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奷奷暗聲叫糟,腳步慢了下來。「工作……哪裡都有啊,別把我當成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
有錢的是夜欣家,他們家為了栽培妹妹妃妃的音樂天分,送她到英國求學,因此家裡實在沒剩什麼錢,她才沒本錢像夜欣說的那樣,等逍遙夠再工作,她可是大學一畢業就進目前這家公司,已經待快滿兩年了呢!
「哦?」他不禁將視線投向她柔美中輪廓鮮明,頗有個性的側臉。
他記得……媽在勸他和於家千金相親時曾說──人家對方可是父母捧在掌心裡的大小姐,嬌滴任性總是難免,你可依著人家一點……
根本沒親口同意相這場親的他,自是沒必要依她於大小姐,可這「嬌滴任性」,他怎麼看於奷奷都不像。
她看來是嬌小柔弱,但絕不是那種溫室花朵的嬌滴;她是老和他敵對,但也不是教人厭惡的撒賴任性,反倒是讓他總忍不住想生氣的不馴倔強。
是媽哪裡說錯了,還是這小女人還沒表現出她的嬌滴任性?
於奷奷才感覺他「哦」得令人心驚,撇過頭,就見他帶著打探眸光睇望她。
為什麼那樣看她,她有說錯話嗎?
心慌之餘,她不自在的往旁邊挪移。「為什麼跟著我?」
項爾彥冷眉頓凝,「你非得一早就惹我生氣嗎?」
「我哪有?」
「看清楚,我要開我的車到公司,誰跟著你!」
她愕然望著他冷指的那輛,就在她身旁的白色轎車。
慘了,她又誤會他了!
「你沒說嘛。」她自知理虧的說得小聲。她又不是故意的。
「你有問嗎?」老天!他真想敲她的小腦袋,隨便誣賴他還嗔怪他?
她彎細秀眉不覺像小麻花似的絞起。這個人的口氣為什麼老是這麼沖?她本來還打算跟他道歉的,可是現在,有點不想說。
「不對在先的人還好意思在心裡犯嘀咕。」項爾彥終究還是忍不住伸出食指,輕敲她小腦袋一下。瞧她微噘的小嘴和蘊著嗔意的水靈大眼,根本就藏不住偷咕噥他的心思。
「你──」於奷奷一時不知該訝異,他看穿她的心思,還是驚愕他竟然敲她的頭。
「沒錯,不對的是你。」他滑溜的接她的話尾,打開車門催促,「上車。」
「你幹麼跟我講你要上車?」她本能的反問。
老天!她實在是……「小笨蛋!」
美眸被罵得愣然瞪住,「為什麼?!」
「因為你不夠聰明!駕駛座在這邊嗎?我是要你上車,迷糊蛋!」
厚,過分!小笨蛋不夠,他又罵她迷糊蛋?!
「你才是臭雞蛋、王八蛋!」她不甘示弱的回他兩個「蛋」,「是你突然開車門喊上車,我怎麼知道你要做什麼?」
「該死!在車門外開門不喊上車喊什麼?你就不能機伶點?」項爾彥俯近她微鼓的腮幫子吼,比他小了起碼五、六歲的她居然敢罵他?
「你──」她實在想不出犀利的辭兒回敬他,只能瞅著他就算蘊著慍意,依然如同黑曜石般的瞳眸,洩氣的嬌嚷,「為什麼我們得一大早站在這裡吵嘴呀?」
她還要上一整天的班耶!精力都在這裡用光,接下來怎麼熬?
「還不都是拜你所賜!」帶氣卻輕柔的將她攬入車內,他粗魯的甩上車門。
就是!為什麼他非得一大早就跟她在街邊吵嚷?
可惡!能在一大早惹他情緒失控的,就只有她!
於奷奷連反抗的念頭都來不及想到,人已坐在車裡,接著還沒從震耳的甩門聲中冷靜下來,就瞧見他坐入駕駛座,發動引擎。
「喂……」她才「喂」一聲,他氣魄十足的冷問聲便拋來。
「你的公司在哪兒?」
「咦?」
「天啊!你還『咦』,我是問……」
「在SOGO百貨附近啦!」這回換她急急打斷他不耐的話。她只是驚訝他竟然讓她搭便車而已,這樣他也要不高興?
輕呼口氣,她提不起勁的倚向椅背。她是該拒絕讓他載的,可是她實在沒力氣再跟他爭,誰教他不早點說明他的意思,非要她耗費心的跟他「交戰」才高興:幫幫忙,他不累她會累好嗎?
唉!明天她晚一點出門好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何他必須一早就氣死好幾百個腦細胞,跟這個小女人針鋒相對?更莫名其妙的是,他怎麼會叫她上車?
真是的!為了他的健康著想,他明天最好晚點出門……
※ ※ ※
原本清涼的天氣,在項爾彥車子抵達於奷奷的公司時,突然毫無預警的下起豆大雨滴。
「哎呀,怎麼下雨了?」望著窗外一下就下得劈哩啪啦的雨勢,於奷奷不禁皺起眉頭,她沒有帶傘。
「後座有傘。」項爾彥將車子停在路邊,探手取過黑傘給她。
「不用,我用跑的,一下下就到公司了。」她沒接過傘,逕自伸手開門。
他一把反拉上教她打開的車門,「這種雨勢半下就夠你淋得像落湯雞!你是怎麼搞的?有雨傘拿你還嫌?」
「你的手……」雨聲嘩啦作響,不知為何,她卻好像聽得見自己跳岔的心跳聲。
「在你腰上。」他答得順口,收緊大手直帶她往前走。
雨這麼大,就算他盡量將她攬近身旁,不快進入屋簷下,她還是會被噴濕的。
他在說什麼呀?就是因為他的手在她腰上她才彆扭啊!她是要他放手,怎麼他反而更緊的摟著她?
「奷奷。」
一聲高亢的喚喊隨著一道人牆突然靠近,項爾彥不得不停下腳步。
「振銓?」於奷奷微訝的喊,「你不是到大陸出差?」
「昨天回來的……」發現她竟挨在一個高大挺拔、五官醒目出眾的大帥哥身邊,伍振銓暗驚,試探的問:「奷奷,這位是──」
「住在我對面大樓的住戶。」
對面大樓的住戶?項爾彥不自覺的斂起雙眸。她介紹得還真客氣詳實,意思也就是說,他對她而言是個疏遠得可有可無、無關緊要的人?
於奷奷突然覺得腰上的手彷彿緊了緊,轉過頭,看見他那冷硬俊臉的同時,她有預感,她又說錯話了。
可是,她有說錯什麼嗎?
「那個……這位是小我一屆的學弟伍振銓,現在和我任職同一家公司。」她禮貌的替他作引介。
「學弟?這年頭流行學弟直接喊學姊名字嗎?」項爾彥銳眼直視著她。
他壓根就沒興趣知道這個斯文小夥子是誰,他不滿的是,她是在宣告她和這小子的關係,比跟他這個「對面大樓的住戶」親近得多嗎?
「我才小學姊一歲,喊名字感覺比較沒距離。」伍振銓幫著解釋,心裡卻猜不透,這名頂多大他幾歲,可是眼神、氣勢無一不迫人的男子在不高興什麼?
而且……他只是奷奷的鄰居不是嗎?怎麼他的大手竟可以一直佔有的攬著,他連小手也沒牽過的奷奷?
項爾彥沒有答腔,跨開步伐攬著於纖纖就走,說不上理由的就是不想和這個姓伍的小子說話!
「等一下,你不用送了,我撐振銓的傘……呀──」雙腳忽地騰空離地,驚得她緊緊抓住他的衣服。
「你在看哪裡?窪地有積水。」放下她,項爾彥繼續摟著她往略高的地方走。
伍振銓的傘有比他的大嗎?他為什麼要讓她去撐他的傘,讓那小子像這樣攬著她的腰!
於奷奷回頭瞥見那灘不小的積水了。可是這個人怎麼還是老樣子,總是不將話說清楚,害她又被嚇一跳。
跟在後頭的伍振銓忍不住佩服項爾彥的俐落身手。剛才他正要警告奷奷時,沒想到這人一個提手,就將她往上提起,巧妙掠過會弄濕她鞋子的水灘。
要是換作他,不知道他有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單手支起奷奷?
「趕快進去,我還要趕回公司。」帶她到騎樓,項爾彥馬上掉頭走,今早有重要會報要聽,耽擱不得。
「項……」於奷奷只來得及喊出一個單音,他撐傘的挺拔身影已漸沒入急促的大雨中。
瞥見他右肩濕滌一大片,她心頭一陣輕震。她身上沒濕,可他卻……
「那個人到底是誰?」伍振銓邊收起傘邊問,實在很好奇那個就算和他擦肩而過,也能讓人感受他懾人氣魄的男子,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呀,一個霸道、愛生氣、愛亂罵人的人。」於奷奷邊望著項爾彥逐漸變小的背影邊說,唇邊有抹很淺的笑意,轉身進入辦公大樓時,她在心底偷加下句:可是,好像是個還不錯的人。
跟著進辦公大樓的伍振銓,不禁又回望雨中一眼。
霸道、愛生氣又愛亂罵人的人?換句話說不就是脾氣不怎麼好的人?
那──他是不是該叫纖纖離這個讓人很有壓迫感的鄰居遠一點?
※ ※ ※
若不是剛好想乘機北上會會許久不見的老友,江文智說什麼也不會臨時決定接下這樁轎車擦撞糾紛的小案子,匆忙的跑來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