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後,兩個孩子又沉迷在電動遊樂器裡,步維竹與郁漫依則手牽手來到涼台,沐浴在晚霞的餘暉下。
雨後的夕陽總是格外鮮艷,鮮紅嫵紫,彷彿潑了滿天的彩墨。
「真美!」郁漫依低喃。
「真安詳。」
「如果能夠在這座小島上隱居一輩子就好了。」
步維竹點頭贊同,再搖頭歎息。
「可惜最多再一、兩個月,他們一定會找到這座小島來。」
這還是由於郁漫依一再打電話去警告他們,才得以拖延這麼久。
「也就是說……」郁漫依停住腳步。「一、兩個月後我們一定要離開這裡?」
「對。」
「真可惡!」郁漫依懊惱地低咒。「現在都十一月初了,再過三個多星期就感恩節了耶!」
「抱歉。」步維竹歉然道。
「抱什麼歉,這又不是你的錯,不過……」郁漫依眷戀不捨地環顧四周。「真捨不得離開呀,這裡!」
「以後有機會我們可以再來。」
「唔嗯,也只有如此了。」郁漫依凝望著沉靜的海平面,喃喃自語,「才一、兩個月,晃個眼就過去了,我們還能做什麼呢?啊,對了,孩子們,我們得傳授他們多一點自保的手段……」
誰也沒想到,僅僅一個禮拜之後,某件事的發生即迫使他們不得不提早離開這座平靜的小島……
第九章
在這座平和安謐的小島上,西側是較為乾燥的沙丘矮地,東部山巒綿延起伏,北邊則是峭壁聳立的狹長谷地,不僅覆蓋著綠茸茸的苔蘚,也長滿了青翠的羊齒植物,至於島嶼的中南部地區比較潮濕,遍地可見清香宜人的松樹及濃密的竹林,一條蜿蜒小河由北至南穿過小島,有時潺潺而流,有時澎湃激烈。
這一片原始風光著實令人著迷,但同時,愈是原始的原野叢林愈是危險,大型動物雖不多,有些小動物、小昆蟲反而更危險,尤其是含有劇毒的生物……
「爹地!爹地!」
這日午後,米克心血來潮說要採集稀少昆蟲的標本,由於是要到叢林深處去探險,步維竹與郁漫依千叮嚀萬囑咐還不夠,最後決定要陪他們去。
不過,這樣還是挽救不了既定的厄運。
夫妻倆正一邊閒聊,一邊尾隨孩子們的腳印前進,驀聞姬兒驚慌的叫聲傳來,兩人相覷一眼,不約而同拔腿朝聲音傳來的小路奔去,不一會兒,他們便迎面碰上滿臉焦急之色的姬兒。
「爹地!媽咪!米克被一隻奇怪的小蜥蜴咬了一口,那蜥蜴好像有毒,因為米克說他的手不能動了!」一見著父母,姬兒更是跳腳,一邊往回急跑。「哪!哪!就是那隻!那隻!」
先一步趕到兒子身邊的是步維竹,他一見到兒子的傷口隨即脫口說了一句粗話。「Shit!」
郁漫依當即意會到情況相當不樂觀,因為步維竹只有在最緊急的狀況下才會控制不住說粗話的衝動。
就在這時,她瞥見了那只七彩斑斕的小蜥賜,依據經驗,恐怕那隻小蜥蜴不但含有劇毒,而且很可能足夠毒死她的寶貝兒子,一想到這,原就個性衝動的她更是抑不住滿腔怒氣。
「該死!」
她蹲下身打算撿顆石頭丟過去砸死牠,但就在她剛撿起一顆石頭正準備丟出去之際,那個久違的詭異聲音毫無預警地又出現了。
讓牠死?那隻小的幾乎看不見的蜥蜴?
對,牠該死!
……聊勝於無。
由於太過突然,以至於她未經任何思考動作便反射性地忿忿贊同,就在那一瞬間,那只搖來搖去跑得飛快,幾乎就要逃離她視線之外的小蜥蜴突然好像被電流電到似的劇烈震動了一下,然後就四腳趴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郁漫依不由呆的一呆,茫然地看了一下還舉在半空中的小石子,再望回四腳平平趴在泥地上的小蜥蜴。
不會吧?這樣就葛屁了?
心臟病發作?
困惑地丟掉石頭,郁漫依再看一眼小蜥蜴的屍體,隨即快步過去查探兒子的情況。
什麼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孩子。
「如何?」
「先送回村裡再說!」
那只蜥蜴確實有毒,而且島上備有各種解毒血清,單單就是沒有那種蜥蜴的解毒血清,因此步維竹與郁漫依只好匆匆忙忙帶著孩子跳上遊艇,以駭人的速度直駛向邁阿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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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阿密大學醫學中心急診室--
「……我有叫他不要去玩牠的!我看那只蜥蜴顏色那麼鮮艷,猜想一定有毒,所以一直叫他不要去玩牠,可是他不聽,說用樹枝去碰牠就不會被咬到,誰知道牠居然會跳起來……」
「好好好,姬兒,妳別急,這不是妳的錯,我們不會怪妳的。」
米克一被送進急診室,姬兒就噙著淚水拚命解釋個不停,郁漫依不斷安慰她,步維竹則冷靜地打手機回小島上,請胡麗夫妻幫他們整理行李送過來。
二十分鐘後,醫生出來,三人急忙迎上前去。
「你們放心,已經脫離危險了,不過仍需要再打兩支血清,一天一支,之後麻痺感才會完全退除,屆時才能算是真正痊癒。」
也就是說,米克必須住院兩天。
「我們……躲得過兩天嗎?」
夫妻倆相對無言,兩人都清楚得很,一旦回到本土,他們就隨時有被找到的可能,特別是在他們被限制在醫院裡不能離開的情況下。
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可能拿兒子的生命冒險,也不可能扔下兒子不管。
當他們來到兒童病房時,米克已經熟睡,姬兒陪在床邊,兩夫妻靠在窗傍低語商量。
「姬兒交給妳,米克我負責,晚上妳們就先出發去找這個人……」步維竹告訴郁漫依一個人名和住址。「他會安排妳們偷渡出國,妳什麼都不需要說,也不用告訴他我們的關係,只要跟他說是『冬狐』叫妳們去的,還有,記住,妳們一定要易容改裝,然後……」
冬狐?
這就是他的代號嗎?
郁漫依心想,一面仔細聆聽丈夫的囑咐,他交代的非常詳細,可見他早已為這種狀況預先安排好許多後路了。
狡兔有三窟,奸詐的狐狸一定不只,搞不好有三百窟。
「……在那邊耐心的等候,我一定會帶米克趕去和妳們會合,好了,剛剛說的都記住了嗎?」
郁漫依笑著指指自己的腦袋。「相信我吧!」
「我相信妳。」步維竹頷首。「還有,現在仍然很安全,妳們可以坐火車直達目的地,但我和米克可能要轉幾趟車繞繞路,再加上我們後天才能出發,大概會遲個三、四天左右,妳可不要等的心急,莽莽撞撞的跑回來找我們。」
「安啦,安啦!」郁漫依拍拍他的胸脯。「只要沒收到你傳給我出事的信號,我絕不會妄動,OK?」
「還有,記得遇事別太衝動。」
「是。」
「凡事三思而後行。」
「是。」
「確定絕對安全之後才能進行下一步。」
「是是是。」
「再有,不能……」
不會吧,還有?
「拜託,維竹,你要說的我都已經知道了,實在不需要……咦?」
話說一半突然沒了聲音--如同步維竹一樣,郁漫依訝異地發現,步維竹不知為何突然一臉驚愕地半張著嘴,眼大睜卻視若無睹,彷彿在聆聽什麼人說話,就好像……好像她第一次聽見那個聲音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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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殺了你身邊的女人。
……你為什麼現在才出現?
因為之前我不知道它在哪裡。
它?
那個女人身上的死神。
那你又是什麼?它又是什麼?
我和死神都跟你一樣啊!我也是地球上的生物,只不過我們的存在比人類更久遠,但是沒有人知道,因為沒有人看得見我們。
你……們?
我們原本有兩大族群,一向都依附在其它生物上生存,但後來我們在選擇寄生對像時作了錯誤的抉擇,結果反而使得我們自相殘殺至近乎滅種。
……人類?
由於寄生關係,我們必須在宿主的同意下才能啟動我們的能力,其它生物都很單純,只有人類會為除了獵食和爭地盤之外的原因而起殺機,貪婪、嫉妒、自私、憤怒、怨恨,甚至一時的衝動或樂趣。唉!人類真是我所見過最殘忍的生物。
你……你們可以加快繁衍的速度,就跟人類一樣啊!
不,我們有無限的生命,卻無法繁殖,只能在宿主出現老化現象到某個程度時轉移到孕育中的新生命裡繼續生存下去。
難怪你們會瀕臨滅亡。
幸好在兩萬年前,人類設法把我和它從宿主身上分離開來並保存至今,否則我們可能旱就絕種了。
當時的科技肯定比現在更發達。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發達。
好了,不用那麼強調,我已經瞭解了。現在,我想再請問,為什麼我必須殺死它?因為它是你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