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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湛亮

  曾問過她,也質問過越夫人,可偏偏她們兩人給他的答覆都是搖頭否認,只說她受了風寒一直未好,是以精神差了些。

  可……若只是風寒,會讓她體弱至如此嗎?不知為何,總覺得她們有事瞞他,偏偏百般旁敲側擊、一再拐彎探問,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唉……但願一切真如她們所言,只是風寒罷了!

  「唔……」感到頰上麻麻癢癢,舒緩轉醒,才睜眼就瞧見他眉頭微擰的面容,阿蘇不禁微微一笑,伸手撫去他眉間的皺褶。「好醜!你是故意要嚇我嗎?」

  「醒了?」強擠出笑,低首在無血色的唇瓣上落吻,玄蒼將她扶起坐靠著,柔聲輕問:「妳睡了好久,餓了吧?」

  正想搖頭表示不餓時,胸口一股強烈的窒悶忽又襲來,她連忙改弦易轍,連連點頭。

  「那好!我去端些吃的給妳。」

  又點頭,怎麼也不敢開口應聲。

  玄蒼見狀雖覺奇怪,卻以為她精神不好,一時間不太願意說話,笑了笑,要她稍等會兒後,便轉身出去了。

  一見他離開,阿蘇急忙從繡枕下抽來一條手巾,捂著嘴就再也強抑不住地連連嘔出鮮血……

  「阿蘇,我記得妳近來愛吃蜜餞,要不要我幫妳拿些來……」玄蒼去而復返,詢問的低沉嗓音頓止於瞧見她怪異的舉動。

  「啊!」萬萬沒料到他會突然掉頭,阿蘇驚呼一聲,倉皇地忙著將滿是血漬的手巾塞入枕下,佯裝無事微笑。「蜜餞嗎?我挺想吃的……」

  「阿蘇!」來到床前,結著粗繭的長指抵上粉唇,深黝眸光複雜地瞅著她嘴角來下及拭淨的血絲,玄蒼不顧她抗拒,強將她藏入枕下的手巾取出,當瞧見上頭的斑斑血漬時,一股驚恐襲上心頭,他顫著嗓音急問:「這、這是怎麼回事?何時開始的?妳告訴我!告訴我啊!」

  怎會?她怎會吐血?為何遲遲不告訴他?她究竟是怎麼了?

  糟!還是讓他發現了!

  阿蘇心下一涼,小臉霎時蒼白如雪,慌張中正想找借口搪塞時,忽地,一股腥甜再次湧上喉頭,她強抑不了地張口噴出,溫熱血漬霎時濺了玄蒼一身。

  「阿蘇!」幾乎無法置信眼前景況,玄蒼驚恐萬分下,飛快扶著她躺下。

  「蒼,我……我……啊--」心緒激動難平下,嘴角不斷溢出鮮血,她還想開口,驀地,一道突如其來的激烈劇痛如利刃般貫穿下腹而來,痛得她不禁驚喘一聲,隨即感到腿間一陣濡濕。

  「阿蘇,別說話了!我立刻去請越夫人過來!」深恐她有何差錯,踉蹌轉身就要奔去找人。

  「蒼!」驀地,她細瘦五指抓住健壯臂腕,逼得他頓足回頭,這才顫巍巍抽氣強笑。「告、告訴越夫人,我……我要生了……」

  第十章

  床榻上,纏綿後的溫存,女子蜷曲在男人懷中,小臉染上一抹淡淡嫣紅,唇畔漾著似有若無的羞赧淺笑,微喘的氣息慢慢平復後,呢喃低語輕輕揚起……

  「你說,我們會不會有孩兒呢?」貼著溫暖胸膛、聽著沉穩心跳,女子嬌羞輕問。

  孩子?男人微微一怔,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孩子,一時間竟沒回話。

  沒聽到應聲,女子不以為意,又逕自微笑道:「若我們有了孩子,我真希望我的眼睛能好,好讓我能瞧瞧你、瞧瞧孩子,就算只有一眼,我也心滿意足了。」

  「傻瓜!」指尖穿過烏黑髮瀑,男人低聲保證。「妳的眼睛終有一天一定能夠治好的!屆時,別說一眼,妳想看千眼、萬眼,都由著妳瞧了。」

  「呵……但願如此……」將臉深深埋進他肩窩裡,女子揚起淡笑……

  呵……這個男人,這些年來尋找過如此多的大夫,依然是不死心啊!不過……她多麼愛這個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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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痛!那股撕裂全身似的劇痛彷彿永無止歇似的,她有體力熬得過嗎?好累……真的好累……她沒力了……真的沒力氣了……可是……可是孩子怎麼辦?怎麼辦?她一定得生下孩子讓蒼作伴的……

  劇烈痛楚中,她勉強睜開迷濛雙眸,臉上、身上冷汗不斷,伸出手奮力抓住身旁幫她接生的女子。

  「越、越夫人……」劇烈喘息中,阿蘇哭叫道:「若我有個萬一,當初的約定,妳還記得吧?」

  點著頭,任圓額上冒著熱汗,飛快急道:「妳別想那麼多!快!用力推!一定要撐過去啊!我們打算走第三條路的,不是嗎?妳還要陪著玄公子一起到老,看著子孫滿堂的,不是嗎?」

  是啊!她還想當個白臉娘親,陪著黑臉爹爹一起老啊……

  想到心愛的男人,她淚流滿面,原已消耗殆盡的體力不知從哪湧上一股巨大力量……

  「推啊!用力推,孩子快出來了……」任圓焦急叫道。

  聞聲,她雙眼暴睜,凝起最後的力量奮力推擠--

  「哇--」宏亮的嬰兒哭叫掩蓋了所有人的聲音。

  隱隱約約中,聽到任圓似遠又近的喜叫,她知道孩子來到這世間了,不由得松心泛起迷濛微笑,神志逐漸迷離……

  呵……有孩子伴著蒼,她安心了……好累了……想睡了……

  「玄夫人?」才剛剪斷臍帶,抬頭就見她已昏迷過去,驚得任圓飛快將手中小嬰兒交給一旁幫忙的婢女,自己則一把抓起纖細手腕一搭……

  「糟了!」知道「血杜鵑」之毒與懷胎生子兩方的相互掠奪下,她的生命力幾乎耗盡,如今只剩一氣尚存,隨時就會魂歸離恨天,任圓急得轉身就往外跑,準備抓守在外頭的男人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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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門外,兩名大男人一臉焦急,難掩緊張地來回踱步;而蹺著二郎腿坐在迴廊欄杆上的另一名大男人則是閒閒涼涼的笑看二人。

  「生個孩子而已,又不是死人,緊張什麼?」越原斜睨哼笑,對眼前兩人窮緊張的模樣不禁搖頭唾棄。

  「打鐵的,你懂個屁?吵死了!」橫來一記怒瞪,南宮易難得口出粗話,恨不得把這個惹人厭的老友封嘴起來,就地掩埋。

  關於阿蘇的身體狀況,除了她,自己、還有任圓外,並無讓第四人知曉。而這個什麼都不懂的越原,還開口閉口就死人,專門來觸霉頭的啊?

  一旁,玄蒼根本無心去注意兩人的無聊鬥嘴,一顆不安的心高懸著,聽那不斷傳出的細細呻吟聲,恨不得馬上衝進一門之隔的房間內,相陪在妻子身旁。

  正當他快禁不住內心擔憂,幾度出手抵上門板欲推開又強逼自己冷靜放下之際,驀地,一道嬰兒宏亮哭聲驟然響起。

  生了!

  此認知方才閃過腦海,玄蒼還來不及有任何的感受,「砰」地一聲巨響,房門突然被人飛快打開,任圓慌忙奔了出來,房外的男人們則緊張地迎了上去。

  「越夫人,阿蘇她……」玄蒼急切想問裡頭狀況,誰知才開口,馬上被她拖了進去。

  「快!快幫我將越夫人抱至後院的石室去!」飛快截斷他的問話,任圓急急指揮命令。

  石室?為何要把阿蘇抱到石室去?

  玄蒼心驚不解,視線落到床楊上昏迷不醒,臉色白如死人,幾乎察覺不出呼吸起伏氣息的阿蘇身上,一股漫天恐懼如洶湧浪濤將他狂捲進無邊的森寒中……

  「阿蘇怎麼了?妳說,這是怎麼回事?」抱起冰涼人兒,玄蒼心中惶恐不已,驚怒質問任圓。「妳不是說阿蘇身子虛,天天讓她服下養身補氣的藥湯嗎?為何還會如此?她會嘔血的事,妳是否也早已知曉了?妳說啊!給我一個回答……」

  「蒼弟,你先別激動!此事說來話長……」緊跟進來的南宮易想解釋。

  「膽敢吼我家圓兒?找死啊……」護妻心切的越原不爽回吼,隨時準備拔劍相向。

  「全部閉嘴!」推開擋在身前的夫婿,任圓向來輕淡的嗓音難得高揚,在三個激動得鬼吼鬼叫的男人全都住了嘴後,才對著玄蒼冷聲道:「玄公子,如果你想救令夫人的命,最好照著我的話做!現在,馬上將人抱到石室去,快!」

  聞言,玄蒼驚恐中不敢遲疑,抱著阿蘇在南宮易的帶領下,飛快朝後院方向急掠而去。

  「真要死人啦?」某個惹人厭的打鐵師傻眼,開始考慮起自己或許可以轉行去當未卜先知的半仙。

  「囉唆!」睨眼嗔罵,將手攬上他的健腰。

  「怎麼?想和我親熱?」垂眸睇覦,一臉邪笑。

  「你別胡說!」又淡聲輕斥,粉頰卻微紅。「快帶我到後院的石室去。」她自己用腳走過去也行啦!只是太慢了!救人如救火,玄夫人現在可命在旦夕,一刻鐘都不能浪費的。

  「原來我只是妳的代步工具。」有些怨歎,但還是乖乖摟著人,使出輕功往後院石室電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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