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被這繞樑三日不絕於耳的頂級美聲誘得心兒怦然跳動,他急急轉過頭,想要看看這擁有美麗嗓音的女子。
可是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他足足呆了一分鐘,然後才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看得差點僵掉的雙眼。
只見包廂門口站著一個有著一頭清湯掛面直髮、小小的臉蛋、身材扁平的少女,她身上罩著一件寬鬆、上面有著哆啦A夢圖案的T恤,俗斃了的藍色直筒牛仔褲,腳上那雙涼鞋樣式古老到可疑極了,很像是他阿嬤年代的那種塑料涼鞋,上面還黏了一朵亮晶晶的花。
經理非常、非常地懷疑飯店門口的人員怎麼會放她進來的?他們這裡可是尊貴頂級的五星級國際大飯店啊!
艾彌芽當然讀得出他滿臉震驚中帶著鄙疑的神色是怎麼回事,這種情形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我是沈夫人的朋友。」她頓了頓,然後禮貌地問:「關於我的衣著服飾有什麼問題嗎?」
經理輕咳一聲,訕訕地瞥了銀當一眼,「不不,沒有問題,完全沒有什麼問題,您請坐。」
「我也是沈夫人的朋友,我也可以坐吧?」一個飛揚清新的聲音響起,語氣裡有著明顯的笑意。
經理目瞪口呆地盯著不知幾時冒出來的彩色物體……呃,女孩。
她綁著兩條俏皮的辮子,頭上戴著一頂紅色公牛隊帽子,蘋果般紅通通的臉蛋上笑意滿滿,身上穿著橘色藍色橫條上衣和綠色七分褲,底下是雙黃色涼鞋。
這名青春洋溢的少女真是族群融合,政黨合一啊!
「呃,當然,請請。」經理抹了下汗,「不知道小姐想點些什麼?」
「不用給我菜單了,我也要龍蝦鮑魚牛排,還要一罐可樂。」她笑咪咪的說。
「好……馬上來。」
經理有點發暈地關上包廂沉紫鑲金邊的門,彩色少女郝紈首先興高采烈地叫了起來。
「阿當,好好喔!妳這個沈夫人的頭銜真是好用,下次我要訂球賽門票時可不可以也報上妳的名啊?」她興致勃勃地問,「聽說俠客歐尼爾下個月要來台灣打場友誼賽耶!」
「如果可以的話,我是不介意啦,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訂棒球場的票。」銀當一臉抱歉。
霎時,乒乒乓乓聲大作,荔女和郝紈從椅子上驚跌了下來,彌芽則是一頭撞在桌面上。
真是夠了!
「阿當,妳就算沒有常識也要常看電視嘛,俠客歐尼爾是美國N』A職籃的籃球明星,妳以為是棒球國手喲?」好不容易爬回座位上坐好,郝紈啼笑皆非。
「啊……」銀當只覺臉頰熱辣辣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平常只看大愛台或電影台。」
登時,另外三人在肅然起敬之餘忍不住汗顏了起來。
「因為我想常常看大愛台,常常做善事,說不定哪天霉運就不見了。」銀當認真地道:「人家說有燒香有保佑……」
她們三人忍不住大翻白眼。
「夠了哦妳!」荔女大笑,控制不住地推了她一記。
大家都笑了起來,包括銀當。
「喂,說實在的,我作夢都沒想到阿當會這麼早婚。」彌芽吃著餐前的精緻水果和小酥派,對著一片起司蘋果若有所思。
「我也沒想到。」她苦笑的附和。
美食一道道送上來,她們邊大啖食物邊絮絮談將起來。
「阿當,沈大哥長得又帥又超有能力,勢力又雄厚,是每個女孩子心目中最完美的白馬王子,妳一定很開心吧?」郝紈啃著龍蝦頭問道。
「也開心,也不怎麼開心。」銀當很迷惘,「我到現在還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我真的嫁人了嗎?」
「他還沒回台灣嗎?」彌芽關心地看著她,「出差快一個月了吧?」
「不多不少,正好一個月。」
「想他嗎?」郝紈嘴裡塞滿食物,好奇地問。
「實不相瞞……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她老實承認。
「噗!」郝紈一口蝦黃噴了出來。
荔女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喂,髒不髒啊妳?」
「不會比妳的拳頭髒,今天又揍了幾個臭男人啦?」郝紈笑嘻嘻的問。
荔女下意識地揉了揉手掌,「我不揍人很久了。」
「為什麼?那不是妳的樂趣之一嗎?」
「本來是,後來我發現有些男人爛到我根本揍都不想揍。」她撇了撇唇,「就像某人。」
另外三人有默契地對望一眼。
啊!某人。
她們都知道那個某人是誰。
彌芽輕咳了一聲,一樁歸一樁,今天她們姊妹聚會,主要是來關心新婚的銀當,其它無關的事就不用提了。
「阿當,甄爸還是沒跟妳說,為什麼匆匆把妳嫁給一個陌生男人?」
「沒有。」銀當話聲甫落,就聽到郝紈發出一聲慘叫。
原來是赤手空拳剝龍蝦吃,結果被硬殼邊緣刺到手了。
「唉……」她們幾個都見怪不怪了。
什麼「人倒霉的時候連喝涼水都會嗆到喉嚨」諸如此類的事情,她們可是遇得多了,不過這樣也好,她們早早練就一身處變不驚的本領。
彌芽從包包裡掏出一罐優碘,一片OK繃,訓練有素地幫郝紈上藥包紮,若無其事地繼續問。
「我一直很好奇,妳為什麼願意乖乖的聽話嫁人?妳還這麼年輕,對他又不瞭解,連交往都沒有就直接跳進婚姻裡,不覺得太冒險了嗎?」
「我也覺得太快了點。」銀當支著下巴,有點苦惱。「但是看他們興高采烈地計畫著婚禮,我那個『不』字怎麼也說不出口呀。」
「我明白了。」彌芽揉著眉心.
阿當一向就是個孝順女兒,再加上爛好人的個性,會被甄爸和她丈夫牽著鼻子走,她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只是她很擔心,以阿當那對人毫不設防,善良到過度氾濫的性格,哪天被沈拓時賣掉了,只怕還高高興興幫他數鈔票咧。
而且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很詭異……非常非常的詭異。
「妳吃掉我的牛排了!」
「這盤不是我的嗎?」
「妳拿錯了啦,那盤才是妳的。」
「不對,妳已經吃掉了妳的龍蝦,這盤有蒜泥龍蝦是我的!」
瞧荔女與郝紈在那裡為了「吃」七嘴八舌地吵了起來,完全忘了今天的目的,彌芽便覺頭痛地一手覆上前額。
「唉。」她們兩個怎麼搞不清楚狀況呀。
「彌芽,妳不是餓了一整天嗎?快點吃吧,別歎氣了。」銀當關心地道,大眼睛眨呀眨的,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正是她歎氣的原因。
「我胃痛,不吃了。」難道就只有她一個人在擔心這件事嗎?
「哇!真好吃,難怪很多有錢人和明星都來這裡用餐!」郝紈又塞了一口牛排上的香嫩鵝肝進嘴裡。
「妳少吃點,別把大家的份都吃光了。真搞不懂妳食量這麼大,飯菜統統吃到哪裡去了?全身上下沒幾兩肉,給妳吃好菜真是浪費。」荔女沒好氣的說。
「沒關係啦,不夠吃再叫,千萬不要客氣。」銀當笑呵呵的說。
彌芽大翻白眼,天啊!
算了算了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她不管了。
「喂!那只龍蝦是我的!」她也對滿桌的美食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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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當因為一時興奮吃太多而脹氣了一個晚上,睡到天快亮時,她愁眉苦臉地揉著肚子滾下繡金大床,光著小腳踩在柔軟的雪白地毯上,跌跌撞撞的想找杯水喝。
忽然間,眼睛沒睜開的她撞到了一個高大堅硬的東西——
「噢!」幾時這裡多出一堵牆了?
「當心。」一個溫柔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
咦?咦?
銀當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二十坪大的臥室裡只開了一盞暈黃柔和的睡覺燈,她一時沒把眼前人看清楚。
「你是誰?你是怎麼進來的?」她倒吸口涼氣,驚退了兩步。
沈拓時有一絲無奈又好笑,語氣溫和地道:「是我。」
「你誰呀?」她完全沒認出來。
不過在仔細地打量了他一遍後,她只覺眼前高大男人的輪廓有些熟悉。
濃眉大眼、沉靜內斂,好帥的一個男人……但他是誰啊?
銀當一臉防備地盯著他,「我、我警告你,我老公隨時會回來……他、他會跆拳道、柔道和自由搏擊,三兩下就會把你揍得扁扁的,你最好趕快離開,否則……否則你就摻了。」
「怎麼我從來不知道自己身懷絕技,會那麼多種武術?」他啼笑皆非。
「你在說什麼?我講的是我老公……」她倏然瞪大眼睛,「你你你……」
「銀當,我回來了。」他平靜地道.
剎那間,她窘得真想挖個洞躲進去。
要命,這世上哪有女人認不得自己丈夫的?又不是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後,等回了一個鬍鬚長長的薛平貴,她的丈夫不過才出差一個月。
「呃,對不起。」她腦中一片空白,擠了老半天才想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