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問題是他問的,現在他卻急於想躲開這個問題。
「你剛剛為什麼突然停下來?」
聞言,桑念竹即將視線轉向白教堂那一方向。
「那邊,從八月到現在已經死了五個女人了,雖然警方沒有明言,但報紙都在猜測兇手是模仿開膛手傑克的手法。」
「我知道,然後呢?」
水眸再次染上憐憫與同情。
「其中一個是我媽媽的朋友,雖然她是妓女,但她也是不得已的,一想到她遺留下來的孩子,我就覺得她和她的孩子都好可憐、好悲慘,她的孩子已經沒有了爸爸,現在連媽媽也沒了!真希望警方能快點找到兇手繩之於法,雖然不能使她復活,但至少能讓她的孩子得到一點安慰,否則若是讓兇手如同開膛手傑克一樣逍遙法外,她的孩子一定很不甘心,不甘心的人生……」
她歎息。「真的很難熬啊!」
當然,桑念竹只是有感而發,並沒有任何用意,更想不到區區幾句話,竟然會決定了於培勳之後數月時間與兇手智斗纏戰的驚心動魄,以及在生死存亡中徘徊的險境。
這些,桑念竹完全不知道,於培勳也無法預知,因為桑念竹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看不見」的女人!
第八章
正待出門,臨時的一通電話,管家的呼喚,拉住了泰德的腳步。
聽罷電話,泰德左右為難地遲疑半天,然後彷彿奴隸拖犁似的拖著腳步回到餐廳,注視著躲在報紙後的於培勳又猶豫了好半晌,終於,他深吸了一口氣。
「培勳。」
「嗯?」
「能不能……能不能請你再幫麥尼一次忙?」
沒有聲音,泰德以為他故意裝作沒聽見,又重複了一次,但是仍然沒有任何回答,雖然報紙慢吞吞地放下來了,但於培勳也只是慢條斯理地折好報紙放在一旁,然後拿起叉子繼續吃早餐,仍是一語下發。
見狀,泰德只好放棄,回身準備回電給麥尼,於培勳卻突然開口了。
「我和小竹約好一起吃午餐,在那之前我一定要離開。」
起初,泰德下明白他說這兩句話的用意,片刻後,他才喜出望外地叫過來。
「你是說你願意幫忙?」
「中午前我一定要離開!」於培勳重申他的重點。
「沒問題,我負責!」
於培勳嘲諷地哼了哼。「你說的話連半分信用也沒有。」
泰德尷尬地縮了縮脖子。「那個……我也是下得已的。」
「你哪一次下是下得已?」
「總之,我這次保證你中午前一定能離開,不然……下然我頭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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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下剃掉鬍子?」
這是再見到麥尼時,於培勳的頭一句話,聽得麥尼呆了呆,旁邊的人全笑了起來。
「因為他的前任女友告訴他,他全身上下最性感的就是那把鬍子!」
「前任?唯一的一任吧!」
「而且那個女人最後還下是嫁給一個下巴光溜溜的男人。」
「閉嘴!」麥尼老羞成怒地大吼。
揭瘡疤的聲音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竊笑聲,麥尼拚命忍耐著,一手指向說第一句話的人,牛高馬大,跟他半斤半兩,大猩猩一樣。
「道南。」再指向說第二句話的人,滿臉笑嘻嘻,卻掩不住精明強悍的眼神。
「羅特。」說第三句話的人則是個年近三十的女人,英姿颯颯,卻也不缺女人的嫵媚丰姿。「阿曼達。」唯一沒有出聲說話的是個戴眼鏡的斯文男人,安安靜靜、沉沉穩穩,是四個男人之中最符合英國紳士形象的男人。「約瑟巴。」
「這裡頭只有約瑟巴是負責現場搜證與科學監識的任務,其他都是負責外動工作。當然,還有其他警探,但都是聽從他們幾個的指揮,我想你的存在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們不需要知道。」
雙方各自點頭為禮,於培勳即刻瞭解,雖然那四人沒有明說,也沒有任何特別神態流露,甚至沒有絲毫異樣眼色,但其實他們是與麥尼和他初識時抱著同樣的心態——輕蔑,所以他們下屑與他握手。
他更不屑與他們交談。
大黥刺地自行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麥尼的高級督察寶座——坐下,「你們查到了什麼?」他問。
那四人沒有回答,反倒是麥尼立刻坐上他身旁的桌沿,並向他仔細說明。
「……總之,就是這樣,又是一條死胡同,派對上的人說當天並沒有人穿十九世紀時的服裝,女人有,男人沒有:而七十幾歲的雜貨店老闆則說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能從販賣記錄上知道那天的確同時賣出一支筆和兩張明信片給一位客人;又因為那天下大雨,附近的居民又習慣早睡,所以根本沒有人看見過類似那樣的人,我們連剛會說話的小孩都查問過了,但什麼也沒有。」
「既然這樣,我又能如何?」
「這個……」麥尼遲疑了下,「我是想……」再遲疑,「想你能不能……一又遲疑,「能不能看看……」勉強勾起嘴角。「屍體?」
「屍體?』於培勳似乎有點疑惑地低聲重複了一次,旋即整個人驚跳起來,臉色發青,大叫,「你叫我摸屍體?』再怒吼。「不幹!』
「誰叫你摸屍體了,只不過要你看……」
麥尼橫手阻止道南輕蔑的話語,兩眼仍懇切地望住於培勳,同時把聲音放到最低柔。
「我知道這樣是在為難你,但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了,不是嗎?」
於培勳雙眼冒火地瞪住麥尼好半晌。
「我可以幫忙,但休想叫我摸屍體!」
「屍體是最好的線索。」
「那就叫你們的變態法醫去摸去捏去揉去……去睡都行,隨他便,別想叫我,死我都不幹!」
「培迪……」
「麥尼,叫他看照片好了,」說話的是約瑟巴。「要他看屍體也許是真的太勉了。」
「但是……」麥尼深深注視著於培勳。「看照片沒有用,一定要……看屍體,不是嗎?」於培勳咬緊牙關,不吭聲。
「我發誓,只讓你看一次就夠了!」
別開眼,於培勳仍是不予理睬。
「培迪,算我拜託你好嗎?」
也許是見麥尼如此低聲下氣,阿曼達實在看不過去,只見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兩轉,驀而漾出滿臉嘲諷的笑容。
「我說算了吧!麥尼,也許他是擔心自己會嚇得像個女人一樣尖叫,或者當場尿濕褲子,那就真的很難看了,搞下好還會就地昏倒……」
「我看!」於培勳無法自制地怒吼。「而且我不會尖叫,也不會嚇出尿來,更不會昏倒。另外……」說著,他起身大步走向阿曼達,突然把手搭到後者肩上,後者正想問他要做什麼,他已經收回手,並露出譏訕的冷笑。「到十歲還在尿床的女人沒資格說別人!」
阿曼達的臉色唰一下通紅,又迅速轉為鐵青。「你……」
於培勳不再理會她,逕自對麥尼吆暍。「再下走,等我後悔就來下及了!」
麥尼一聽,急忙抓住他就跑,後面幾個人忙也先後跟上去。
途中,於培勳突然問麥尼,「你今晚要去參加派對?』
「咦?你怎麼知道?」
「別開車去,至少別把車於停在維羅路上,否則……」
「怎樣?」
「你就得買新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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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停屍問門口,於培勳幾乎要後悔了,可是一見到阿曼達橫掃過來的挑釁眼神,他還是咬緊牙根進去了。
然後,在他點頭表示準備好了之後,麥尼才抽出屍箱,拉開屍袋的拉鏈,露出慘遭劫腹毀容的變形屍體,只一眼,於培勳就嘔一聲回頭衝出去,來不及讓他躲進洗手間,眾人便聽到陣陣嘔吐聲傳來,而且延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半個鐘頭後,於培勳至少灌下三大杯威士忌,好不容易又鼓起了勇氣,臉色慘白的再度回到冷凍庫裡,這回他見了屍體僅只抽搐了一下臉頰,跟著,他伸出手——非常明顯的顫抖著——摸向屍體的額頭。
在他雙眼因恐懼而驀然大睜之際,麥尼瞪著嚴厲的眼警告其他人絕對不許出聲,其他四人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灰敗,也越來越驚駭……最後,他猛然轉身跪到地上去,又開始大吐特吐,可是能吐的東西早就被他吐光了,所以他只能下斷乾嘔,嘔得連腸子都快要嘔出來了。
「阿曼答,去擰條毛巾來,羅特,再去倒一杯威士忌來,道南,把屍體推回去!」麥尼迅速下命令,並扶著於培勳站起來,後者仍在乾嘔個下停。
十分鐘後,停屍問外的椅子上,於培勳抖著兩手捧住杯子往嘴裡一口氣倒下去,麥尼立刻又為他斟滿了。
「培迪,你……看到什麼了?」
他的問話令其他四人同時一怔,並疑惑地相互對視,而於培勳則是根本沒注意到他問話的方式,只是抖了抖,然後開始他顫抖的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