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人家學做豆花,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偏偏真的發生了。初時很彆扭,春花婆婆不斷說要抓住小魚的胃,心也能抓得更牢,她這個准老婆最好學著點,好幾次她差點破功笑出來,幸好做豆花的過程很有趣。
於子江不語,黑眸牢牢盯著她瞧。
「費了一整天的工夫才做好豆花,可惜我不愛吃甜點,你替我嘗嘗。」連日央端了一碗淋上薑汁的花生豆花到他面前。
「你為什麼還在這裡?」很嗆的態度。
她發現他的臉色很難看,笑容跟著斂去,「我打擾你了,對不起。」
她的笑臉隱沒,他竟覺得可惜,但矛盾心情很快被忿怒代替,「為什麼你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原來他發火的可怕模樣不亞於自己。她微微顫抖著。
「很好!你又失憶了?」她真有演戲的天份。他丟下辣椒醬,喝杯茶水降火氣。
「請直接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連日央嗅到不尋常。
他回頭瞪著她,「我沒空陪你演戲,立刻離開我的地盤。」
他趕她走,莫名傷心籠罩,她深呼吸後淡然回應,「是該離開了,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
「別再回來找我麻煩。」很冷,他把話說絕。
「我明白了,請把彈匣還給我。」她的神情也恢復最初的冰冷。
彈匣兩個字倏地讓怒氣減弱幾分,他不禁擔心望著她,「我……」
突然大門被開啟,一抹高大身影堂堂入侵,是頭髮缺一角的烈城傑,「於子江看你往哪裡逃。」
她感覺到來者不善正要防備,卻被來人出口的話轟得腦袋劇痛,「於子江?!於子江……」
「頭又犯疼?」於子江向前扶著她,憶及她是個演戲高手立即收手,斥責怒喝,「別再裝可憐了,我絕不會同情你的。」
「怎麼回事?」烈城傑十分錯愕。向來和善的子江竟然這麼兇惡,還有與他同居的女人又是誰?
像被撕裂,連日央的堅強終究壓抑不住煎熬,慘白的唇瓣不停呢喃,為了減輕頭痛,手指深陷肌膚。
看見她手臂上的血痕,於子江伸手制止,「住手!」
「啊……」她的雙手受限制,但情緒不但沒有緩和,痛楚反而更加激烈。
知道她是真的痛苦,他使出全力將她擁緊,生怕她掙脫牽制又自殘,「冷靜下來、冷靜下來。」
見情況不對勁,烈城傑也向前幫忙,「快送她到醫院。」
「不行!她……」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痛苦?安心,仲奕的醫院會保守一切秘密。」烈城傑誤以為他怕行蹤洩露。
「可是……」於子江見她比前幾次還要痛苦,決定豁出去。「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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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仲奕是康寧醫院的擁有者,在第一時間接獲消息,立刻安排連日央住進十二樓病房。這個樓層戒備森嚴,醫生與護士要進入都必須經過重重關卡。
貴賓病房設備完善,她此刻正安穩歇息,於子江守在旁邊,心情非常複雜。
「別擔心,電腦斷層掃瞄顯示她的頭部沒有任何血塊或創傷。」耿仲奕與幾名醫生研究病情後回到病房。
「你是說她沒事,可是她頭疼得很厲害。」於子江仍舊擔心。
「很可能是受到刺激引發頭部疼痛,說不定她是想起從前的事。」
「她能恢復記憶?」
「不能保證,在精神科領域中,並無記憶治療的名詞,換言之,失憶症無藥可醫,只有透過接觸熟悉的人、事、物來重建記憶。」耿仲奕接著又說了一些關於喪失記憶的事情。
「你確定?我可沒忘記你是婦產科醫生。」
耿仲奕白了他一眼,「貶低我就算了,你當剛剛那幾位腦科權威醫生是假的啊?」
「對不起,我的情緒很紊亂。」於子江慎重道歉。回到病床邊守著,她蒼白的臉擾得他不安。
「你是在什麼情況下遇見她?我相信把線索提供給偵信社,可以查出她的來歷、家人,一定能幫助她恢復記憶。」烈城傑非常好心的提供建議。
「這主意不錯。」耿仲奕附和。
於子江緊張得背脊僵直,含糊帶過,「這些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不對勁、大大的不對勁。
耿仲奕朝烈城傑投射不解目光,烈城傑則聳肩表示不清楚。不過他們倒是達成共識,於子江這小子露出弱點嘍!這是將味之都推給他的好機會。
嘿!這不是奸詐,而是兄弟有禍同當,沒道理他們倆扛了味之都三個月,而他樂得逍遙自在,是不?
「我們不打擾了,如果她醒來就按鈴叫我。」
「你也該休息一下。」烈城傑拍了拍於子江的肩膀,隨後也離開病房。
病房靜默。於子江深深歎息,這幾天來明不歷的她把他的日子擾得一團亂,如此欺騙耍弄,早該將她推得遠遠,偏偏不忍心。
沒道理,真的沒道理。非親非故,況且她還是個黑道份子,為什麼還要一再幫忙掩護?
黑道份子?當她卸下防備吃著辣椒醬談起棒球時,她根本與黑社會搭不上邊。想著想著,他的眼神柔和幾分,可偏偏又憶起早晨的事情。
天哪!真夠矛盾。於子江愁悵地撥弄頭髮,無法決定接下來該怎麼走。
「於子江……」仍舊昏迷的連日央喃喃喚著。
……上場打擊的是太陽隊的第四棒於子江……哇!打擊力道非常強勁,球往左外野飛……
……是於子江生涯第一百號全壘打。
於子江打全壘打的能力,真是驚人……
微弱聲音喚著,他急忙靠在她身邊,牢牢握住她的手,「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你不能決定我的未來。」連日央的眉頭深鎖,呢喃聲倏地變得強硬。
爸爸,我打架是教訓那些雜碎,不是惹事生非,你只看到表面,為什麼看不到我是憑自己的力量幫助弱小。
以暴制暴又如何?若是等學校出面,弱小的同學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什麼?我不會去讀警官學校,那種制式生活不適合我,我不是脫韁的野馬,不需要受束縛。
「於子江都是你!」她大喊著睜開眼,猛然坐起身。
「你……」好凶悍,該生氣的人是他才對吧!
她怔了怔,前後記憶整理清楚,瞇起危險的眸子瞅著他瞧,「沒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你的頭還疼嗎?我叫仲奕他們過來。」
「哼哼!七年了,這筆帳連本帶利算一算非常多。」真想不到於子江三個字就是打開記憶的鑰匙。
「等等!你在說什麼?」莫名其妙,她又像變成另一個人。他被瞧得頭皮發麻。
連日央的笑容更加詭異,「嘿嘿!別急,我當然會告訴你要還什麼債。」
於子江第一百號全壘打讓她腦震盪住院了三個星期,還因此扭轉她的人生。
嚴厲的父親終於知道她常常打架,硬逼她讀警察學校,想藉此磨去她的銳氣。
而警察學校錄取率非常的低,以她的實力絕對考不上,父親更揚言如果重考三次還考不上,那麼她就準備嫁人。
而準新郎是個超級俗又無力的大木頭,嫁他不如抱墓碑當寡婦,她不敵父親的固執,拚命讀書終於在第二次吊上車尾考入警察學校。
束縛生活苦到無法言喻,於是剪報罵於子江成了唯一的樂趣,幸好撐過漫漫歲月她還沒悶到發瘋。
「什麼?你再說一次。」於子江聽得莫名其妙。
「還懷疑,我真的恢復記憶了。你!於子江就是我連日央頭號的敵人。」她氣忿地揪住他的衣領。
「你的名字真叫連日央?」見她點頭,他很努力回想,「在這之前我真的不認識你,更沒見過你。」
「廢話,因為你打完那場球賽就飛到美國去,哪裡知道我被你的一百號全壘打K到住院。」連日央愈說愈火大。
「你確定不是因為打架住院。」真是太離譜了,他那第一百號全壘打竟然打得她腦震盪!於子江不禁笑出聲來。
「去你的!我打架從來沒輸過,就那一次為了擊退幾個小癟三,竟然受傷骨折。還被我爸逼去讀警察學校。」好氣,他居然還笑。她痛捏他的臉頰一把。
「等等!這太不符合邏輯了,你不是混幫派的嗎,怎麼現在又變成警察?」他不禁懷疑。
「哼!乖乖待在辦公室我一定會悶死,所以就自動請求成為臥底警察,接下來只要再撐幾年把欠國家的債全還清,我就自由了。」
謎底解開,她果真是個好人。他心中陰霾一掃而空,哈哈!
「啊!那你之前會那麼兇惡,全是因為只記得混幫派的記憶。」
「堅守本份,就連喪失記憶也要死守秘密,才會一直以為自己真是黑道份子。」倏地,她的眼神變得酷寒,「你不會洩露我的真實身份吧?」
「不敢。」他伸手要按護士鈴,決定請醫生徹底幫她做一次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