絕對不會辜負她,我也很高興多了個可愛的女兒。」籐崎誠一開心的笑了,霎時軟化了他剛硬的臉部線條。
「可是,媽不可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即使女兒的同意讓尹貞欣喜,但她仍有些遲疑。
「媽,你放心,我會跟著你的。」祁可奈下了決定,離開這裡也好,這樣或許能早點忘記他。
過了半個月,她搭上飛往日本的班機,從此在於奕的世界裡消失。
第六章
「我找了她好久,卻不知道她離我其實很近。」於奕怎麼都沒想到她會是剛的繼妹,剛老是說要介紹籐崎奈奈給他認識,卻被他拒絕了,否則他早就找到可奈了。
「你還愛她嗎?還是你只是單純的想知道她為何消失?」
籐崎剛知道於奕花了很多年的時間找一個女人,也很意外這個讓於奕等待多年的女人竟會是他的妹妹,但他必須要弄清楚於奕的心態。
「我不知道……這也許是我的習慣了,我只知道我想找到她。」
他思念她多年,但經過時間的催化,他不確定這是否仍是愛,只是他很明白,在他心裡有塊地方始終是為她空著的。
「她在溫室,我讓傭人帶你去。」籐崎貞出聲道,她認為一個人若能惦記著另一個人這麼多年,就算不是愛,也一定有著很深的執念。
「謝謝。」他起身跟著傭人離開。
穿過曲折的迴廊,來到溫室外,傭人帶他到了人口便離去。
裡面的空間不大,一眼望去就能見到那道纖瘦的身影,她背對著他,正撥弄著玫瑰的花苞。
於奕悄聲走到她身邊,「為什麼總是要逃?」他輕聲問,聲音有些惆悵。
乍然聽見他的聲音,籐崎奈奈倒抽口氣,手一個用力竟將花苞折斷,手指也教玫瑰給刺傷。
她不敢轉身,這一刻她還是想逃,但無路可去,只能盯著手指上的傷口。
於奕轉過她的身子,意外的看見她手上的傷,心急的用領帶包住她的傷口。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嚇你,我只是……只是害怕你又要跑走了。」
他一點都不意外自己只能對著她的發頂說話。
她依舊不語,他只好又說了。
「抬起頭好嗎?我好久沒有好好看你了。」
籐崎奈奈緩緩抬起頭,對上他的眼,這時他才看清楚她的模樣。
認識她的,她不過十八歲,還是個女孩,現在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了。
她的五官沒什麼改變,但臉型已不復當年圓巧,反而顯得削瘦有型。
要說當年的她可愛,如今的她褪去了那些可愛,但一身冷然的氣質卻讓人驚艷。
「放開我好嗎?」
她的手還讓他緊緊抓住。
他鬆開手,見血已經止住,也就沒有理由再抓著她不放,只是他為了手心裡的空虛感到些許失落,從前他總愛牽著她的手,總愛摩挲著她的纖纖細指。
「我現在說對不起是不是太遲了?我很抱歉當時誤會你。」
於奕娓娓道出過去讓兩人產生嫌隙的真相,以為他對她的懷疑是造成她離開的原因,根本不知道造成兩人分離的主因是他的一句無心之言。
籐崎奈奈靜靜聽他說完,對她而言真相如何早已不重要了,那些雖然刺痛她的心。卻遠不如他的一句「不適合」來得具殺傷力。
當初選擇不告而別,是因為她害怕會聽到他說出分手的要求,與其讓他說,不如就這樣分開好了,內心深處知道自己始終是怯懦的,所以她寧願在他離開她之前就先離去。
「你不需要說對不起,過去的事情我早就忘記了,對我而言也不重要了,所以,請你也別再提起了。于先生,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應該在前廳好好接受招待,恕我不奉陪了。」
看著她纖細的身影急忙的逃離他,於奕說什麼都不相信她真的忘了從前的事,如果忘得了,她不會刻意說自己忘了一切,不會要他別提起從前,更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再的逃離他身邊。
他盯著沾有她血跡的領帶,明明流血的不是自己,他卻覺得心正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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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她已經強烈的表現出遠離他的舉動,為何到頭來竟讓他綁上了飛回台灣的班機?他到底對爸媽及哥說了什麼?為什麼她成了那個要去台灣視察遊樂區開發案的人?她一向不涉足籐崎集團的事業,但這次他們卻非要她跟著於奕一起回台灣,她的反對完全不被接受,連向來疼寵她的籐崎誠一也不接受她的拒絕。
現在在飛機上,她連想逃都逃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睡掉這段旅程。
唉,真能睡著還好,他在她身邊讓她只覺如坐針氈,只能消極地把頭偏向一邊,合上雙眼。
即使閉上眼,籐崎奈奈也能感受到鄰座的男人正注視著她,她好想轉過頭叫他別再看著她;但她不行,若是這樣他就知道她是故意裝睡了。
於奕知道她在裝睡,沒有人能用這麼僵硬的姿勢睡覺的。他知道她不想看到他,過去幾天他在籐崎家看得再明白不過了,她把自己關在房裡,就是避免和他碰面的任何機會。所以他不得不向籐崎誠一請求,讓他把可奈帶回台灣,美其名是到台灣視察,但其他人都知道這不過是他想接近可奈的抽劣借口,所幸籐崎一家並未反對,還連成一氣幫助他。
凝視著她假裝入睡的臉龐,他不禁有些感觸,自從認識她以來,她總是在逃,一次一次離他更遠,甚至還消失了十年。好不容易重逢了,她卻連正眼都不願看他一眼,他不得不說自己的男性魅力在她面前顯得毫無用武之地。
即使他不瞭解自己為何要將她栓在身邊,是為了獲得她的原諒?還是想重圓過去那一段情?但去細究似乎沒有意義,他就是想要有她在身邊。
籐崎奈奈覺得這段不過數小時的飛行像是一世紀一樣的漫長,他一直沒把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等到要下機時,她因為渾身僵硬幾乎站不住腳。
忽地腳下一個踉蹌,她直覺伸手抓住能支撐她的物體。
「啊!」這聲驚呼不是因為跌倒的關係,而是她整個人竟撲進他的懷裡。
「小心!」於奕連忙環住她,一隻手搭在她腰上,另一隻手則牢牢環抱住她,兩人的姿勢像極了親密的愛侶。
「對不起。」她急忙掙開他的懷抱,這裡早已不屬於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