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他的感慨提出了答辯:「你說的我懂,可是對我來說,有所追求才有所堅持, 就算堅持之後會發現遺憾,但至少也能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他轉過臉,看著她昂起下巴、兩眼散發熱切光芒的樣子,不覺動心。
他就像一匹識途的老馬,深思熟慮而散發睿智,但有時卻因世故而益顯天真。而她 ,雖有著初生之犢的無畏傻勁;但是,那強烈鮮明的企圖心,卻洋溢著另一種最原始的 生命熱情。是人,都有慾望和追求;也許他該守候,守候她最終也最真的追求目標。至 於過程,誰也無法去作主的。
突然像明白什麼似的慕倫,改變了態度,用輕鬆的口吻道:「我只是怕等到發現遺 憾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你……什麼意思?」
「就好比說……這萬一你出去了好幾年,我們之間起了變化,那……」
「變化?」她翻了下眼皮,「說了老半天,你就是在怕我會變心……」。
「不!」他截了話說道:「我是怕我會難耐寂寞,另結新歡。」
她立刻也截了他的話,用她的兩拳。
「啊……你怎麼動手打人啊?」他忙抓住那撲來的粉拳。
「我就是要打,最好把你打死,你就不會寂寞了!」她杏眼圓睜地漲紅臉。
「可是,你把我打死了,到時候寂寞的人就是你了!」他順勢將她按人懷中。
「你死了關我什麼事?」她嘟了唇,故意說著。
「那關係可大了,到時候你上哪兒去找一個像我這麼有愛心的人娶你?」
「什麼!」羽菲大叫不依的擰著拳頭又要往他胸膛上捶,只是……她很快地鬆了手 。
他低頭吻了她,深情而纏綿地吻住她。「羽菲,我們結婚吧!」他忽然放開她,正 色地說。
「結婚?」他在向她求婚?她嚥著口水,有點失措,嘴裡胡亂地應著:「你該不會 故意想用結婚牽制我出國吧?」
「牽制!」他撥弄著她的額前瀏海,半認真地笑了。「嗯!不錯!這個建議很好。 我是想把你綁在腰帶上,直到你替我生一打的孩子。」
「不要臉!誰要替你生孩子!一打?你當我什麼?」她又槌了他一記,卻亂設力氣 的。
「當你是我孩子的媽,是我唯一的選擇。」這次,他托起她的下巴,莊嚴而溫柔看 著。「羽菲,我不想去干涉你任何追求理想的腳步,同樣地,你也不能。而我,所追求 的理想是你,也許你不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卻肯定是我唯一想要的那一個。所以,我不 會輕易放棄,你懂嗎?嫁給我,羽菲。」
「慕倫……」所有的感動都不再是言語所能表達,她張開臂膀,攀附他的脖子,緊 緊地抱住他。
終於,她無聲地點了頭。
欣喜若狂的慕倫抱起她,轉著圈子。「那我回去就告訴我爸媽……」提到『媽』字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你媽她……」羽菲立即敏銳地察覺出來。「她反對我們在一起,是不是?」
「你放心好了,其實我媽雖然有些固執,但是不至於不講道理;更何況,上一代的 恩怨沒理由牽扯到我們的身上,她不應該因為你媽而遷怒你才對。」他安慰著她。
「我媽?我媽跟你媽有什麼恩怨?」
「這……」慕倫只好實話實說了。
「不可能的!我媽怎麼會是你爸的老情人!」羽菲知情之後,哇哇大叫。「一定是 弄錯了,我爸媽感情好得很呢!」
「誰知道呢?」慕倫頗感無奈。「只有他們當事人才清楚吧!」
羽菲皺了眉頭,陷入深思中。不行!她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愛情可以屬於兩個人,可是,婚姻就不同了,那可能必須牽扯到兩個家族的結合。 在「案情」未明而未獲展母祝福之前,她豈可貿然踏入展家?
「不行!剛才求婚的事不算!」她拒絕道。
「什麼?你在說什麼?」他差點跳起來。
「我是說,我現在不想嫁了!」她揮了手,心裡盤算著該如何回家取得父母的「供 詞」。
「你……風羽菲,你--」他好想一把掐死她,事關終身大事,她竟然可以在短短數 分鐘之內出爾反爾?他被惹火了。「你在耍我是不是?好,你不嫁了是不是?那沒問題 ,我馬上去找出一打以上肯嫁的人。」
「展慕倫,你給我站住!」她咆哮地制止他拂袖離去的腳步。
此時,公園裡的人潮隨著兩人提高的聲浪來源而湧上,眼見原本一場羅曼蒂克的求 婚記竟教他倆演成了「馴獸記」,只是,不知道哪一個是獸。
「找警告你,你敢去娶別的女人,我就去拆了你的婚禮!」
「你--」這蠻妞真霸道!自己不嫁又不許他另娶?不過她吃醋的潑辣樣兒,他喜歡 。
「你跟我求過婚,我也答應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人,我不許你再去動別的 女人的念頭,你聽見了沒有?」
怎麼他好像淪為俘虜似的?「可是,你剛才又反誨了--」
「我只是說我現在不嫁,沒說我以後不嫁啊!你不能等我把問題查明白,解決了之 後嗎?你急什麼?除了你展慕倫之外,我還會去嫁別人嗎?白癡!」
她又罵人了。可是,這一回他被罵得心裡亂「爽』的,雖然好端端一句「非君莫嫁 」的神聖誓言,在她那種擦腰瞪眼下產生是嫌突兀了些。
他憋住笑意,沒好氣地道:「那只怪你沒把話說清楚,我當然能等,你一天不嫁, 我就打一天光棍。」
「你--」還是她忍不住笑了,「你……肉麻!」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見識什麼叫『肉麻』!」他上前擁著她,「走吧!不然又要 成為露天野台戲的主角了,瞧!觀眾愈來愈多了。」
明知道他前面的話在「使壞」,羽菲倒也顯得溫馴。任由他擁著自己離開那一張張 興致勃勃、充滿驚奇眼神的無聊群眾。
反正,她的「撒潑」對上他的「使壞」,日子倒也熱鬧。至於誰佔了誰的便宜,不 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又有誰會去計較呢!
☆☆☆
教她怎麼能不計較呢?
雖然事過幾十年,但是何愛莉永遠也無法釋懷的是,丈夫當初逃婚的行為。
當初,她的未婚夫展飛鵬因為愛上了另一個女人,而拒絕父母所安排的這段婚姻, 而那個女人就是羽菲的母親。
而今,她的丈夫要將她唯一的寶見兒子交到那個女人的女兒手裡,何愛莉心裡總是 無法平衡。
得知兒子和羽菲陷入熱戀,這對吵了幾十年的夫妻,是徒增不少對決的話題。
直到雪兒說出了那個「事實」,才教他們不得不暫且休兵熄火,共赴「家難」。
雪兒說,親眼見到慕倫摟著一個小鬍子「男人」上飯店去?這對展氏夫婦來說,無 疑是投下一顆炸彈。震驚之徐,他們很快地商議對策。
「就讓他和羽菲盡快結婚吧!」
「風羽菲?」何愛莉鼻孔冷哼一聲,「我就知道你打的是這種主意。」
「我打什麼主意?我可是為我展家延續香火!難道你要眼睜睜地讓慕倫娶個男人回 來?」
「開什麼玩笑?」何愛莉尖銳地表示否決,她皺了眉頭,似在衡量什麼,「難道除 了她,慕倫就不能娶別人?」
「那也得看慕倫的意願,孩子長大了,你以為凡事他都會照著咱們的意思怯做嗎? 」
「是啊!就好比當年的你……」
「你又來了!不是跟你說,當年的事就別再提了嗎?愛莉,難道你不覺得把一輩子 的精力花費在一段陳年往事上,未免太不值得了?」
「是不值得,可是一想到如果不是因為你媽忽然病重,這時候的你,可能早是別人 的丈夫了。」她的眉尖隱隱在抖動。
「問題是我現在是你的丈夫,而且這幾十年的夫妻下來,再怎麼吵吵鬧鬧,我有哪 一點對不起你的地方?」
這倒是說得實在,雖然他擁有雄厚的財勢,卻始終謹遵本分,從不在外面拍花惹草 。
「好吧!」何愛莉口氣稍有緩和,取代而之的是另一種嚴肅。「那你坦白告訴我, 這幾十年來,你有沒有後悔過?」
展飛鵬有點好笑地望著這年逾半百的老伴,有時候他總有種錯覺,愛莉使心眼的樣 子,好像又回到了那青澀的少女時代。
打十八歲那年她嫁過來,雖口頭爭議紛起,幾十年下來,大至公司決策,小至家裡 雜務,她倒也毫無懈怠,克盡為人妻、人母的責任。
他輕歎道:「如果要說後悔,我只是後悔當年不該離家出走,幹下那種糊塗事,氣 壞了自己母親,也留下了話柄,讓你拿它來對付我。」
「誰要對付你了?」何愛莉白了他一眼,嗅道:「現在你也承認那是糊塗了嗎?難 道當年你不是自以為是情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