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愛人,是怕付出感情後又失去的刻骨之痛;不敢被愛,是怕讓愛我的人心碎失望。」
面對他毫無頭緒,莫名其妙冒出的話,就算聰明如她也只能一頭霧水地搖頭。
他坐回椅子,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她不反抗,靜靜地靠在他的胸前,聆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
「那年我十四歲,跟著我母親進入伯溫家族。當時,爸爸對媽媽並不好,時常打她,對於我則是視而不見,將我丟進伯溫家族的私人訓練所。
那是一個專門培養家族成員的地方,每天除了學習,還是學習,沒有關心、沒有愛。這對一向被愛德華家族的長輩們視如寶貝的我而言,無疑是一段黑暗的日子。
最令我無法忍受的是,我最愛的母親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卻棄我不顧,兩年內沒來看過我一次。」
「你為什麼不回愛德華家族呢?畢竟,你本來就不是伯溫家族的成員。」
本以為他是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幸運兒,沒料到幸運的背後,竟是感情上的傷害。
「爸爸娶媽媽不僅是為了家族利益,也是為了要我。」他語氣平靜得好似在敘述別人的故事。
她輕輕搖了搖頭,「不懂。」
「只有十四歲的我,已顯露出商業方面的才能,伯溫家族就是看中了這點,才將我列為聯姻的條件之一。」他自嘲地一笑。
「他既然得到了你和你母親,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呢?」
他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喬治·伯溫。
「珍惜?對於一個他不愛的女人和一個不是他親生的孩子,他為何要去珍惜?」語調上揚,他有些失控了。
面對他的問題,她無言以對。
察覺到自己的失控,他竭力調整情緒。
「開始時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討厭我和媽媽,後來才知道,他原本在台灣有一個妻子,他很愛他的妻子,但由於家族反對,他不得不離婚,對方因此意外身亡,他的女兒也無故失蹤,經調查後,只得到了一張死亡通知書。」
他看了看懷中的可人兒,語氣平靜的繼續說著。
「一度,他幾乎瘋了。他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媽媽身上,直至史雷得出生,他對媽媽的態度才有了好轉;而我,在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中,根本只是一個多餘的人。」
撫揉著她如絲般順滑的秀髮,他深情地說:「一直以來,我將自己摒棄在愛與被愛之外,直到你的出現,才讓我沉寂的心又重新恢復了熱度。」
羽霜毫不遲疑地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將頭埋入他的懷中。
他是那麼的無辜,又被傷害得那麼深,她怎麼忍心再傷他一次呢?
一瞬間,她幾乎有了放棄復仇的念頭,但很快被她否決。
不!復仇是她生存下來的惟一目的,她怎麼可以因此就動搖了?絕對不行!
安東尼凝視著羽霜,目光中滿是依戀。這種眷戀的感覺對他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他情不自禁地覆上了她嬌艷的雙唇——
面對他突來的親吻,她渾身一僵,神情極度不安,但逐漸地,他的柔情融化了她的防備,讓她也不由得沉浸其中……
深夜,潔白的月光從窗口灑人,灑落在輾轉難眠的人兒身上。
羽霜淬然起身,長長地歎了口氣,打開電腦的視訊系統與總部聯絡。
此刻她的心在愛恨之間矛盾掙扎,所以她想聽聽朋友的建議,畢竟,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羽霜,出了什麼事?」睡眼朦朧的緋月第一個跑來回應。
「別緊張,我只是有件事拿不定主意,想問問你。」
「說吧,能幫上忙的,我一定義不容辭。」緋月吁了口氣,懶懶地窩進轉椅中,打了個哈欠。嗯,又想睡了。
「緋月,你能不能坐穩些?」好笑地看著她一臉昏昏欲睡的樣子,羽霜很有良心地提醒道。
「為什麼?」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她不以為然地問道。
「因話我愛上了安東尼·伯溫。」
砰!電腦的發聲器中傳來一聲巨響,螢幕中只見緋月連人帶椅翻倒在地。
明明告訴她要坐穩了,就是不聽。
「你再說一遍。」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緋月捂著摔疼的手,一臉見了鬼似的發問。
嗚……好痛哦!會痛,那就不是在做夢。
那麼一定是她聽錯了,對,肯定是聽錯了。
「我愛上了安東尼·伯溫。」羽霜挑了挑眉,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說。
「你肯定嗎?」兩塊冰放在一起怎麼可能會擦出火花?太不可思議了。
「應該是吧。」她過去又沒有談過戀愛,怎麼會知道愛情到底是什麼?
「什麼叫作『應該是吧』?」緋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我會為他的快樂感到高興,會為他的痛苦感到心疼;和他在一起,我竟會忘了自己的復仇計劃,一味地沉浸在他的柔情之中。我想,這應該是愛吧!」
「他是怎樣一個人?」聽到她這麼說,緋月可以肯定,羽霜根本是愛慘了對方。
「你不也見過他嗎?」
「那不一樣,我要聽你說。」她實在不相信羽霜的冰心,會讓另一顆冰心融化!
「他嘛,長得很帥氣。」
「這我知道。」緋月沒好氣地大叫。
「很熱情,不,應該說是很瘋狂。」
「還有呢?」這才對嘛!緋月的眼中浮現些許笑意。
「他很有繪畫的天分。」不滿地看著屏幕上笑意盈盈的人兒,她遞上了個警告的眼神。
「還有呢?」緋月不買她的賬,繼續發問。
「他風度翩翩、才華橫溢、溫柔體貼,是女人都會瘋狂地愛上他,行了吧?」羽霜沒好氣的說。
「行了,行了。」緋月很沒氣質地癱在椅子上大笑。
好棒哦,她們的羽霜終於學會愛人了。
「就知道笑,我都快被煩死了。」她狠瞪了她一眼。
「這不是很好嗎,有什麼可煩的?」
「好?你有沒有搞錯,他是我復仇的一顆棋子,我卻對他動了情,這盤棋讓我怎麼下下去?」
「放棄報復。」這麼簡單的問題也想不通,笨!
「不行。」她一口回絕。
「你怕辜負了你外公對你的期望,是嗎?」洞悉好友靈魂深處的心結,她只能慢慢開導。
「是。我永遠都無法忘記,外公臨死前憤恨的目光。」銘心的恨依然如此的強烈,仿若一切就發生在昨日一般。
「如果你外公知道,你因他的遺願而放棄了自己的快樂,他會高興嗎?」
「不會。」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以外公對她的寵愛,他絕對捨不得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那就對了,凡是愛你的人,都會希望你獲得幸福。」
聞言,羽霜的心境豁然開朗。
她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一直以來,她只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復仇,現在又多了一個安東尼,而面對這樣的狀況,她注定要放棄其中一個,讓另一個獲得圓滿。
而她……選擇了愛。
正如緋月所說,凡是愛她的人都會希望她快樂,相信愛她的親人也會支持她的選擇。
羽霜從不知道,放下仇恨的生活可以如此的愜意,從不知道,隨心而動的日子可以如此的歡樂。
白天,她和安東尼一起工作,偶爾的眼神相交,讓她知道她從此不再孤單。
傍晚,他們一起送走落日,在無限美麗的夕陽中,聆聽彼此心靈深處的聲音。
晚上,他們一起作畫,在歡聲笑語中迎接第二天的曙光。
她一直知道,其實在這歡樂的氣氛下,隱藏著重重危機,但她深信,她有能力維持這得來不易的幸福,直至白頭。
有了長住英國的打算,羽露不得不請一間清潔公司,徹底清理飛鷹的英國分部。
這天,正是她搬回分部的第一天。
鈴鈴……突然,一陣急促的門鈴聲響起。
「來了!」羽霜警覺地拿起掌心雷。
六個小丫頭此時還在總部,沒她的命令,她們絕不會私自來英國;而安東尼根本不知道她住在這裡;那,門外會是誰呢?
「找誰?」由於是防彈門,她有恃無恐地站在門後問道。
「請問寒羽霜小姐在碼?」門外傳來了陌生而嚴謹的聲音,顯然不是普通人。
握著掌心雷的右手貼在門板上,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打開門。
只見外面站著兩名彪悍的壯漢。
「你們是誰?」竭力在腦中搜索兩人的身份,卻一無所獲。她可以肯定她不認識他們。
「你是寒羽霜小姐嗎?」其中一人恭敬地反問。
「是。」
沒有殺氣。她輕輕鬆了口氣,但握著掌心雷的手依舊沒有放鬆。
「我們家老爺要見你。」強硬的語氣表達出不容人拒絕的堅定。
「好的。」顯然沒有她拒絕的餘地,那何必白費工夫呢?
就在走出大門的剎那,她手中的掌心雷悄悄地移至腰間。
「我們走吧。」鎖好門,她神色自若地說。
在英國,能如此迅速掌握她行蹤的,只有一人——喬治·伯溫。
坐進門前豪華的賓士車中,她連做兩個深呼吸來平撫自己的情緒,以免在見到對方時,失控地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