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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寒沁

  「訓練自己能勇敢面對過去,不再受惡夢的侵擾,可惜一年來效果並不大,我還是無法拋開過去。我想,我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堅強。」她自嘲道。

  「我倒覺得那聽起來比較像是一種自殘,不是訓練。」要面對記憶中的傷痛並不容易,每一次的路過就是再一次的心靈受創,天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他實在不懂她為何要如此戕害自己。

  「自殘?」依蝶為他的強烈用語感到有趣,「或許吧?我只是不想年復一年在暗無邊際的黑夜裡飄蕩,找不到出口。」可是今年她找到了,那個光點解救了她,依蝶忽然想起睡夢中那個呼喚她的聲音似乎有點耳熟,好像是……阿昊的!她震驚地看了凌昊一眼。

  凌昊渾然未覺,「你每年都會作惡夢嗎?所以才要用酒精麻醉自己?」他總算知道依蝶酗酒的原因了。

  「是啊!在黑暗中看著母親慘死的鏡頭再次上演。」

  平靜的語調灌注了八年的椎心刺痛在其中,八年了,她還是無法心平氣和面對過去的一切,「每年我都會在淋漓鮮血中驚醒。」只有昨夜是她八年來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依蝶!」凌昊輕歎,他的心被擰疼了,「你也是因為這樣才怨恨你父親,與他避不見面嗎?」據影忍搜集的資料看來,柳季剛當年是被設計陷害的,財大勢大加上忠厚老實,就成了不肖之徒仙人跳的冤大頭,他並沒有外遇,這件事依蝶知道嗎?

  「不!我並不恨他,我知道他是被人陷害的,他並沒有對不起媽媽。」依蝶從口中說出驚人的事實。

  「那你為什麼……」凌昊發覺她開始有一點不對勁了,他擔心地望著她。

  「我只是氣他,氣他不肯將事實告訴媽媽,讓媽媽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的是一通令她傷心欲絕的電話……」依蝶哽咽了!淒絕地陳述塵封多年的傷心往事,伴隨著潸然滑落的兩行清淚。

  凌昊無言地將她納入懷中,依蝶現在需要的是發洩,並不是安慰,他只能靜靜地陪著她。

  「我恨的是那些破壞我的家庭的人,是他們把媽媽逼上絕路的,我討厭他們!討厭!討厭……」八年的哀痛終於得到宣洩,奔流不止的淚水卸除了依蝶的心靈偽裝,赤裸裸地呈現在凌昊面前。

  「哭吧!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吧!」他將依蝶緊摟在胸前,喃喃道。

  「我更討厭我自己,恨我自己,我不敢面對爸爸,是我對不起他!」依蝶泣不成聲地哭訴。

  凌昊大駭,他知道讓她傷痛難抑的心結在哪裡了,「依蝶!你媽媽的死不是你的錯……」哦!老天,這笨丫頭把母親的死全歸到自己頭上,這麼沉重的擔子……

  「不!是我,都是我!如果我能早點阻止她,如果我能拉住她,她就不會……就不會……媽媽會死都是我害的!是我沒拉住她,是我害的!」依蝶歇斯底里地在凌昊懷中抽搐啜泣,將自己沉浸在深深的自責中。

  「依蝶,夠了!」凌昊看不下去了,他強迫她從自己懷中抬起頭,雙手捧著她濡濕的臉頰,「依蝶!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他努力要拉回依蝶渙散的神智,他忍受不了她如此的自我折磨,「你媽媽的死不是你的錯,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知道嗎?你沒有必要責怪自己。」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凌昊截斷她的話,「當時你只有十二歲,根本無法做些什麼,那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承擔你母親的死!」凌昊搖晃她的肩膀,想把她從八年前的自責中搖醒,讓她面對事實。

  看著凌昊認真著急的雙眼,依蝶的情緒慢慢平復,盈盈大眼依舊盛滿淚水,一顆一顆滴落,「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我只是無法說服我自己,我恨我的無能為力!」母親橫死眼前的怵目驚心,是她心中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

  「別再折磨自己了!」凌昊重新把她納入懷抱,「你這副模樣,你媽媽如果在天上看到了一定會良心不安,你捨得讓她傷心嗎?」他輕聲細語哄著懷中的人兒。

  不知是他的話起了作用,還是依蝶自己想通了,她緩緩停止啜泣,身子也不再顫抖,她動了動,輕輕掙扎脫離凌昊的懷抱,「對不起,我失態了。」吸吸鼻頭,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對自己竟然在凌昊面前二度出醜感到有點羞赧,她撇過頭不看凌昊,囁嚅地補充道:「我很少這樣的,媽媽死後我就再也沒有流過淚了。」

  「我知道!」她果然不曉得自己會在睡夢中流淚,他心疼地想。

  「媽媽的死,我根本擠不出眼淚。」

  「我知道!」只因傷心到極點,眼淚已無法抒發她的痛。「這麼個哭法,實在不像昨天非禮我的女人。」凌昊促狹道,故意刺激她。

  「你說什麼?有膽再說一遍!」果不期然,柳大小姐是禁不起激的,她忽地一聲轉過頭來,睜大了雙眼怒視凌昊,晶瑩的淚珠還有兩三滴在眼角打轉。

  「這才像你嘛!」他輕柔的拭去依蝶瞼上殘餘的淚痕,攤開雙臂,不怕死的道,

  「還好用嗎?以後若有任何需要,歡迎隨時召喚,小人必竭誠為你服務。」

  「三八!」凌昊的無賴樣使依蝶破涕為笑,依偎在他懷中有一種奇特的安全感,安撫了她的心,也慢慢治癒心頭的千瘡百孔。不過,她才不會跟他說呢!而他的話的確敲醒了她,這麼多年了,她也該釋放自己了,她在心中盤算道,不覺想出了神。

  「回來吧!回來吧!」凌昊裝腔作勢伸手在依蝶面前晃了晃。

  「幹麼?」她一掌打掉他的手。

  「招魂啊!你的魂不回來怎麼吃蛋糕?」凌昊識相地不去提剛才發生的事,他不想讓依蝶難堪,技巧性地轉移她的注意力,將擱置已久的蛋糕拿來。

  「對哦,還有蛋糕。」就是這個蛋糕讓她出賣自己,她怎麼把它給忘了?

  「天啊!今天到底誰是壽星?」計謀成功,他暗笑在心中。

  「我已經很多年沒過生日了。」她胸中有一股暖流流過,滋潤枯萎已久的心房。

  「我知道。」凌昊說道。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依蝶瞪眼,小黎這大嘴巴是洩漏了多少國家機密?

  凌昊不理她,「來!切蛋糕之前先許個願。」大白天的,吹蠟燭這道手續就免了。

  他寵溺地看著依蝶閉起了眼睛,她,會許什麼願呢?

  她睜開一隻眼,不肯乖乖許願,「你也要閉眼睛!」她對凌昊提出要求。

  「我?為什麼?」他記得沒這項規定。

  「這樣我的願望才比較容易實現。你閉不閉?」依蝶開始要使出她的看家本領,恐嚇加威脅了。

  「閉就閉,怕你不成!」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一個已經受不了了,如果碰上兩者合一的綜合體,乖乖聽話才是上策,凌昊閉上眼,他不信這小女人會耍出什麼把戲。

  「等我說好,才可以打開哦!」依蝶叮囑道,惡作劇的神采浮現在她眼中,她挖起一大塊蛋糕奶油。

  等到一大坨黏呼呼的半固體飛到他的臉頰,凌昊才知道自己被耍了,睜開眼,他的右邊臉頰已被一大片奶油侵佔,而罪魁禍首早已逃到安全距離外,挑釁地對他耀武揚威。

  「嗯!這奶油做得真不錯!」依蝶舔舔指頭的奶油,不將前方那個氣炸的人看在眼裡,老是被他耍著玩,今天終於有機會報一箭之仇,真是痛快極了。

  「柳依蝶!你竟然這樣糟蹋我的蛋糕。」他一早上的成果就這樣毀了。「好!你愛玩,我就陪你玩!」凌昊也挖了一大坨追了上來。

  哇!看樣子氣得不輕,還是逃命比較保險!依蝶不假思索的拔腿就跑。

  兩人熱烈的追逐戰,驚動了樹叢間棲息的鳥兒,一時間振翅聲鳴叫聲此起彼落,再加上不時傳出的驚叫聲、叫罵聲,幽靜的蝶夢湖一時之間熱鬧不少。

  「還是被我抓到了吧?你逃不掉了!」

  男人的體力畢竟勝女人一籌,依蝶在體力不繼的情況下被凌昊抓到,壓在身下不得動彈,只剩雙手可摀住瞼龐,抵擋他的奶油攻勢。

  「哼!我才不會讓你那麼好過,看我的一指神功。」他伸出沒沾奶油的一隻手指頭,輕輕攻擊依蝶的腰側。

  受不了的她咯咯直笑,還夾雜幾聲尖叫,悠悠蕩蕩在山谷間迴響。「住手,別鬧了!我受不了了!呵呵呵……」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整我,要命的話就趕快求饒吧!」凌昊是玩上癮了,依蝶咯笑時綻放的絕艷嬌容,不知不覺懾走了他的心神,他放慢動作。

  「要我求饒,門都沒有!」好久沒這樣開懷大笑了,玩得正開心的依蝶猛然察覺到他的攻勢減緩,「怎麼了?」

  凌昊不答,只是將臉龐貼近依蝶的嬌顏,緩緩吐出的男性氣息蠱惑了她,讓她忘了閃躲,怔怔地看入凌昊深邃漆黑的瞳眸,「你該常笑的……」呢喃囈語結尾於膠著的雙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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