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不相信心地善良的亮竹會做出令人恐懼的惡事,但所有的證據都指出亮竹是最大嫌疑犯,而且她的犯罪動機,明確到讓人無法替她辯護。
朱清奉命來請她走,亮竹腫著雙眼,知道自己必須離開,哭了一夜後,她顫巍巍的起身。
「我去和奶奶辭行。」
朱清沒有阻止她,她的模樣任誰看了都要心疼。
亮竹恍恍惚惚的走著,怎麼來到奶奶房裡的,她都不清楚,敲門,進房,她像個沒有生命的木頭人——
「你……你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不……不要臉的女人……給……給我滾……」
眼前一片模糊,一進門就聽見朱陳芳的怒吼,亮竹屈膝跪下,啞著聲:
「奶奶,我沒有……」
亮竹才開口,就聽見面前似乎有人跌倒的聲音,眨掉眼裡的淚霧,定睛一看,赫然看到朱陳芳倒在地上,她想呼救,有人比她快了一步出聲——
「奶奶——誰在外頭,快進來,清叔、清叔……快進來,奶奶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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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的亮竹,虛弱的張開眼,這地方對她而言,算是陌生,雖然她已經住進來有十多天之久,但泰半時間,她都是處於昏迷狀態。
迷迷濛濛的看著四周,她,死了沒有?
她記得,她割腕了。
吃力的移動手,手腕上包著紗布,微微的痛意,讓她的意識多清醒一分。她記得果然沒錯,她割腕了,只是,她好像還沒死,要不,她怎麼沒看到媽媽,怎麼沒看到疼愛她的爸爸來接她。
看了四周冰冷的儀器一眼,她的淚倏地滑下。
她記得那天她去和奶奶辭行,奶奶罵她不要臉,還叫她滾,之後奶奶就氣得昏倒,旋即她就被可怡姊趕了出來,她不知道奶奶現在怎麼樣了,如果奶奶和爺爺一樣,一氣之下就……就死了,那哥一定會恨死她的,她也不能原諒自己。
思及此,她的淚狂流。
「承小姐,你醒了,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照顧她的特別護士,小心翼翼的問著她,不觸及敏感的割腕事件。
輕輕地搖搖頭,亮竹一語不發。
「院長等一會兒會過來看你,你放心,院長他的醫術連美國醫界都大大肯定,他一定會治好你的病的。」
亮竹想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卻乏力。
「那,你休息一下,我去告訴院長你醒了。」
恍神的望著天花板,亮竹想起那天被可怡姊趕出朱家後,她搭上了計程車,計程車司機問她要去哪裡,想了好久、好久之後,她悲哀的察覺自己竟然無處可去,在茫然的思緒中,她脫口說出宣赫哥的醫院院名。
當她提著行李踏進醫院,進到院長室,她的心,在瞬間死了,因為她沒忘記奶奶曾經說過的話——
如果亮竹去找督家人,不管她和那男人有沒有做出任何逾矩之事,我一定會趕她出門的!
奶奶的話,言猶在耳,這一輩子,她都別想再踏進朱家一步了。
更大的打擊是,她在院長室昏倒,送進病房檢查後,才知道自己得了血癌。
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灑落,她不畏懼死亡,不在乎癌細胞的侵襲,但是,讓她遺憾的是,得不到哥的諒解,是令她心最痛的原因。
「哥……」微弱的啜泣聲,夾雜著哀怨的情感,盤旋在房內,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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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病床上,亮竹又流淚了。
昏昏死死的在醫院度過了好些日子,她算不清自己在醫院究竟住了多久,朱家的消息她一點也不知道。
宣赫哥問了她幾回,她沒告訴他她在朱家的事,是因為不想給督家人添麻煩。
這一陣子督家人對她的好,讓她心中感激之餘,又懷著一抹歉疚。
督伯母還是如她小時候那般,待她如親生女兒,也沒忘記她和宣赫哥的婚約。督伯父和督伯母大力想撮合她和宣赫哥,可是宣赫哥已經有女朋友,而她……她的心也早就獻給哥了。
但是督伯母一直對沒在她父母雙亡時找到她、收養她一事耿耿於懷,加上她患病在身,督伯母一心想完成當年兩家人的口頭婚約……
宣赫哥要她別急著拒絕他母親的提議,因為他能夠體諒他父母的心情,再者,宣赫哥的女朋友亞璃也能包容老人家想報恩的心情,不但沒有怪她突然闖進他們的生活,還常到醫院來幫忙照顧她。
這一回她流淚,是因為想到這陣子督家人和亞璃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她想,這也許是老天爺可憐她,讓她在死前能在人間獲得一點溫暖。
但她想要的,卻不是這些,她只希望如果老天爺真要收回她的性命,在那之前,能讓她聽見哥親口對她說——他不恨她。
斗大的淚珠滾落,她沒有勇氣向老天爺奢求哥對她說一句「我愛你」,儘管她是如此渴望他這麼對她說。
一陣暈沉的感覺襲來,她躺上床去。
雖然宣赫哥說她的病情已經控制住,但如果找不到和她HLA相吻合的骨髓移植捐贈者,她還是會有消失在人世間的可能。
照顧她的特別護士,見她睡著了,不想吵她,靜悄悄地走出病房外。
亮竹聽見關門的聲音,但一會兒又聽見開門聲——她想,一定是護士小姐不放心她,又踅回來。
從她住進醫院這陣子,照顧她的護士最辛苦,不但要隨時留意她的病情,還要提高警覺,防止她想不開又做傻事。
不過,知道督家人關心她,亞璃又不計較地常常來陪她、關心她,他們的關心牽絆著她,也讓她知道,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
如果她死了,她就永遠不知道哥還恨不恨她……
亮竹虛弱的把頭轉向門的方向,想告訴護士,她不會有事,她會好好休息,讓護士也能鬆口氣,不再整晚提心吊膽。
但,一睜開眼,她卻看見了——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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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還是來找督宣赫了!」
盛著滿眼的憤怒前來,萬重天一見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亮竹,心中驚詫,才多久沒見,她怎麼變得如此憔悴瘦弱?
他查過了,她得了血癌,肯定是癌細胞把她折磨的如此病病懨懨,孱弱的令人心憐……
但她同時,也令他痛惡!
「哥……我……」亮竹急急下床,想對他解釋。
「我知道你得了血癌。」一雙黑眸緊瞅著她,眸裡的溫度,冷冽凍人。
「這是老天爺給你的懲罰!」
「哥……」
大步上前,拉起她的手,他怒騰騰地道:「你連奶奶都不放過,難怪老天爺要懲罰你這個狠毒的女人!」
「奶奶……她怎麼了?」攢起眉心,她幽幽的急問。
「你還想裝傻?如果不是你到奶奶房裡去,說一些激怒她的話,她會昏倒、她會中風嗎?」
盛怒之下,萬重天把她摜倒在病床上。
「奶奶……中風了?」亮竹驚訝地愣呆住。「我……我沒有說什麼激怒奶奶的話……」
萬重天滿眼怒火的看著她。其實清叔早查出她的下落,只是這陣子,為了醫奶奶的病,他忙的一團亂,沒馬上來追究她該負的責任。
「你也不必解釋了。既然老天爺已經懲罰了你,我也省了如何處置你的這條麻煩事!」
「哥,讓我去……去看奶奶。」
「你這個壞心腸的女人,你已經害奶奶不能動彈了,你還想怎麼折磨她老人家?」怒地一瞥,他絕情的道:「別管奶奶曾經說過,只要你來找督家人,就絕不讓你再踏進朱家一步,光是你對奶奶所造成的傷害,我就不容許你再靠近奶奶一步!」
「哥,我……我沒有激怒奶奶,那天我要去向奶奶辭行,一進門,我就聽到奶奶生氣的罵著……」亮竹淚涔涔,拉著他的手,泣訴著:「我沒有要害奶奶,你一定要相信我……」
看著她的淚水,他的心隱隱作痛,她是一個多麼需要人呵護的女人,只是他每心軟的相信她一次,朱家的惡運就會跟著來。
藏在她柔若無骨的嬌軀裡,是一顆比蛇蠍還毒的心。
「我不想相信一個滿心想要報復朱家的女人。」甩開她的手,他冷冷的道:「你還不懂嗎?老天爺不僅不幫你達成報復行動,它還要你代替你媽媽受處罰,才會讓你得了血癌。你媽是個壞女人,你同樣也是……」
他冷冷的瞪視著她,譏諷著:「你還真是搶上癮了,連得了血癌都快死了,還不忘發揮你的專長,硬是要搭上督宣赫,如果清叔查的沒錯,那個來照顧你的女人,應該就是督宣赫的女朋友。」
「我沒有……我沒有……」
「如果老天爺長眼,最好讓你馬上死,免得又破壞別人的一樁姻緣。」他冷冽一笑。「或者,你該有自知之明,早點結束生命,免得遺害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