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嚇丁跳。
手機在床上。
她驚慌地拿起手機一看,又是沒有來電顯示的。
要不要接?她遲疑著。
就在她想關機時,他幫她作了決定。
「你先接電話。」
她深呼吸,輕微顫抖的按下接聽鍵。「喂。」他希望是芙休伊打的嗎?
「小薊……」聽到是繁茶的聲音,她明顯鬆了一口氣。
「相親在下個月的十八日。」向繁茶的聲音,聽起來感覺既空洞又遙遠。
「啊?」相親?!她都快忘了有這回事。
反正,忘不忘都沒差,她不打算做,只是……
「繁茶,你不舒服?」她柔聲道。
原來是向繁茶,他挑高了眉,分不清該可惜還是該安心。
可惜的是,沒能再次聽個端倪;安心的是,小薊的心情似乎不若方才沉重驚慌。
「……我很好。」向繁茶幽幽的說:「我是要告訴你,衣服我不去試穿了。」
不試穿是沒問題,反正她常幫她們做衣服,她們哪兒翹哪兒凹,她比誰都清楚。
「相親的前一天,我再去你那兒跟你拿衣服。就這樣了,拜。」
「呃。」她將手機拿到面前,眼角抽動。她話還沒說完耶,繁茶就這樣掛掉電話!
很好,掛我電話。
她撥出向繁茶的號碼,接通後就直接進人語音信箱。
哇哩!關機。
武成新雙手交叉環於胸前,欣賞她久未出現的活潑生氣,才一個月。但他真的很懷念。
何時才會恢復原本的她呢?
他疲憊地抹了把臉,既然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現在就只能等她何時信任他、對他坦白了。
希望,他不會等太久。
* * *
又相安無事的過了幾天。
這幾天,乾燥冷澀,烏雲滿天。
她窩在工作室裡,咬著筆桿,想著如何才能讓雪紡紗的柔軟徹底的表現出來。
洋裝,是她想要表達的方式。
穿透性十足的雪紡洋裝,加上它特有的柔軟材質,很適合繁茶典雅的氣質,最好再加點小碎花,帶點淡淡的復古味,這樣就完美無缺了。
她抓起稿件,將剛才一閃而過的靈感躍於紙上。
最近她時常發呆失神,對外在事物鮮少感興趣,日昇月起一天過著一天,她像個木頭人般沒有知覺。
如今有事忙,對她反倒是件好事,至少不用疑,神疑鬼的鑽牛角尖。
從芙休伊來電那天開始,他那灼人視線不曾離開她身上。
她選擇不予理會,但她的雙眼總會不受控制地往他的方向望去。
例如,現在……
呃,被抓到了。
她快速撇回晃去的視線,慌張的轉著筆,掩飾著不自在。
筆雜亂無章的在紙上揮寫。
有時,他一整天不說一句話,安靜地坐在床邊,神情複雜的直盯著她瞧,目光毫不遮掩的隨著她移動,從早到晚的緊跟著她。
其實,她發覺他……不快樂。
跟芙休伊說的一樣,跟她在一起,他不快樂。
他的笑容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以前他很愛笑的。
可是……
她該放棄、該攤牌了嗎?
手中的筆加速揮寫,大幅度的亂畫。
前陣子,她還想把武成新讓給向繁茶,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她根本不可能把他讓給任何人的,就算那個人是她的好朋友。
如果他回台灣真的只因為責任感作祟,在她難過的同時心裡還是很高興,至少他在她身旁,既溫柔又體貼。
可是,如今……他後悔回國嗎?
她阻礙到他的前途了?
心裡冒出許多尖銳無解的問題。
她不由主自的偷偷望向他的方向,尋找答案。
啊,又被發現了。
她再次快速地撇回視線,想轉筆掩飾時,才驚覺筆不見了。
這可尷尬了……
筆不知在何時掉到了地上。
她在地上亂摸一通,好不容易才拾起筆,重新坐好。
武成新黑著臉,眉頭打了十幾結,她到底鬼鬼.祟祟的在忙什麼?
現在她不僅不信任他,還怕起他來了。
老實說,他很生氣,氣她的不信任,氣她的欲蓋彌彰,氣她不好好吃飯,氣她的所有……如果可以,他真想剖開她的腦袋看看問題到底出在哪兒,或者把她抓起來嚴刑拷問一番都好。
但,他只是僵硬坐在這裡,什麼也沒做,靜靜地看著她困擾、掙扎、自虐、消瘦……
他懷疑她會有想通的一天。
或許,等她想通時,她已經變成一堆白骨了。
武成新沉下臉,起身,不發一語的走出工作室。
他,走了……
霍香薊小心翼翼地抬眼,心難過得揪在一團。
少了他緊迫盯人的視線,她應該是高興地鬆口氣的,可是,她卻難受得想掉淚。
雖然他一直用陰霾又複雜的神情看著她,讓她手足無措,但好歹他看的是她,不是另一個女人。
他走了,沒說去哪兒。
她不由得胡思亂想。他去找芙休伊?真的不要她丁嗎?
淚,滑落。
她好氣自己,真是個膽小又麻煩的鴕鳥。
大家好散好聚嘛,當不成戀人,說不定還能當朋友……她在心裡想著耳熟能詳的大道理。
突然,她哇哇大哭。
這些俗不可耐的大道理是誰發明的啊?
去他的朋友,她才不要!
去他的芙休伊,她死都不讓!
她氣得亂丟東西。畫紙、鉛筆、抱枕、棉被、枕頭,古董花瓶、手機……無一不丟——
等等!
霍香薊快速撿回最後丟出去的東西。
手機。
她抹乾臉上的淚水,對著微殘的手機,從口袋翻出芙休伊的電話號碼。
吸一口氣,撥號,接通。
「喂,霍香薊嗎?」電話裡傳來芙休伊異常愉快的聲音。
霍香薊內心的熊熊大火瞬間燃燒。
這幾天地被一大堆的不確定感逼得快發瘋,成天疑神疑鬼,芙休伊倒好,快活得很。
「對。」她咬著牙。
「你想通了嗎?」芙休伊不知大禍臨頭還火上加油。
霍香薊手叉腰,哇啦哇啦地道:「我想通了,所以請你滾回德國!至於你的幸福,我會慢慢享用,不勞你費心。」
「什麼?」霍香薊說得太快,她聽不太懂。
「聽不懂嗎?沒關係,反正武成新我不會讓給你,不管他愛的是誰。」
「他不會快樂的。」事情急轉直下,芙休伊不敢相信。
霍香薊用堅定無比的聲音道:「既然他選擇了我,堅持回國,他的快樂就與你無關。」如果他真的愛芙休伊,他大可不用回台灣,光這點她就比芙休伊站得住腳。
為何她現在才想通?笨蛋!
芙休伊被她的憤怒浯氣嚇得說不出話來,她一直以為的病貓,竟轉身變成母老虎。
「你聽懂了嗎?」
「他跟我上過床——」她記得台灣人很保守,她不信霍香薊不在意。
「也好,三年在異鄉,有個固定對像發洩,總比召妓強!」她氣得口無遮攔。可惡,竟跟她上床,王八蛋!
「你……你……」芙休伊氣得接不下話。她竟把她比喻成妓女?!
「我很好,謝謝你的關心,還有事嗎?」她迅速截斷芙休伊的話,本性表露無遺。
「沒有。」芙休伊反射性地回道。
「非常好,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她掛線,不想多談。
霍香薊氣憤地坐在床沿,手機被她捏在手中。
他竟然跟她上床?!
媽的!
說不定他剛才離開,就是去找她那個…… 她用力地將手機往牆上扔。
啪。
手機在親吻牆壁的瞬間支離破碎,零件散落滿地。
如果他真的做了,就不要給她回來。
王八蛋!
第九章
陰霾許久的天空,露出一絲曙光,溫暖地照拂大地。
武成新在市區繞了一圈,提著大包小包,回到霍香薊的工作室。
才上二樓,衣領就被揪住了。
接著,他看到霍香薊凶神惡煞的表情。
「去哪兒了?」她口氣極差地問道。
抓著他衣領的手在顫抖,她好怕聽到芙休伊的名字後,自己會崩潰。
面對霍香薊的質問,他只提高袋子讓她看清楚,緩慢地道:「買東西。」
剛才她不是還很怕他,怎麼一轉眼就活蹦亂跳?
他薄唇一勾。不管如何這總是好現象。
那答案像是定心丸,讓她安了心,鬆了手,同時也軟丁腳,全身無力的跪坐在地板上。
出去買東西!
不是去找芙休伊……
窗外的天空是藍色的,乾淨得沒有一絲烏雲。
她將武成新高大的身軀納入眼底,對他溫順地招手,沒了方才氣急敗壞的模樣。
武成新挑著眉,壓低身子靠近她。
在他近到一個手臂的距離時,她二話不說,雙手輕巧地攬上他的頸項將紅唇印上他的。
面對突如其來的吻,武成新怔忡呆愣得像個木頭,全身僵硬,被動的接受她的熱情,他的雙手甚至還抓著塑膠袋。
半晌,她發現武成新的心不在焉,撥開礙事的袋子,將他壓在身下,髮絲像水簾幕般阻隔外在的光線,在他們之間形成噯昧的幽暗氛圍。「你愛我嗎?」她道出這幾天一直說不出口的問題。
武成新躺在地板上,定定地看著她,沒有出聲。
牆上的時鐘,秒針一格一格穩定進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