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成為地獄門的殺手以來,所未曾體驗過的。
咦?這個時候,熙真到後院的小屋去做什麼?
自從她到慈濟堂以來,長年上鎖的後院小屋,一直是個神秘的所在。蒼月一時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便尾隨在熙真身後偷瞧。
只見熙真走到後院的小屋前,停下腳步,掏出懷中的鑰匙開鎖,打開門,裡面是一間擺設簡單而莊嚴的祠堂。
只是一間普通的祠堂,有必要這麼費事地日日上鎖嗎?難道是屋裡放了什麼貴重的物品不成?蒼月心中頗覺訝異。
熙真燒起幾炷香,口中唸唸有辭,朝著桌上的脾位拜了幾拜,插香入爐,便轉身離開小屋。
蒼月機警地以靜寂無聲的上乘輕功離開,臨走前正好瞥見神主牌上寫著「柳忠全」三個字。
柳忠全不正是當年因揭露一項重大的宮廷秘密,而被逼得辭官退隱的前尚書侍郎?還是只是同名之人?
要是熙真果真與柳忠全有關,那麼他不就成了……不,在查清事實之前,她不能妄下判斷,看來,她得一直待在這裡,直到水落石出的一天。
不知何時飄來一片烏雲,掩蓋了原本晴朗的天空。
熙真將小屋上鎖,回到大廳,拿起銀針等隨身的工具,便要出門。
蒼月心知他又要出門替遠方的病患看診,便提醒他道:
「慢著,天色開始變了。以防萬一,這傘你帶著。」蒼月將傘遞到熙真手中。
「我去鄰鎮一趟,最遲傍晚便會回來。你一個人留在慈濟堂裡,一切小心。」
熙真凝視著蒼月纖柔的身影,眼中有著濃濃的關懷之意。
他淡然一笑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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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熙真走後,已過了數個時辰。
天色變得越來越暗,大雨也下個不停。
熙真曾說傍晚便會回來,但如今天色昏暗,雨又下得那麼大,卻始終未見他回來,蒼月擔心極了。
隔壁的阿水叔倚門望著傾盆大雨,無奈地抱怨著:
「唉!老天不作美,竟然在這個時候下那麼大的雨,偏偏我家老太婆今天一早便回娘家探病,到現在還沒回來,真是急死人了。
而且,天這麼黑,這附近的溪流又十分湍急。老天保佑,千萬別讓我家老太婆出事啊……」
話未說完,黑暗的陰雨中,有道人影走近。
心急如焚的蒼月以為是熙真回來了,連忙拿起傘跑出去相迎,誰知一走近,才看出來人竟是阿水嬸。
「老太婆,你怎麼那麼晚才回來?雨下那麼大,我還怕你出事了。」阿水叔語中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唉呀!誰叫這雨來得突然,天一黑,路變得更難走了。方纔我在回來的路上,還聽說有座橋被大水沖斷了呢!能走得回來就該阿彌陀佛了。」
「你說哪條橋被衝斷?」
「就是通往鄰鎮那一座獨木橋啊!」
蒼月一聽,大驚失色。
熙真尚未回來,難道他在路上出了什麼事?
她整顆心因擔憂熙真的安危,而失控地狂跳著,立刻不顧一切地拿著傘狂奔出去,在風雨中尋找那抹溫雅的身影。
「雨下那麼大,蒼月姑娘要到哪兒去呢?」阿水嬸好奇地望著在風雨中狂奔的蒼月。
「是啊!看她跑得那麼匆忙,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聽說柳大夫今天到鄰鎮看病,到現在還沒回來。」
「唉呀!不好了,難道是柳大夫出了事?」
「莫說柳大夫是咱們家的恩人,就算鄰居一場,咱們也該幫忙。我看還是跟去看看,說不定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
「不過……聽說蒼月姑娘曾經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也不知跟這種人接近,會不會招來什麼禍端?」阿水嬸膽顫心驚地猶豫著。
「唉!她待在慈濟堂也有一段時日了,你見過她殺人嗎?何況像柳大夫這樣的大好人,都肯與她朝夕相處了,我想她人應該不壞。更重要的是,柳大夫對我們恩重如山,難道我們能在他危急時棄他於不顧嗎?」
「也對!如果我們是這麼不知感恩的人,老天爺也不會放過我們的。走吧!」
阿水叔夫婦也尾隨蒼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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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慌意亂的蒼月茫然地朝著前方狂奔,顧不得疾風暴雨摧殘著她柔弱的身子,直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她才停了下來,佇立在原地,木然地凝視著他。
熙真也看到了蒼月,兩人的視線在風雨中相交。
他眼中的欣喜,在見到她濕透的衣衫後轉為薄怒。
「你為何淋成這樣?快回屋裡去。」
自出門以後,熙真始終為蒼月之事而憂心,怕她會不懂得要照顧自己,更怕金鳴府的人會對她不利,也擔心路途遙遠,他會來不及趕回去替她煎藥。
想不到尚未到家,便見到渾身濕透的蒼月,在風雨中相迎,令他既感動又生氣。
熙真加快腳步地朝著蒼月跑去。
而心急如焚的蒼月,好不容易看到熙真就在眼前,正要趕過去他的身邊,突然一陣天搖地動,大雨沖走鬆軟的土石,大量的泥土向下崩落,熙真就在她的驚呼聲中,被土石掩埋。
蒼月手中的紙傘瞬間落地,她顧不得一切地衝向熙真,見到被大堆土石掩埋的他已失去了知覺。
一道溫熱緩緩地滑落她慘白的香腮,蒼月任由狂暴的風雨打在她纖弱的身上,雙手不斷地挖掘著覆蓋在熙真身上的土石,即使被尖銳的石子劃破她的雙手,鮮紅的血水融入雨泥之中,她仍不停地挖著。
幸而有隨後趕到的阿水叔夫婦幫忙,這才順利地將熙真救回慈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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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兒……涵兒……不要走!」
好不容易將熙真救了回來,卻見他在昏迷中,不斷地叫著夢涵的名字,令蒼月暗自心傷。
突地,熙真緊閉的雙眼微微顫動了下,蒼月憂心地輕握住他溫暖的大掌,看著面色蒼白的熙真睜開眼,這才放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
「你已經一天沒進食了,快喝些熱粥。喝了粥,才能服藥。」
熙真接過蒼月遞來的熱粥,笑問:
「你知道我該服什麼藥?」
「阿水叔看過你的傷勢,除了皮肉傷外,最令人擔憂的是你的內傷。所以,我便依照你當初開給阿水叔治內傷的藥方,為你煎藥。」
「蒼月姑娘真是冰雪聰明。」他溫柔地笑著,嘉許地望著她。
蒼月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突然漏了一拍,她羞窘地別過臉去。
「我昏迷了很久嗎?」
「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熙真注意到她靈燦的美目竟有些紅腫。
「這一天一夜你都守在這裡照顧我?真是辛苦你了。」
「這沒什麼。我只是回報你當初對我的照顧。」
「糟了,我一睡就睡了一天,那些需要我的病患們……」
一意識到自己昏迷了一天,可能耽誤到不少病人的病情,熙真掙扎著便要起身。
「快躺下,你現在還很虛弱,不能起身。你放心,這兩天沒有什麼急症病人,阿水嬸和許多鄰居都來探視過你,大夥兒都希望你安心調養。
那三個孩子也都很懂事,為了不打亂他們的作息,一作完功課,我便要他們回房歇息去了。」
什麼時候,他和蒼月的角色居然對調了?換她這個病患來告誡他這個大夫不准起身、不能下床,要安心養傷。
就連那三個惹人憐愛的孩子,她也替他照料得很好。熙真的心中十分感激蒼月的細心體貼。
「蒼月姑娘,感謝你。我真不知該怎麼表達心中的謝意。」
「你不必謝我,這是我應做的。只是……那天雨下得那麼大,你為什麼不先躲一陣子,待雨勢變小,或天亮再回來?」
她不明白,他到底為了什麼,竟冒險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趕回慈濟堂?
「因為我放不下你,只好冒著風雨趕回來。而且,我很擔心我一不在,金鳴府的人會對你不利。」
原來他竟是為了她,情願冒著狂暴的風雨,長路迢迢地趕回慈濟堂。
滾燙的淚水,決堤般地滑落她略顯憔悴的粉頰。
「你怎麼哭了?別哭啊!我會受傷都是天意,你千萬別自責,否則我會十分的不安。」
熙真溫柔地伸手擦去蒼月滾落的淚珠,誰知那璀璨若寶石的晶瑩淚滴,竟如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地滑落。
那一刻,有股深深的憐愛與心疼,緊緊地揪著熙真孤寂多年的心魂。
第七章
幾天之後,熙真的傷勢已復原了大半。
這天,原本平靜的慈濟堂,被一個意外的訪客所擾亂。
「不好了,柳大夫,小姐……小姐她因為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原本已逐漸復原的舊疾,再度發作了。員外找了好多大夫都束手無策,所以奴婢只好來向大夫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