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揚長而去有如一隻鬥志高昂的公雞,笛兒心慌不已。哎呀,我的娘。我究竟給自己惹上啥樣的大麻煩呀。他會嗎?如果自己真的不聽他的話,他真的會打她屁股?這輩子還沒有挨過打罵的笛兒,不信地搖搖頭,他打不下手的,她心中的英雄,應該不會對女人動手。沒錯,他只是說說笑而已,自己不必把他的話當真。
但,要若是他真對自己動粗,那她該怎麼辦好?
休夫!商笛兒心中燃起旺盛的戰鬥心。假如她真錯看了滕於翼,他真敢對自己動手,她一定會休了他!
沒錯。就這麼辦!
???
很多人覺得商笛兒的行為舉止很不可思議,但這其來有自,她以不同於尋常的方式被撫養長大,歸咎於一位過度溺愛的爹親,以及過早逝世的和藹娘親。
她的娘親在她五歲那年去世,體弱多病,這是自古紅顏的必有命運。為了讓自己心愛的娘子能走得安心,商笛兒的爹爹答應了她娘,絕不讓女兒受一點點委屈,絕不迎娶後妻免得凌虐自己留下的孤女,以及慎選未來女兒的夫君,假設對方不善待笛兒,那絕對不能把笛兒嫁給他。
所以,這會兒商笛兒的爹爹很苦惱地看著這名上門求婚的男子,他呵護多年的掌上明珠,何以東挑西撿選上這樣的對象,他著實難以理解。他並非不相信自己女兒的眼光,但是——滕家,說好聽是掌握海權的海民,但說難聽點就是一群橫行於江河的海賊。誰曉得他們私底下做過多少傷天害理之事,狼籍名聲可不是一夜間累積的。
或許滕於翼看來相貌堂堂、儀表不凡,比一般文弱書生或是高傲的紈褲子弟更有架勢,有著吸引女性絕佳的條件,可是……商老爹重重歎口氣,像這種男人多半也都在每個港灣河口留下風流種子,不知背後蓄養多少紅粉知己呢!笛兒真的能嫁給這種人嗎?
「商家老爺,您對迎娶的日期若沒有意見,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媒人婆戰戰兢兢地看著兩造人馬的臉色,她活到這把年紀,還頭一回說親說得這麼膽戰心驚。這頭的商家老爺既絕望又哀悼,那廂的滕家公子既冷漠又不耐,自己這媒人則是左右為難,兩邊不是人。
想也知道,現在外頭已經謠言滿天飛了。有人說滕家長公子強欺了商家獨女,也有人說是恰恰相反……商家孤女綁架了滕家長公子逼婚。真相早已撲朔迷離,唯有當事人才知道,而不論真相如何,這兩家非結為親家不可,否則這場謠言是平息不下來的。
幸好今兒個,傳聞中古怪、乖張的商家掌上明珠沒有堅持在場,否則她這媒人婆還真幹不下去了。
「咳,商家老爺,您回個話吧?這邊的滕公子也等有一會兒。」媒人婆再次催促著。
商老爹再三地瞥了瞥滕於翼,最後吁了口長長的氣。「管家,送上壺酒來。上次波斯人貢給我的葡萄酒,不有剩吧。」
「有的,老爺。」管家快手快腳地取來一隻裝在華美玻璃瓶中的美釀。「這瓶酒可以嗎?老爺。」
「嗯,行了。酒杯呢?」商老爹點點頭,吩咐奴僕把特製的金盃準備好,自己扭開酒瓶木塞,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了滕於翼,自己則取起另一杯。「滕公子,請。」
商老爹禮貌地舉高酒杯邀對方共飲,但滕於翼只是輕搖一下頭。
「不中意這波斯酒嗎?」
滕於翼不卑不亢地說:「我的規矩是白晝時不飲酒。」
「是嗎?這是個好規矩。」商老爹點頭表示瞭解,但他苦笑著說:「恐怕你得原諒我必須喝點酒,來定定神。」
「您請。」於翼口中說著應酬話,但心神卻已經飄到自己留下的許多待辦事物。
不知這商家老爺還要拖拖拉拉多久才能做出決定。因為商笛兒這一胡搞瞎纏出來的風波,讓他手上的船期都被打亂了。現在他一心只想快點整頓船隊,否則就會遇上黃河三門險,漲潮難行的日子。
他不預備讓「婚姻」這等小事,干擾到他航行的啟程日。
結果商老爹喝下一杯後,又再倒了第二杯,接連喝了三杯後,他才抬起微醺的眼神,看著滕於翼說:「滕公子,你覺得小女如何?坦誠的說,不要緊。」
如何?於翼蹙起一他腦海中浮起的是一張小小心型的臉蛋,靈活的大眼睛中彷彿裝著全天下的星辰,無時不刻都在璀璨發光,還有嘗過味道的人才知道有多香醇、甜美的櫻桃小口。
過去他有過不少女人,幾乎是渡過一夜,隔天就會忘了那些女人的長相如何,可是他卻可以如此清楚的回憶起商笛兒的長相,這讓他很不高興。
清了下喉嚨,於翼以不帶感情的口氣道:「令嬡個性很獨特。」
「獨特?」商老爹呵呵笑了兩聲。「好個說法。坦白說,我就這麼一個獨女,沒能救活她娘,讓她小小年紀就沒有娘親,一直是我的遺憾。為了彌補她失去的母愛,凡是世上我能給她的東西都給她了,但我有自信我女兒絕對不是被寵壞的大小姐。該講的道理、該明白的是非,她都從聖賢書中得到了,但另一方面,或許她確實得天獨厚,因為我給予她隨心所欲的生活環境,從沒讓她吃過苦頭,所以她多少和平常的姑娘家有些不同。」
不同?於翼暗暗在心中抬眉說:您還真是輕描淡寫。能夠當著大庭廣眾向男人求婚,還能理直氣壯地把蜚短流長踢到一邊,自行其事的女人,世上少有。
「我不能說她已經懂得為人妻子了該懂得的道理,要把她嫁出門,老實說我很不放心。」
這也是應該的。養出那麼沒有世間常識的女兒,爹娘難辭其咎。「您無須擔心,我會教導她如何做我滕某的妻子。」
「滕公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商老爹更加不放心地說:「笛兒她是不懂轉折的孩子,心眼直、從不隱藏心事、也從不對自己或他人撒謊,也許她直得過火了些,今日才會闖下這樣的禍端,但作為她父親,我還是認為這樣的女兒很可愛。她可貴處在於那顆天生善良的心,我希望把她交給一名懂得珍惜這樣的她的男人,這……應該不會太過奢求吧。」
「我既然娶了她,就會以夫妻之禮相待。」於翼微微皺眉,莫非他認為自己娶了商家女,就會虐待她以報復她曾經加諸自己身上的羞辱嗎?他滕於翼不齒做心胸如此狹小的男人。
「即便笛兒天天闖禍,你還能心平氣和地對待她?」
「這……闖禍有各式各樣的狀部,我只能說我會公平地聽她解釋,再作定奪。」
父親就是父親,看來商老爹對自家女兒很瞭解。
商老爹這一生在商場打滾,閱人無數,光看對方的眼神就知真假,他原本不安懷疑的的心,慢慢地沉澱下來。「滕公子,你果然是位誠實、正直的好男兒,我把笛兒交到你的手中,希望你不會錯待她,可是我身為商人總不免要討價還價一番,定一個對我女兒來說有利的條件。」
「您請說。」於翼心想聘金萬兩他還不滿意嗎?
「我要求你先寫下休書一封。」
於翼挑高一眉。「商老爺您此話是……」
「我也不瞞你,我這萬貫家產將來都是笛兒的。就算她回來,我還養得起她一輩子衣食無缺,所以請你先寫一封休書的用意在為我女兒留條後路,假使哪天笛兒認為無法與您維持婚姻了,我希望到時這封休書可以讓她從婚姻中解脫,她可以回到我身邊。我會保護她不受『休妻』一事所傷,您也無須負擔任何名譽上的損失,儘管把責任交給我女兒,就說她不適合為人妻。」
這下,滕於翼明白商笛兒那出人意表的言行,絕對是承襲自家血緣緣。
「這點小小的保障,你不會不同意吧?」
他沒有不同意的道理,於翼冷笑在心,他壓根不在乎商笛兒的存在,又何必執著於她的去留。她既是自己送上門,她想走就隨她去,他一丁點都不放在心上。
「行。我馬上在此寫下休書交給您處理,商老爺。那麼婚期我希望能照我這邊的計劃,盡快。我已經在揚州城逗留過久了。」
「就照你的意思去辦吧。」
一隻休書,敲定了商笛兒與滕於翼的終身大事。
???
女郎半推半就,他摸著雪白腿肚揉搓兩下,鑽入裙下,她不依地喚道:「不可、不可……」
可他早已熱火焚身,摟緊懷中……看了沒兩行,笛兒就頭暈腦脹的放棄了。她把書往地上一扔。「這……這真是太教人難以相信了,我……我沒辦法相信……相公真會做這種事……」
小尾子撿起地上的紙卷,搖著頭說:「所以我早跟小姐說,叫您別看的。」
「可是要我什麼事都不知道的迎接春宵,萬一我一無所知,結果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我豈不是浪費了千金嗎?」笛兒回想起剛剛書中的片段臉色再次發白地說:「小尾子,我……我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