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也是,如果一個女人對男人是那麼的厭惡排斥,又怎麼會愛流著他的血的小孩?
母親這麼愛她,是不是也是因為她對父親還有餘情?
「喂。」在她想得分神的時候,美紗突然神秘兮兮地拍拍她的手背,「發什麼呆?」
她搖搖頭,隨口說:「沒什麼,在想工作的事。」
「你快變成像明子阿姨一樣的工作狂了。」美紗笑歎一聲。
「最近旅館很忙,人手有點不夠,我媽說要再雇兩三個人……」她說。
聞言,美紗支著下巴,唉聲歎氣,「要是菊助的生意有你們玄春的一半就好了。」
「你還好意思說?是誰死都不繼承旅館的?」琉璃趁機糗她。
「幸好我不繼承,搞不好讓我一接手,沒三個月就關門大吉呢!」說著,她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聽見她這麼損自己,琉璃也忍不住笑了。
就在兩人聊得高興的同時,在她們座位背後,一個身穿T恤牛仔褲,身邊擱著一隻大提袋的年輕男人,正專注地聆聽著琉璃的每字每句。
跟美紗道別後,琉璃一個人往玄春的路上走。
為了抄近路,她挑了條竹林小徑走。
這條路只有當地人熟悉,所以見不到什麼外來的遊客。
翻腕一看,已經近十點了。忖著,她加快了腳步——
走著走著,她隱約聽見身後傳來沉沉的腳步聲,當她慢,那腳步聲就跟著慢,當她快,它也跟著快了起來。
這一條小路只有本地人才知道,但如果在她身後的是本地人,應該會出聲叫她才對。
她越想越不對勁,不自覺地就小跑步起來。
「小姐……」突然,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那聲音是陌生的,因為陌生,她簡直想要拔腿就跑。
「小姐……」那聲音越來越近,像是追了上來。
琉璃緊抓著皮包,快步地前進。
「小姐,你……」忽地,一隻手拉住了她。
「啊——啊——啊——」她連聲尖叫,轉身就以皮包回擊。
一個高大的年輕男人一把抓住她的皮包,像是要搶奪她手中皮包似的。
「搶劫!搶劫!」她使勁地與他拉扯起來,並大聲尖叫。
突然,男子猛地扯走她的皮包,沉喝一聲。「喂!」
她陡地一震,驚恐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人。
雖然心有餘悸,而且危機尚未解除,她還是不自覺地注意到他。因為……他很出色。
高挑的個子,精悍的體格,粗獷、帥氣又有型有款。他穿著一件簡單的白T恤,一條磨白了的牛仔褲,手裡還持了只大帆袋,一副自助旅行者的模樣。
他的眼睛在黑夜裡像星光一樣耀眼,他的唇角帶著一絲不羈的笑……
她發現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快,但不太像是被嚇到了後的心跳加速,而是另一種她不曾有過的心悸。
「我不是搶匪。」蜷川和典有點懊惱地看著眼前這個看似纖細,卻爆發力十足的女孩。
她彎彎的眉毛,圓圓的眼睛,小巧的鼻、櫻紅的唇,還有一副纖細卻又婀娜的身材。
剛才坐在她背後,沒能看得見她的模樣,只覺得她聲音好聽,現在細細一看,他發現她的樣子比聲音更迷人。
他見過的美女不少,但她算是稀少的那一種。
她那種知性又純淨的美,讓他眼睛一亮,十分驚艷。
他將皮包還給了她,「拿去,別隨便攻擊別人。」
琉璃猶豫地看著他,像在猜測著他是否另有居心。
「快拿去啊。」他催促她,神情有點急躁。
琉璃見狀,趕快接下皮包,戒慎地睨著他。
「你家是不是缺人手?」他突然問道。
她一怔,「什麼?」
「我說你家是不是缺人手?」他重複了一次。
她一臉懷疑地看著他,好像他是什麼嫌疑犯似的。「你……怎麼知道?」
「我聽見了。」
「什麼?」
「剛才在咖啡廳裡,我聽見了你跟你朋友的談話,知道你家缺人手幫忙。」
她一愣,「什……你偷聽人家說話?!」
「說什麼偷聽?我又沒失聰,自然能聽見些什麼。」他說。
他這麼說也不是沒道理,她確實不能強迫別人的耳朵聽不見她說了什麼。
「你可以僱用我嗎?」他雙臂環胸的問。
「我家不用來歷不明的人。」她挑挑眉。
「喂,真沒禮貌,什麼來歷不明?」他濃眉一叫,直視著她,「我叫蜷川和典,二十七歲,家住東京。」
「東京?」她微怔,「你從東京到這裡找工作?」
真是奇怪了,他不在東京那種大城市裡工作,為什麼要到這種鄉下地方?
不自覺地,她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斜睨著他——
迎上她那戒情懷疑的眼神,和典眉梢一揚,「你那是什麼眼神?我可不是什麼通緝犯。」
「噢?」她挑挑眉,不以為然地。「你的樣子很像。」
「什麼?」他一臉不悅。
他長得一表人材,相貌堂堂,她居然說他像通緝犯?
「你拎著帆布袋,真的很像在『跑路』。」
怪了,她居然跟他抬起槓來?她應該提防他,應該趕快離開現場才對。
「離家出走幹嘛帶一堆東西?」他反問她。
她微怔,「離家出走?」
「我跟父親鬧得不愉快,所以就拎著袋子走了。」他輕描淡寫地說著。「我身上的錢只夠我搭車到伊豆,所以我就選擇這裡落腳。」
「就這麼簡單?」她半信半疑。
他點點頭,「就這麼簡單。」
琉璃沉吟了一下,再看看他。
其實他的樣子也不是太可疑,雖然他偷聽她講話,又跟在她後面這麼久,但如果他真要對她不利,應該不會跟她在這裡閒扯。
再說,他的眸子澄澈,目光堅定,這樣的人是壞人的機率很低、很低。
「可以嗎?」他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抬起眼,疑惑地望著他。「什麼?」
「可以僱用我嗎?我什麼都願意做。」
琉璃眉心微蹙,思索了一下。「得問過我母親……」
「是嗎?」他輕揚起下巴,困著她,「那現在就去問她啊。」
「不能明天嗎?」從沒見過這麼心急的人。
「今日事今日畢的道理,你不懂嗎?」他幽深的黑眸凝視著她,咧嘴一笑,有點促狹意味。
被他那目光一鎖,琉璃無由地臉紅心跳起來。
她飛快地轉過頭,向前走去——
第二章
「離家出走?」明子看著眼前這個高大英挺,帶點不羈氣息的年輕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和典笑著點點頭,「是的,家父是個嚴肅的人,但我卻是個叛逆的孩子,所以……」
「你就離家出走,跑到伊豆來?」明子問。
他咧嘴一笑,「伊豆是個好地方,不是嗎?」
他這句話深得明子的歡心,雖然他是個年輕男人。
但對於他這樣英俊又年輕的男子,她是有點戒心的。
她倒不是擔心他能不能勝任,而是……他太出色了。
出色到她有種莫名的惶恐,像是隨時會出什麼事情似的。
她不應該僱用他,但不知怎地,她竟拒絕不了他。
「老闆娘,我什麼都肯做,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這……」明子猶豫著。
突然,門口傳來聖伯的聲音——
「唉呀,人真是越老就越不中用了。」他吃力地要將酒店剛送來的酒抬上推車,但似乎不小心扭了腰。
「琉璃,叫巖吉來幫……」明子話未說完,只見和典走出了門口幫忙。
他手腳利落地將一箱箱的酒放到推車上疊好,臉不紅氣不喘,輕鬆極了。
「老伯,要推去哪裡?」他問。
聖伯一怔,「你是……」
「我是蜷川。」他一笑,「告訴我要推到哪裡去。」
「廚房。」聖伯指著旁邊的一條小路,「從這裡進去,走到底再左轉。」
「好。」和典點點頭,拉起推車,健步如飛地往小路走去。
這一幕,明子及琉璃都看在眼裡。
明子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聖伯走了過來,笑問:「老闆娘,你從哪裡找來這個年輕人?」
「他……他是來應徵的。」明子說。
聖伯露出喜色,「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咱們玄春缺的就是年輕力壯的年輕人。」
明子微微擰起眉心,認真的思索起來。
是的,玄春一直沒有年輕男人,「年紀最小」的那個都有四十五歲了。
旅館的粗活沒減少,但男員工的年紀卻都越來越大,當然也慢慢的無法勝任粗重的工作。
「媽……」琉璃望著她,試探地問:「你決定怎樣?」
明子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但此時,她已決定了一件事——
不一會兒,和典回來了。
他徐徐地走了過來,順手拎起擱在門邊的帆布袋,「老闆娘,請你再考慮看看吧。」
「年輕人,謝謝你。」聖伯笑得有幾分純樸靦腆。
「小事情。」他撇唇一笑,轉身便要離去。
「年輕人。」突然,明子叫住了他。
和典停下腳步,卻沒有立刻回頭。此時,他的臉上浮現一抹高深的微笑。
轉過身,他神情平靜地望著明子。「還有事嗎?老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