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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宋齊

  她……她的眼睛真夠銳利,沒想到朱護衛遮頭藏臉的樣子,她還能認得出?

  「奶怎麼知道?」堯正以驚訝的表情掩飾他的慌張。

  「看就知道啊!」宓芙聳聳肩。她也不知道,只要是她曾看過的人,她就不會

  認錯,這種天賦用言語無法說明。

  「他沒表明身份嗎?」宓芙問。

  「嗯!」堯正含糊的應一聲。

  「他找你談什麼?」宓芙鍥而不捨地追問,堯正笨拙、易被騙的個性,實在讓

  她放不下心。

  「沒什麼。」堯正裝出一臉茫然的樣子。

  「你要記住,不要輕易答應別人事情。」宓芙知道這種情況有些詭異,但他既

  然不願多說,她也懶得多管。只不過,還是忍不住叮嚀他幾句。

  堯正又好氣又好笑地回答:「我知道。」

  雖然被當成「沒有行為能力的人」,感覺很瞥扭,不過……她護著他的態度,

  不由得讓他感動在心。

  「宓兒,為父相信正兒會是奶一生的依靠,奶要收斂脾氣,好好當個賢內助。

  」崔父苦口婆心叮嚀著她。

  「爹……您不要走,芙兒好想念您。」宓芙哭喊著,喚著漸漸遠去的身影。

  「爹!」宓芙大叫一聲,睜開眼睛,看清所在的地方,一股悵然之意襲入心頭

  。

  她起身,從衣櫃角落找出綠玉扳指環,看著他,心裡五味雜陳。是因為父親的

  忌日快到了,還是因為她已經不想遵守婚約,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造成父親到夢

  裡找她?

  唉!芳心難取難捨。

  宓芙算算時辰,心情已經不再平靜,躺到床上也無法入睡,再加上一股莫名的

  念頭摧促著她,她索性起身準備外出。

  一身俐落裝扮,宓芙走到庭院,凝神靜心,以樹枝代劍,舞動漫天劍影,越舞

  越快,不必說劍招,幾乎連她的身影也無法看清。

  堯正站在一旁看了許久,熟悉的劍招證明宓芙和父親有很深的關係,這讓他更

  加懷疑,難道宓芙真有可能是崔小姐?

  「好身手!」堯正很想解開心中的謎團,看到宓芙收招回神時,拍著手,出聲

  讚歎。

  「早!」宓芙拿出手絹,擦擦鬢邊的汗水,雖然出了一身汗,可是仍然無法清

  除心中的煩躁。

  「奶是從哪裡學會這路劍法的?看起來很厲害。」堯正與她並肩走著,壯似不

  經意地隨口問道。

  「……」為了自身及積財伯的安全,宓芙對劍招的來源三緘其口。

  「奶很煩躁?」堯正真的很想伸手撫平她眉間的焦慮,也不忍心再逼問她。

  「沒有。」宕芙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深藏在內心的秘密,現在還不是說出口

  的時候,面對他的關心,一股軟弱的感覺油然而起,她的心好累,真想找個肩膀來倚靠

  一下,僅僅一下子就好。

  「等一下陪我出去好嗎?」宓芙停在房門口,低頭半晌,終於抬起頭說。

  「好。」

  他陽光般的笑臉,溫暖了她的心,淡淡的笑容浮在她的臉上,沖淡了眼底的焦

  慮。

  宓芙此時終於體認到一個事實。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成為她心裡的支柱。

  清晨的蘇州城籠罩著薄薄的晨霧,輕輕的微風拂過露水,稍涼的氣候讓人精神

  為之一振。

  此時堯正精神很飽滿,不是因涼意,也不是因為睡眠充足,全是因為他身邊,

  神情興奮的宓芙。

  宓芙一如往常的盛妝打扮,長長的秀髮梳起高高的朝天髻,髻上插著由庭院所

  摘下的鮮花,她的外表和平常一樣,只不過在她的眼中,燃燒著嚇人的興奮。

  堯正本以為「陪她出去」,不過是散個步,了不起是劃個船,最遠也不過坐趟

  馬車而已。

  其實他也沒有猜錯,他的確是坐在馬車中,可是……「駕!」宓芙駕著單

  篷馬車,自出城後,沒有見到路上有早起幹活的百姓,於是她就安心地催著馬放蹄狂奔

  。

  顛簸的車廂,震得堯正必須用雙手捉緊兩旁的橫木,以防被震出車外,難怪…

  …美人樓的同伴們,一聽說他要陪老闆駕馬車出去,全投給他一道佩服兼帶同情的眼神

  。

  天啊!她到底會不會駕馬車?堯正心中很懷疑,不過自上馬車直到現在,馬車

  還沒翻覆,足以證明,她不但會駕馬車,而且還是個熟手。

  堯正望著她的背影,髮髻在狂風中漸漸披散開來,縷縷烏絲隨風亂舞,如同她

  的心情一樣的紛亂。

  她在煩什麼?駕車拚命狂奔,好像在「逃」似的,她在逃什麼?

  一朵插在她髻上的花被風吹離秀髮,無依地飄進車廂,堯正伸手接住,手中那

  朵早上剛摘的花,現在顯得有點憔悴,似乎像她一樣離枝無依。

  堯正望著花沉思。他可以當她的支柱嗎?他不必考慮也知道自己願意。不過…

  …一道模糊的身影卻閃進他的心裡,童稚的誓言迴盪在腦中。「我會娶奶,我不怕老女

  人。」

  可是他能背信嗎?他能忘義嗎?他能不負責任,獨享愛情,讓那位名義中的妻

  室仍飄零在外嗎?

  不,他做不到!

  可是……他也放不開這個看似堅強,實則軟弱的背影。唉!這真是個兩難的局

  面。

  「奶想去哪裡?」堯正奮力地掙扎,「爬」到她身後。

  「寒山寺。」狂奔了一陣子,宓芙漸漸冷靜下來,回頭看到堯正死命攀住車廂

  的模樣,不禁噗嚇笑出聲,放慢了速度。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堯正吟出唐朝詩人張繼的「楓撟夜泊」。

  「嗯!就是這首楓撟夜泊所形容的寒山寺。」宓芙莞爾一笑。

  「這座古寺建於梁朝,原名『妙利普明塔院』。傳說,唐代高僧寒山曾在寺內

  主持,所以改名為『寒山寺』。」堯正侃侃而談。

  「嗯!寺裡珍藏有那首『楓撟夜泊』的石刻碑文,還有寒山及拾得的石刻像。

  」宓芙接著說。

  「奶常去寒山寺?」堯正聽她如數家珍,知道她對楓撟鎮很熟悉。

  「嗯!我是在楓撟鎮出生的,那裡我很熟悉,現在只要我覺得心情不好,就會

  去寒山寺走走,也會繞過寺院,到楓撟邊坐著看河水。」宓芙說。

  堯正疼惜地看著她。原來,藏在倔強、堅強的面具下,是一抹柔弱、值得珍惜

  的靈魂。

  五里的路途,在馬車的狂奔之下,沒多久就到了。

  堯正和宓芙下了馬車,走上階梯,進入寺院,此寺和別的寺廟並沒有多大的不

  同,一樣有著大雄寶殿與千篇一律的佛陀坐像。

  宓芙想獨自清靜禮佛,所以堯正舉步逛著偏殿。兩側偏殿的五百羅漢像,全是

  由樟木雕刻而成,高度僅尺餘,造形小巧可愛,比起別的寺廟中真人大小的五百羅漢來

  ,別有一番趣味。

  逛了一陣子,堯正回到大雄寶殿,看到她正在閉目沉思,他也不打斷她,站在

  一旁等著,瀏覽四周的目光被放在她面前供桌上的一抹綠光給吸引。

  即使沒有拿起來細瞧,只是站遠遠地看著,堯正相信他絕不會認錯,供桌上放

  的是他家的傳家之物──綠玉扳指環。

  堯正沒有忘記,父親將這枚綠玉扳指環當成信物,交給崔叔叔,照道理來說,

  這個玉扳指應該在他的末過門妻子身上。

  難道……宓芙正是他的未婚妻?

  「這個扳指好特別,是奶的嗎?」焦慮的堯正等不及她睜開眼睛,劈頭就問。

  「嗯!是我的,這枚綠玉扳指環代表一個束縛。」宓芙緩緩睜開眼睛,內心五

  味雜陳地看著它。

  她承認了!堯正聽到答案鬆了一口氣。天啊!爹說的沒錯,冥冥之中真的有所

  安排,讓他們相遇。

  不過……束縛?她將他們之間的婚約當成束縛?這讓堯正聽了開始不高興。

  「我們四下走走吧。」堯正將她扶起來,把玉扳指交還給她。

  宓芙搖頭,不知從哪來的抗拒心態,讓她直覺地拒絕接過玉扳指。

  「收好它!」堯正不滿她抗拒的態度,眼冒火花,不容她反對,拉起她的手,

  將玉扳指環放入她的手中。

  宓芙低頭看著包覆她小手的大手,掌心感受到指環的硬度,心頭也梗著硬塊,

  抬起頭看著他,眼中有著遺憾。為何她的夫婿不是他?為何她不能自我選擇,要被一枚

  扳指環給束縛住?

  不!宓芙在心裡大叫,她不要屈於命運,她要主宰自己的生命!

  「在想什麼呢?」堯正看著她的眼神,由遺憾轉為哀傷,再自哀傷變為倔強,

  她心中有什麼決定了嗎?

  「我們去看河。」宓芙說著,拉著他的手往前走。

  即使是已婚的夫妻,依照規矩,妻子尚不得與夫婿並行,更何況是像這樣手拉

  手呢?

  然而,堯正對於她不合禮教的舉動,心中並不在意,只要她能恢復神采,那又

  何妨?他移動步伐,隨著她由寺後門走出去,穿過街道,朝古運河走去。

  楓撟,是一座石造的拱撟,橫跨在古運河上,悠悠的河水,流過歷史,載盡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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