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山莊主人白升重金徵選四媳婦,限勤儉持家,刻苦耐勞的賢淑女子。
若符合條件,請至山莊報名;若中選者,予以婚配白家第四子,並享有白家資源自由運作之權。
若未選上,酌贈一百兩車馬費。
大雨傾瀉而下,黑琦琳的眼睜不開,眼前的字也變得模糊了。
但她的腦子卻異常清明。
琳,我恨,我好恨哪!一片癡心卻換來這種結果,我到底做錯什麼?琳,幫我報仇,讓白家的人生不如死,琳,答應我?
她伸手撕下那張告示。
她壓根兒反對以怨報怨,也早下定決心跟白家再無牽扯的……但沒辦法,窮途末路,她別無選擇。
畢竟小健不該只是她的責任,白家也該貢獻一點力量,小健可是他們家的長孫哪!
第二章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不是說白雲山莊沒落了,不是說誰當了白家的媳婦,誰就注定辛苦艱困。既然如此,為何白雲山莊前還大排長龍了一堆新娘的候選人?
難道這麼多人都喜歡努力過日子?
黑琦琳走了過去,排進長長的隊伍裡,瞧瞧前頭的候選人,個個穿金戴玉、紅綾綠綢,表現出最美的姿態;哪像她,一身整潔的粗布素衣,也沒能力在自己梳的髮髻上插上華美的髮簪,僅用在街上買的便宜木簪固定。
相較於眼前這一群華麗的孔雀,她只是一隻素色的母雞。
即便如此,她仍舊告訴自己要抬頭挺胸,假裝沒聽見周圍的人對她鄙夷的評頭論足,把自卑強壓下心頭,努力去想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健。他需要好的藥材才能活下去,縱然白家不讓他認祖歸宗,但怎麼樣也要貢獻點力量吧?
所以身為小健的唯一親人,她不能輸,不能就這樣退卻。
「姑娘,請問芳名?」主持登錄的福伯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輪到考試的黑琦琳。嗯,看起來就像是出身窮苦人家的姑娘,有那等學識和本事成為當家主母嗎?
罷了,若她沒足夠見識跟才藝,自然會在甄試中被刷下來,根本不需要他當壞人喝退她。
「我姓黑,名琦琳。」黑琦琳眼睛直勾勾的瞧著對方的反應。
「黑麒麟?」福伯愣了一下,「是傳說中可以在天上飛的……」
「美玉琦寶,琳琅滿目的琦琳。」她很平靜的解釋著。幾乎每一個聽到她名字的都會這麼誤解,就連最可恨的那個人也是如此。
「哦。」福伯應了一聲,便在名冊上正確的寫上她的名字,心裡卻嘀咕著這姑娘的父母也太會取名字了,任誰聽了都會誤解。
「你對這名字熟嗎?」黑琦琳更進一步地探問。
福伯橫了她一眼,「誰熟?不要以為亂攀關係就可以中選,大家各憑本事。進去吧!」
看來,那個人沒跟白家人提過有關黑家的任何一字。哼,果然是標準的負心漢,從一開始就是虛情假意。
不過,那個人作夢也想不到她會堂而皇之的踏進他家門庭吧?
哈!倘若不幸重逢,那個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面對她,可會有一點點羞愧或稍稍的不安?她希望他會痛哭著求她原諒……
她想像著那畫面時,人已經被領到一個大廳堂,並被安置在椅上坐下。
黑琦琳環顧四周,只覺得似乎回到幼小年代,那時她與姊姊一起上私墊,老師以為自己是個男孩,還衝著她說:「小公子,你叫什麼名字啊?」
羞得姊姊當場衝出了私墊,怎麼也不肯回去;後來爹娘沒辦法,只好請西席到家裡個別指導她們姊妹,而那個人就是她們歷任西席老師中的其中一位。該不該說自己是罪魁禍首呢?誰教她長得這麼一副不討喜的模樣。
「第一關,數數。」
黑琦琳瞧著發到眼前的白紙,紙上寫滿了題目,題題都不離算數。
「寫完的人舉手,先進第二關。」發考卷的人這麼說著。
看來這白雲山莊真的定到窮途末路了,連娶個少奶奶都要會算數兼記帳。而且計算這些題目還不給算盤,題目還都是千萬億的位數,尋常的大戶閨女哪算得出來。
所謂的千金閨女,是屬嬌弱氣質,會彈琴、下棋、讀書、畫畫就很賢良了;婚嫁的目的不過是和丈夫琴瑟和鳴、生養小孩,不是跟丈夫爭著管家。所以大部分的干金小姐哪會知道數字個十百千萬的意義。
但她不同,自從爹娘意外死後,整個家計都落在她肩上,她每日算帳直到深夜,分文計較著家中的支度;本來一切都可以繼續過得安穩富庶的,若不是姊姊被那個人的虛情假意所騙,利用她這個妹妹的信任……
「我算完了。」黑琦琳出聲舉手。
驀然發覺整個廳堂的人都回頭注視著自己,她這才發現她是第一名的快手。
「姑娘,妳確定算完了?」莊裡的賬房主事不願相信,畢竟就連他也沒法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算完一百題啊!
「不是亂寫的吧?」他懷疑道。
「不信,你自個兒看。」她把紙塞到他手中,臉上可沒半點心虛。
賬房主事瞧了瞧,一百題的答案雖沒背熟,但也看得出七、八成的答案是對的,其餘無法確定的,得回頭去看看答案卷。
他只好清了清喉嚨道:「黑姑娘過關,煩請姑娘進第二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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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關是彈琴,不限任何曲子,只要將整首完整彈奏完即可。
黑琦琳落座,心想這白雲山莊可真大牌,境況都大不如前了,娶個媳婦不僅要會勤儉持家,還得才藝雙全。
「姑娘,妳會彈吧?」一位婦女上前問道。
「會。」她有自信的嫣然一笑。
幸虧當初姊姊的堅持啊!雖然以前她不喜歡琴棋書畫,而愛好耕射御商,但在娘親和姊姊的哀求下,她勉強學了一點點。
姊姊還頻頻勸誘她,「琳,至少學會一首,這樣妳跟將來的夫君一起享受音樂的美妙時,至少不會太丟臉。」
所以她勉強學了那麼一首--雲衣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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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院,人聲靜悄。
院裡並非無人,只見白家兄弟兩人正怡然自得的享受所好。
生為次子的白仲俊咧著一張嘴,欣賞著池子裡的美麗魚兒悠遊的姿態;而排行最小的白季悠正把一盆盆絳珠草種在一窟又一窟的窪邊,美化白仲俊養魚的小池塘。
兩人皆默然無聲,唯一的聲響是泉水流過一個又一個魚池的水流聲。
兄弟兩人今生只求能隨性過活而已,但面臨環境困窘,不知情的他們還能隨性多久呢?
沉默無語中,錚錚琴聲闖了進來,輕快的樂音跳躍著,音符像是輕盈的在池上、葉梢上舞動,彷彿一位仙女披著輕紗,飄飄然的自天而降一般。
白仲俊抬頭,望向傳來琴聲的方向。
他不是不知道今天是白雲山莊選小媳婦的大賽之日。
「想必是你的新娘所彈,好俊的手法。」白仲俊讚道。
白季悠一哂,「我要只會彈琴的新娘何用?我愛的並不是琴。」而是花草。
「說不准這新娘是個天仙美人呢。」白仲俊閉上雙眼享受這悅耳天籟。
「下不得地,曬不得太陽嗎?這樣的天仙不如二哥納了吧?」他只是隨口說說,知道二哥並無意。
「下不了水,摸不得魚的,就算再美,我也敬謝不敏。」白仲俊苦笑著,「更何況,我心有所屬。」就是那位下落不明的俏麗公主啊!這一生,他還有機會再見到她嗎?
白季悠不說話,低下頭繼續鏟他的土。
「四弟,你不去瞧瞧你的新娘們嗎?」白仲俊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
有什麼好看的,是爹在找好用的媳婦,又不是讓他挑自個兒中意的。
「你就這樣放任爹胡作非為?」
到時,他若真的不中意這新娘,大不了抵死不當新郎。
白仲俊瞥了他一眼,「或許這人選會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喔!」
會嗎?他可不這麼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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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聲雷動……
太厲害了,這皮膚黑得像猴子、瘦得像猴子的女人竟然會算數又會彈琴,真是難得的多才多藝。可是就不知這文學涵養如何?
「玉葉金花一條根。」白雲山莊特地從外面的私塾請了位夫子來出題。
黑琦琳皺著眉,想起姊姊苦悶時,總愛與她作對子。總說那個人學富五車,得讓自己有所進步給那個人請婚回來時耳目一新才是,於是兩姊妹總是互相對詩。而她一向不愛文謅謅的這一套,但為了姊姊,她一邊忍受一邊動著腦子。
「姑娘,妳對不出來嗎?」
她回神,含笑搖頭,這些人也太小看她了。「冬蟲夏草九重皮。」不好意思,為小健煎藥煎久了,滿腦子都是藥草名。
「嗯,對得不錯。」夫子頷首,「天仙子相思配紅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