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了?我倒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你也會怕事?」爭爭故意激她。
「你……」羽菲瞪了眼,一會兒,頹喪地挨著床沿坐下。「有些事情是不由得教人 害怕的,一想到我生母對我生父那種可能生死相許的愛情竟然成了悲劇,我……」
「那只是一場意外,不是嗎?」爭爭按住她的肩頭輕拍著。「也許你死去的父母, 他們為自己對友情、愛情的犧牲奉獻,是完全心甘情懇而無怨無尤的。」
「無怨無尤?可是我現在一想到他就滿腹的牢騷,我想,可能是我跟他之間還不到 那種境界。那就趁早分手,反正他的母親也反對。」
有牢騷就有記掛吧!以羽菲的性格來說,用這種方式來替代掛念二字,並不足奇。 而展慕倫接連數日未出現,爭爭可以在她那煩躁的神色中瞧出端倪。
「羽菲,有些事你害怕、逃避,都於事無補的。」爭爭語重心長。「譬如,當你發 現自己愛上一個人時。」
羽菲霎時有片刻的怔愣,她愛他?……不愛嗎?這兩天連作夢都在和他「理論」, 那是愛嗎?
她甩甩腦袋,避重就輕地岔開話題:「唉,你別只顧著淨說我,那你呢?王熙早就 對我大吐苦水了。」
「我……」爭爭臉一紅。「我跟他不一樣,又沒有真正開始。」
「問題是,你根本沒給人家機會去開始。」
「我……王熙他有什麼苦水?他……他都對你說了什麼?」爭爭細聲問道。
「怎麼樣?不是在愛人家吧?他說呀……只要他確認目標,是絕對不怕被人拒絕的 ,聽清楚了嗎?風箏!」
「死相!」爭爭捶著她,一朵羞澀的笑容卻已浮現。
羽菲打包結束,臨行前不忘再三囑咐她代為傳話給慕倫。
「我記住了!你放心!」爭爭扮了個無奈的表情,「至於他聽不聽得進去,我可不 敢說。」
展慕倫會乖乖聽話?才怪!
☆☆☆
翌日,當羽菲又在校園看見慕倫時,她幾乎是呆了。一時之間,倒也分不清楚是何 種情緒。
數日未見,他風采依舊,只見手裡捧著一大束花,正含情脈脈地瞅著她。這樣子的 眼光教羽菲渾身格外難受。就像一種勾魂椰魄的魔咒般,驅使著她想奔赴他懷裡的衝動 ;可是,這對一個昨日才揚言要分手的人,情何以堪?
「羽菲,我--」
「你還來幹什麼?」她冷冷地打斷他興苗的話。
「我……我來見我最想見的人啊!」對於她的冷淡,他似乎什麼也沒意識到。」
「你根本沒去找我!」
「我怎麼沒有呢?我一回事,就趕著去你那兒,只是聽說你已經搬家了。」
「回國?你上哪兒去了?」她似乎忘了分手的事,先計較起他的行蹤。
「我到了香港去了幾天,很抱歉沒事先告訴你,我只是想……」
「你什麼也不用想了,你去哪兒也根本沒必要告訴我,反正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 」
「很快就是了。」他拉起她的手,深邃的眼眸溢滿熱情。
「你少來了!我……我們是不可能的了,爭爭沒告訴你嗎?」她有點彆扭地想甩開 他的手。
「有啊!她說,你要我都不要再去找你,你再也不想看我。」他說得稀鬆手常,倒 像在背台詞一般。
「那你還敢來?」
「不敢也得硬著頭皮來啊!我知道你在為我這幾天不見人影而生氣對不對?」
「我……」是這樣嗎?「本來就讓人生氣,一通電話也沒有,你以為我是守在這兒 等你來約的人嗎?」
「你當然不是!」他不改促狹地湊近她耳畔呼氣道:「你是那種敢主動邀約的人, 比如在飯店那一次……」
「閒話休提!」她急忙打住他的話,下意識地瞥了四週一眼,唯恐空氣中有耳。然 後才惡狠狠地壓著嗓子回道:「你是故意想破壞我的清白好讓我嫁不出去是不是?」
「是!」他居然毫不思索、認真地點了頭,「除了我之外,我當然希望你嫁不出去 。」
「你--」除了乾瞪眼之外,她似乎沒轍了,人家在調侃之餘總也不忘強調心中的情 愛,她呢?是不是該大叫「我愛你」,然後才絕言分手。這男人真是可愛的可恨!
「羽菲,我們找個地方聊聊,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他拉著她要走。
「不用了。」羽菲板著臉孔,知道到了分手與否的關卡了。「什麼事就在這兒說。 」
慕倫有點訝異她的怒氣仍未消,他只好直接道:「是我媽她回心轉意了,她說要請 你吃飯。」
「這就叫好消息?我沒人請吃飯會餓死不成?」
「羽菲!」他眉頭皺起,代表忍耐的極限,「你怎麼這樣說?難道你不明白這頓飯 的意義?」
「我不會去的!」她趕緊別過臉,不讓他看見臉上的掙扎。
「你怎麼可以說不去呢?」他從不知道一個女人賭氣起來居然如此不可理喻?
「我為什麼一定要去?」羽菲尖聲地嚷著,她被他口吻中的理所當然所激怒,「難 道說擺佈他人是你們展氏財大氣粗的權利?她反對,我就必須躲開她,避免正面衝突; 而現在她贊成了,一聲令下,我就該乖乖自動報到嗎?你說,我有必要去嗎?」
他望著她受傷似的眼神,忽然明白了。或許……在他顧全大局的某些設想上,是為 難她了。但是他是有苦衷的,沒帶她回去正式面見父母,那只是他怕時機未成熟,不希 望母親受刺激之後對他們倆的愛情造成可能的殺傷力。
然而,他卻從來沒一丁點放棄的念頭。而他的堅持、她的委曲求全,不都是為了愛 而奮鬥嗎?
他柔聲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這一切會過去的。」執起她的手,他又說 :「別鬧性子,嗯?」
「我不是在鬧,我只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見你媽?」羽菲知道那能帶來決定性 的結果,可是,究竟什麼樣的結果才是圓滿呢?
就算他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她,可是,這樣可以預知的婆媳惡劣關係,是她婚姻中 所追求的嗎?
慕倫答得迅速而肯定,「你必須去,因為……你也愛我的,不是嗎?」
羽菲眨著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是啥蠢理由!原以為他該說的是:因為我愛 你!結果,全然是走樣的演出。
她這回真的不客氣地甩開他的手。「什麼愛?愛不愛又如何?如果說愛只會傷害人 ,那我寧可不要!」多日來心情的衝擊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她激動萬分地道:「展慕倫 ,你給我聽清楚,沒有錯,我是愛你;可是,我現在不想愛了,因為我覺得那太累了, 我不知道愛一個人究竟要付出什麼代價?就像我那死去的媽--」
「什麼?你媽她……怎麼會?」
「那也是拜託你們展家所賜!」明知道這樣子的邏輯並不合理,可是她就是控制不 住情緒。
望著他震驚的瞼,她心痛如絞,「就當作我們從來不曾認識過吧!」然後,她掩面 拔腿奔去。
慕倫望著她的背影,心情亦久久無法平復。原來她是因為喪母而情緒低落,只是她 說……老天!他閃過一個念頭,立即駕車直驅家中。
☆☆☆
「媽,風嬸嬸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
面對兒子劈頭的質問,可真把何愛莉給嚇了一大跳。
風嬸?那不是風平的老婆,也就是許素琴的姐姐許素華?怎麼她死了呢?
展飛鵬洽公到高雄去了,何愛莉和兒子百般理論不清,她決定私下到風家一趟,探 個究竟。
遠在淡水的風家,她只能憑著多年以前的模糊記憶找尋。
車子在巷道裡轉著彎,卻毫無頭緒,本想打電話問飛鵬正確住址,然而她又覺不妥 ,最好先理個明白之後再說。
何愛莉將車子停妥,下了車,準備徒步找找著。「應該是這條巷子吧?」她拐入一 條暗巷。
就在她認出那巷尾轉角的百年古榕時,忽然一道刺目的燈光照來,伴著轟隆的引擎 聲,一輛重型機車朝她呼嘯而來。
何愛莉本能地往旁邊閃避,然而,機車卻繞了個圈子在她面前停住。
機車上頭戴安全帽的男子跳下車,逼近她,低喝:「把錢拿出來!」
「啊?」是搶劫?何愛莉頭皮一陣發麻。養尊處優的她,哪曾受過這樣的驚嚇,一 時她只感腿軟,無法反應過來。
「把錢交出來,否則要你的命!」男人手持的匕首亮晃晃地教人心驚。
「別……別亂來!」愛莉抖著手交出皮包。
「哎喲!」她驚叫起來,脖子上的鑽煉被硬扯下來,而那條鏈子可是她亡母留下的 紀念品。
一種反抗的本能被激起,何愛莉拚命地抓住鏈子,同時大喊救命,搶奪之際,她的 手背感到一陣疼痛。劫匪的刀子劃過她的手,一見淌出的鮮血,她整個人幾乎快昏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