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立刻引起小女生們共鳴,激切喧嘩起各自喜愛的作品。
「這些好像跟我們男生都沒什麼關係嘛。」幾隻小鬼故作無聊地懶懶耍帥。
「隨便慣的男生,他不會懂得如何認真。」
李維祈意味深長地勾著嘴角低吟,不知他是在回應那些青少年,還是在說他自己。
「那……那又怎樣?」小毛頭就是嘴硬,死不認輸。
「等到有一天他碰到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孩,他會很慘。」
男孩們的心被他吊得七上八下,再怎麼追問,他也不回答,反而悠哉催促他們排隊沐浴去,準備一起晚間的禱告,上床睡覺。
等到青少年們全橫七豎八地在教會長椅上沉沉入睡,已是深夜時分,也是大人們最輾轉難眠的時刻。
曉淑一人獨坐屋外長廊的木板地上,茫然凝望簷下滴滴答答的殘雨,以及流雲之後隱隱約約的淨麗星空。
有些事情,她想開了,不需要再牽掛執著。
一座魁偉暖熱的軀體,也在她身後席地而坐,把嬌柔的身子困在曲起的兩條長腿間,將她擁靠至厚實的胸懷。他一面汲取她的髮香,一面聆聽星空下的雨滴微響,夜蟲幽唱。
「我要跟你分手。」
她淡淡地說,心不在焉地說,自言自語地說。
「我並不認為我們有正式交往過,但是,我已經不想再投注感情到你身上了。」
細語盈盈,他卻毫不回應,專心地自她肩後以鼻摩挲她頸側驚人的細嫩。
「我要重新找一個懂得愛我的男人,然後當一對很甜蜜、很投契的情侶。他不高不帥也不要緊,只要他單單愛我一個、知道珍惜我的感情就可以。」
他幾近虔誠地細細吮啄起她豐潤的耳垂,著迷地深深呼吸著她肌膚散發的馨香。
「如果爸爸沒什麼意見的話,我就跟那個男人結婚。如果有了孩子,我就辭職,全天在家帶孩子。等孩子比較大了,我再二度就職。」事業可以重新打拚,陪孩子一同成長的珍貴時光,一去就再也不復返。
她曾經被爸爸這樣珍愛過,所以她也要這樣疼惜孩子。
「然後,我就一面當媽媽,一面當老婆,一面當女兒、當媳婦、當上班族,持續著教會的生活和服事,過得很忙碌、很充實。」
柔弱的呢喃,美如夢囈。
「然後,我就忘了你。」
「嗯。」
夜涼如水,襲來雨後的清芬。一雙健臂緩緩收緊,將纖柔的嬌軀更深揉進熾熱的胸膛。他強而有力的心跳,透過她的背,滲入她靈魂裡。那裡面有一顆破碎的心,只因一次初戀付出得太徹底,重傷之後,就留下綿綿長長的後遺症。只能獨自承受,難以治癒。
她不想再被過去的眷戀牽絆了,也疲於反覆不斷地為他掛念,被他主導著每日的所思所想、一言一行。
對於感情,她要重新來過,擺脫自己對他的執著。
只不過,她太專注於這份對著星空的期許,忽略了此刻的她,連他健壯的臂彎都擺脫不掉,又該如何擺脫他對她心靈的統馭?
她對愛情,缺乏經驗與謀略。不夠防備,太單純。
兩名小女生憲寒宰宰地躲在他們背後的一段距離外偷窺,對他們親暱沉靜的依偎,無限神往。
「我也好想談這樣的戀愛。」
「我倒覺得他們結婚,是遲早的事。」不僅止於戀愛了。
「曉淑老師這麼漂亮,為什麼卻只喜歡一個人?」應該會有很多對像才對。
「對啊,她實在超笨的。」世故的小臉無奈勾起嘴角。「不過這樣笨笨的好像也不錯。」
「嗯。」腳踏兩條船的確滿累的。
「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接吻啊?」呵啊……稍困。
「這樣就很好啦。」超甜蜜的說。
小女生們嚮往著曉淑的浪漫,一如她也曾滿懷夢想地嚮往戀愛。總是這樣,一代又一代,承傳著對真情摯愛的美麗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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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我是范曉淑。你是……」辦公室的一片兵荒馬亂之中,突然喝出忍無可忍的嬌斥。
「請你們不要再打電話來!你們這種行為,已經對我造成很大的困擾。如果有任何疑問,請直接去問李維祈先生!」
憤然摔上的電話,引來旁人沒安好心眼的關切。
「怎麼啦?」
「又是新聞媒體打來的?」
死李維祈……有種就別在她眼前出現!
她正打算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某八卦雜誌卻在近期企業報導專訪李家第二代投資佈局的文章中,附加一張她與李維祈在餐廳外公然擁吻的偷拍照片,從此陷她於水深火熱之中。
她氣得要命,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變成別人偷拍的對象。
而且事情根本不像記者寫的那樣。她那時是被他硬吻上來的,還拚命拳打腳踢地抵抗,可是這一切激烈起義的奮戰一旦被濃縮為一格畫面,看起來還真的滿濃情火辣的。
「我哪曉得啊。」她才不屑咧,只不過她是有在暗暗計算他幾天沒顯靈了。
「我們打電話找他也打不通。」
「難怪我最近的電話特別多。」她這才發覺,好像滿多人都是打到她這裡來找李維祈。「大家要找的是他,幹嘛問的卻是我?」
「你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她愕然反瞪。「我為什麼要知道?」
姊姊妹妹無奈長哎。「你這個女朋友當得好失職。」
「我幾時是他的女朋友了?」請不要破壞她告別過往之新生活運動。
「你要好好扮演溝通的橋樑,用你的積極去推動他、影響他,不然男人通常很懶得主動參與幫忙的。」
「那關我什麼……」
「而且你們如果已經決定要結婚,最好快點跟教會辦公室的人員預約婚姻輔導的諮詢課程,否則你會排不到今年在教會內舉行婚禮的檔期。」
結婚?曉淑的嘴巴愈嚇愈大。
哪時候的事?李維祈也不過私下跟她談過一次而已,為什麼每個人都知道,彷彿已成定局?
「不過拜託拜託,請你先說服他出來跟你搭檔,一起當國中生團契的主輔導。我發覺年輕人還是由一對輔導來負責比較妥當,男生女生的層面才能兼顧。」
「這不是該拜託我,而是該去跟李維祈……」
「我拜託他沒用啊,他只撂下一句他沒興趣就走人。」行政姊姊急得嗚嗚咽咽。「他對青少年太有魅力了,那些國中男生對他崇拜得要命,年輕的大專輔導也很想向他學習。你就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已經沒人手的行政同仁,拖他出來跟你一起搭檔服事吧。」
「可是我……」
為什麼老把她跟李維祈扯在一起?看大家很自然的日常哈拉,實在不像有在暗地串通什麼,比較像……李維祈背著她在秘密佈局,把所有人全收入他的網羅裡,統統一起騙。
「我希望你們不要被那些八卦報導誤導了。」她鄭重聲明。「我跟李維祈……」
「安啦,我們不會被那些狗仔文章騙倒,你們還是一對的啦。」
「倒是你,得失心不要那麼重,也不需要為那篇報導煩惱。」
「對啊,維祈仍然是你的。」眾家姑娘熱情勉勵。「可憐的是那個相親小姐,親還沒相,就已經注定失望。」
「我也覺得她滿委屈的,好像只是拿來撐場面,把這件八卦弄得熱鬧些。」
「你們到底在講什麼?」曉淑一腦子漿糊,完全在狀況外。
「好了好了,曉淑希望含蓄一點,你們就不要講得那麼白。」負責聯絡及關懷事工的大姊大冷然開口。「曉淑,維祈已經一個多禮拜不見人影,也聯絡不到他的任何消息。他不來教會,他那個朋友希安也就不會來。我希望你能多盯住他們兩個,不要才受洗沒兩個月,就在信仰上鬆懈怠惰了。」聖經也不讀,禮拜也不做。
曉淑傻傻接過對方遞來的通訊資料,莫名其妙。
為什麼他的事要交由她來盯?
「我真的跟李維祈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無辜地被拋棄在姊妹們嘰哩呱啦的笑鬧圈外,孤苦自語,沒人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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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喔,媽。」李維祈一面在跑步機上揮汗奔馳,一面接過希安遞來的手機。「我不確定我能出席,要看曉淑她有沒有空去。」
希安無奈地踱往冰箱,自己倒酒加冰塊,緬懷可憐的美女。
「對,我的行程就是由她決定。」怎樣?
任憑李媽媽再怎麼說好說歹,這無賴兒子就只有一個標準答案:他要先問過曉淑的意見才行。連李媽媽都詫異,自己生的兒子從小叛逆跋扈,上頭的哥哥都被他欺負得慘兮兮。曾幾何時,競變得這麼溫馴,被女友管得死死的。
希安同情曉淑,但仍冷眼旁觀,沒打算為她申冤。她又不是他的女人,不勞他費心呵護。
不過維祈下的暗器太狠,把曉淑困得死緊,她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深陷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