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發高燒,我只是為你做些能退燒的事。」他坦坦蕩蕩地道。
「那你……」她實在問不出口,心裡大概猜測到他做了什麼。
他對她如此上下其手!忍不住想對他發怒,然而他卻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好像是 醫者的行為般,誰也不能批判他的不是。
「傷風趕快好才是重要。」男子鄭重聲明。
他一副輕鬆自若,彷彿他對她的碰觸是極平常的事。但她卻不這樣認為,男人的衡 量標準和女人是不同的。
「非要這樣嗎?」語氣有著責難,她無法苟同他的態度,猜測他一定乘機吃她豆腐 。
和男人一起在黑暗中獨處,太不可靠了。
「是的,非如此不可。你的命比虛假的表象重要,有時不需要太拘於禮節。」
「我如果被你吃了,你也有長篇的歪論!」她不禁怒斥。
「你們漢人都太過拘泥。」他覺得這根本是無傷大雅的事,她卻耿耿於懷,漢人都 是這麼保守嗎?
他無法理解漢人保守的傳統觀念,難怪之前他吻她的身體時,她就狠狠地給了他一 巴掌。
「不像你們匈奴人,個個都像野蠻人。」蓮香忿忿地抨擊。來這之前她早聽說有關 匈奴的一切,若不是身上帶著使命、為了一個堅定的目標,她又怎麼肯來這種寸草不生 的蠻荒之地,面對這樣不把禮教看在眼裡的人?
「原來匈奴人在你們眼中是這種樣子!」乍聞她的批評,他倒覺得有趣。
「野蠻人」在他解釋不過是「順應自然」而已,但以她的口氣來論,好像這樣的評 語極為不堪。
「難道你們都不自覺嗎?」她訕笑地。
「我活了二十幾歲,生平第一次聽見。」新鮮有趣的名詞,讓他不自覺笑了。
蓮香仔細的記住男子說的話。他的年齡跟她原先的猜測沒錯,他還是一位青年,但 那一臉鬍鬚乍看之下,似乎是歷經滄桑的老人。
「故作老成!」她擺出訓人的模樣。「留著一臉鬍子騙誰啊?」
男子一怔,明白她早已看出他大概年齡。「原來你挺細心的。」
「和來歷不明的人同處一室,還能粗心大意嗎?」她隨即反問。
男子對她的反譏毫不以為意,反而有幾分激賞。「可否告知芳名?」
「閣下大名可否先告知?」她年輕俏皮的本性立即顯現出來,她不想先透露自己的 姓名。
「拓都羅多。」男子的眉峰和嘴角同時上揚。匈奴民風中,女性對男性詢問姓名, 可是男性的光榮。
「好特別的名字!」
「你呢?」他期待地看著她。
「蓮香。」她抬起明亮的雙眸回視。
「好聽!」男子滿意的微笑著。
兩人頓時靜默一會,他們都抱著好奇的心態,各自咀嚼對方的名字。
「你的燒己退了,但傷口尚未痊癒,需要多休息,我還有事要出去。」叮嚀完後, 他又走出山洞。
蓮香覺得他好忙。到現在仍未弄清他的身份是她最氣悶的事,他真的準備要賴上她 一輩子嗎?!
第三章
就這樣,兩人相安無事的過了數日。
這一天拓都羅多從清晨出去,直到夕陽西沉仍未歸來,蓮香實在等得心慌。以往他 都會回來弄午餐和她一起吃,今日他卻到了午時都還沒回來,這實在有點異常。
由於被狼嚇過,她也不敢再走遠,只在洞口附近張望尋看。
她的惶惶不安,是基於夜的來臨而害怕獨處?還是因關心著他的安危?他如迷的身 份不禁讓她下了多種可能的假設,但若沒經過他親自證實,所有的猜測都是徒勞無益。
百無聊賴的在洞外繞了幾圈,為防再遭野獸攻擊!她不敢逗留太久,馬上又折回山 洞。當她好奇的對著洞壁發呆時,拓都羅多回來了。
「你……怎麼了?」蓮香立即向前扶住受傷的他。
「我遭到……匈奴軍隊的……突擊……」拓都羅多的左臂中了箭,血正汨汨地流出 ,染紅了他的衣衫。
「為什麼會這樣?」她著急的扶他到石床躺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現在怎麼辦 ?」
「幫我……把箭……拔出來……」他臉色蒼白,聲調卻未減弱。
「我……我不敢……」蓮香驚懼不已,她擔心若是把箭拔掉,血一定流得更快,尤 其她又不懂要如何幫他。
「你若是不拔,我會……死得……更快!」他說明情勢已容不得她退縮。
「這……這……」她還是猶豫。
「快拔掉!」拓都羅多嚴厲地道:「難道你想讓我死?不拔掉傷口怎麼癒合?」他 已痛得發怒了。
看他血如泉湧、神情痛苦,蓮香鼓起勇氣,雙手緊握著那支箭,眼一閉使勁往後拉 ,腳下一踉蹌,差點栽了個觔斗。
拓都羅多咬著牙根,暫時用布按著傷口,不讓血繼續狂流。
「你還好吧?需要我幫什麼忙嗎?」蓮香見他面色慘白,趕緊又靠近他詢問。
「不必了,我自己來。」看她見血驚嚇的模樣,他覺得還是靠自己比較好。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他替自己裹傷,他的動作實在熟練得叫人驚訝。
「為什麼會遇上匈奴軍?又為什麼會受傷?」他若是匈奴平凡百姓,匈奴軍沒有理 由傷害自己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蹊蹺。
拓都羅多包紮好傷口後,即兀自閉著雙眼沉默不語,對於蓮香迫切的詢問,只是三 緘其口。
「你又不打算回答了是不是?」生平第一次遇見這麼頑固的人,若不是替他的處境 擔心,她也懶得白費唇舌。「好,現在開始我不會再跟你說話了,稱你的意!」
「不談這個可以談別的。」其實他在意她的不滿。
「這個節骨眼還談別的,你當真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生命?」語氣中有斥責也有關 切。
「你會關心我的安危?」拓都羅多聽出她言中之意,猛然睜開雙眼看著她。
「如今我只能依賴你,能不關心嗎?我什麼都不會;無法狩獵覓食、也無能抵抗山 中野獸,我的生存機會不都是掌握在你手中?」她挖苦道。
「原來你只是依賴我……」他又失望的閉上眼,發出沉重的歎息。在她心中,他只 是她生活上暫時的依靠而已,不再有什麼……「是,所以你不能有三長兩短,更不能丟 下我!」假如他有什麼不測,她也絕對活不了。
她害怕在夜晚時刻一個人待在山洞裡,因為洞外四周隱匿著各種野獸,搞不好隨時 會出其不意的闖進來。
餓死還不那麼可怕,最可怕的是被野獸支解身體啃食!
拓都羅多乍聞之下有些喜悅,但她真正的意思是因為她對他的需要一種尋求保護的 需要,單純的沒有其他,他有些失望……至今她仍沒有回應他的提議,她心中一定是鄙 視他、認為他不配!因為她是高貴的公主,而他是一位身份不明的山中野人。
「我提議的事考慮好了嗎?」他灼熱的目光,定定地鎖住她。
「什麼事?」蓮香專注在他受傷的身體,根本忘了他所指何事。
「忘了嗎?公佈我的身份來換取你的心甘情願。」他又再次提醒。
「啊!是這件事。」終於明白他一直在期待她的答案。「沾惹我你會沒命的,我… …是為你好。」語意已是婉轉的拒絕。
「別對我說這些,我只在乎你的感受,願意嗎?」拓都羅多不容置喙地逼視她,今 晚他非要得到她確切的答案不可。由於情勢緊迫,他怕再也得不到她。
「可是……」蓮香想再多說什麼,不料他根本聽不下去,馬上截去她的話。
「現在就回答,別再推托。」他霸氣地警告。
「我不答應!」雖然開始對他有一點好感,但再怎麼樣她也是個和親公主,怎能隨 便和一個陌生人野合?說不定當他得到她之後,就會毫不眷戀的離去了。
「我原本不想強迫你,只希望你點頭答應,現在就算你不願意,我不見得會讓步。 」
語氣中顯示他的強硬。
「你是受傷的人。」他流了好多血,竟然還有心情說這種事。
「這不重要!」此刻他只想表明他的態度。
「受傷的人本就應該多休息。」她不敢相信,他怎會如此不可思議。
「再不說只怕沒機會了……」拓都羅多看著她的目光沒有轉移,殷切的眼神似乎心 事重重。「我的一生中,不要再有第二個遺憾……」
「什麼遺憾?」蓮香好奇的張著杏眼屏氣凝聽,她不知他所指的第二個遺憾是什麼 。
「唾棄親情的遺憾。」他的眼神頓時暗淡起來。
「我不懂!」她露出疑惑的神情,繼續等待答案。
「你當然不會懂……」他仍不願透露半點口風。
「你這人很討厭,存心吊人胃口嗎?」她氣得嘟起嘴來。
「吊人胃口的是你。」拓都羅多立即反駁。
「原來你是處心積慮!」這人一定是在考驗她的耐心,他絕不是泛泛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