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也頓單于最後的一席話,讓在場的人都呆住了,尤其蓮香和拓都羅多。他們做夢 也沒想到哈魯伊斯竟會幫他們的忙,而莫也頓單于也海量的成全他們的美事。
更甚者是克裡莫皋,他原先的詭計全泡湯了!就因哈魯伊斯的作證,讓原本處於優 勢的他,不但沒得到好處,還失去父王的信任,兄長還順利的娶了一位美嬌娘。他心裡 越想越不甘心,他不會就此罷手!
他必須再耐心等待時機,甚至可以自己製造機會。他表面上露出恭順的模樣,肚內 卻翻轉著下一次陷害王兄的計謀。
???拓都羅多的氈帳裡,端坐著一位神情肅穆的客人就是那天為他們扭轉乾坤的 哈魯伊斯。
「為什麼要幫我?單于這麼信任你!」拓都羅多雖感激他的挺力相助,但他幫了自 己只會給他帶來危險,他竟然挺身不顧一切,讓自己在蒙受他的恩惠之下又添加一筆人 情負擔。
「不幫你幫誰?」哈魯伊斯微笑道。
「我認為你應該幫單于。」拓都羅多覺得他忠於父王是理所當然。
「自古忠義不能兩全,如今我只能捨忠取義。若是為克裡莫皋作證,也等於助紂為 虐,不是嗎?」哈魯伊斯悠然地道。
「莫非你已知道,是克裡莫皋故意落井下石?」
「當然,否則我能表現得這麼自然嗎?如果我沒有事先知道你和蓮香公主的事,這 出戲根本接不下去。」
「你……如何知道?」拓都羅多的震驚不小,他這位外表厚實的知交,消息竟也這 般靈通。
「記得你曾中了匈奴軍的一支鏑箭嗎?那支鏑箭是克裡莫皋射的,你想想將士們有 誰射箭技術在遠距離如此準確高超?除了你們王室的人還會有誰?」哈魯伊斯為他仔細 分析。
「你不說我倒沒想到,這麼說他早已發現我回來匈奴了,而你……什麼時候發現我 的?」他感到納悶不解。
「你中了鏑箭之後。那時我奉命出去找公主的下落剛回來,目睹了這一幕,我一時 感到好奇,會是誰敢單槍匹馬闖人匈奴境地,所以就暗中跟蹤你……」
哈魯伊斯停了會又讚揚他:「能和數百騎兵相抗衡的,除了你還會有誰?你們王室 的子弟,從小就開始嚴格訓練射騎,個個都是能騎善射的好手,能傷到你的也只有你的 兄弟。」
「何時知道公主的身份?」他更好奇了。
「那天發現沙暴的,我就一直以慢速度和蓮香公主並轡而行,協助她不純熟的騎術 、保護她。當沙暴兇猛的襲來,公主因為慌張而摔下馬,那時狂風之大,她和我已遠遠 的拉開距離,等我要回頭去救她時,就在漫沙飛塵中發現一道順長的身影在馬背上正飛 奔而來。爾後我忽一回神,公主和那人已消逝無影無蹤,眼前儘是黃沙掩蓋,眾人為逃 避塵土的侵襲,早已各自尋找保護自己的方法。由於漢人不曾遇到這種天然災害,不知 如何應付,所以失蹤的人都是漢人。當時的情形誰都自顧不暇,等沙暴一停,在場的人 都認為公主被沙暴捲走或吞噬在地底下了。」哈魯伊斯仔細說明那天發生的事。
「原來你什麼都知道,卻仍和單于作戲!」假如不是哈魯伊斯知道一切的經過,今 日也無法幫他解危。「都虧你了……」感激之情盡在不言中。
「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若是父王知道你誆他,可是死罪!」這是哈魯伊斯以他性命作賭注的沉重恩情, 他又怎能輕鬆釋懷?
「不必為我擔心,一切自有命定,先安心的和公主辦完婚事吧!」語氣沒有絲毫不 安或後悔。
「你不後悔?不怕克裡莫皋報復?」因為克裡莫皋有可能是王位繼承人,到時只怕 哈魯伊斯仕途不順。
「我從不做後悔的事。」哈魯伊斯執拗的表情令人動容。
「好,這分情我記住了!」拓都羅多和他的手交握著,兩人肝膽相照,不言而喻。
???婚禮結束之後,日子似乎歸於平靜安定了。但那只是表面的跡象,心卻是個 難以駕馭的浮游物,總是不時的在提醒著他們。
拓都羅多看出蓮香的憂心,為了減輕她的煩惱,他故意露出輕鬆的態度,並邀她出 外打獵。「蓮香,我們去野外騎馬吸些新鮮空氣,可以讓心情放鬆。」
「嗯!」蓮香欣然點頭,穿上匈奴服飾的她,反倒更添一份英氣。
兩人一起往山林方向奔馳,那種追逐野獸的快感,是蓮香有生以來最感新鮮和刺激 的事,她興奮得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這真是忘掉煩惱和不快的最好方法。
「這是我來匈奴後,第一次全身放鬆、心情愉快!」奔馳了好一段路,她勒馬停了 下來,滿足的微笑著。
「這裡比你們漢土寬闊舒暢吧?」感染她振奮的心情,他露出寬慰的笑容。本來還 擔心她不太能適應這裡的環境,尤其是這裡的飲食,現在看她這麼怡然自得,總算讓他 稍微放心了。
就算將來他們離開了匈奴到鄰國去,生活習慣還是沒有多大改變。西域一帶的國家 ,都是以遊牧為生,基本上生活方式是大同小異。
「這裡視野遼闊,放眼儘是大自然的景象,讓人的心胸為之豁達。物質生活雖比不 上漢土,但有這些優點也不錯啊!」蓮香開懷一笑。
「這裡也有讓你誇讚的地方?」拓都羅多在意她的感覺。
蓮香只是回以輕笑,算是默認他的話。事實上她還沒有完全適應這裡的食物,只是 不好說破,徒增他的煩惱。
未來還是個不可預料的未知數,這裡待越久越不妥當,這才是她目前最大的隱憂。
即使他打算伺機帶她離開這裡,但多待一天危機也就加深一層,畢竟這世上沒有永 久的秘密,早晚他們的謊言會被拆穿,接下來的事就可想而知。
「萬一單于知道真相,會對你如何?」她試探地問,想知道後果的嚴重性。
拓都羅多沉吟半晌,最後苦澀地道:「大概會被殺頭吧!匈奴是個蠻荒之地,強者 自能統領一切,受到人們的擁戴。身為一個領袖,榮譽是多麼重要,尤其當自己的兒子 搶了父親的東西,這對匈奴王室的人來說,最是不可原諒的。」
「既是如此,我們趕快離開這裡!」如今他是她唯一的親人,她絕不能再失去他。
「這幾天要先安撫父王,等他鬆懈了戒備,我會盡快想辦法帶你逃走。」
「你們父子的誤會才剛解開,你原本可以放棄我繼承王位,但你卻選擇與我過平凡 日子……我是否會成為你的負擔?」
「不許這麼說!」拓都羅多靠近她,伸出修長的手指搗著她的小嘴。「這個時候了 還說這些!我們已是同命鴛鴦,不許再說無意義的話。」
「可是……」她欲言又止,卻說不出任何的話。
「莫非你在想念親人?」他知道女孩子很容易想家,何況來到這千里阻隔的匈奴, 或許她有想回去的念頭。
一提到親人,她的眸光轉為幽暗,神情有濃濃的哀傷。她不過是在皇親中寄人籬下 的養女,真正家早就被抄了。只因皇帝不察,誤會父親歸降敵人;父親也一直沒有回漢 土,不知是客死異鄉,還是仍活著歸降了匈奴?
這也是她一直想瞭解的真正原因,所以這次皇室中要挑選公主來匈奴和親,她自告 奮勇的代替了她恩人的女兒,一方面是為了報恩,另一方面則是她要查出真相。
她不容父親的英名被毀,被說成是怕死或貪戀權位而去投奔敵人的漢奸。朝中瞭解 父親為人的忠誠之士,幾乎沒人肯相信,但多數奸佞之徒眾口鑠金,少數的忠義之士也 難以為父親辯駁。
父親一生的英名就這麼莫名的被染上污點,還慘遭滅族,叫她情何以堪?
蓮香的心湖不禁波動起來,她有負上蒼的旨意啊!他們李家唯一的倖免者應該要為 父親昭雪,為死去的親人撫慰亡靈,而今她卻為了兒女私情忘了肩負的責任……不!她 不能讓李家永遠蒙羞,她必須查出真相,唯有還父親清白她才能心安。那麼在真相大白 之前,她是不能離開單于庭了。
突然有了這層認知,她低喟自己起伏不定的想法和矛盾。希望能在拓都羅多找出離 開的適當時機之前,讓她查出有關父親的事情。
「蓮香。」她出神的模樣讓他不解。「想什麼呢,都忘了回答我的問題。」
「呃……你剛才問我什麼?」她回過神來。
「問你是不是想念家人?」他耐心的重複一次。
「嗯。」蓮香微微頷首。
「假如我們逃了,會連累到你的親人嗎?」他不安的問著。
「人已經到了匈奴,接下來全是匈奴人的事了,這點單于應該很清楚。」她倒不擔 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