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車子駛進了一所門禁森嚴的大宅。
「請下車。」一名傭人見車子停穩,立即訓練有素地為她打開車門。
羽霜掛著虛偽的笑容,優雅地跨出車門。
在她站穩後抬起頭的一瞬間,四周響起一陣抽氣聲。
看來伯溫家族手下們的定力也不過爾爾,她冷冷地笑著。
見領路的傭人還處於驚艷的失神狀態,她很沒耐心地自行向大廳走去。
雖然已經過了十二年,但這條路她仍是記憶猶新。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剛進入大廳,她便看到她世上惟一的親人,也是惟一的仇人——喬治·伯溫,正坐在沙發上優閒的品茶。
「沒關係,請坐。」看到她的剎那,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她長得太像寒夢纖了,連那雙紫眸也與可妮一模一樣。如果不是調查報告上清楚地寫著:寒羽霜,中法混血兒,父親名叫寒心良;如果不是他在十二年前,收到了可妮的死亡證明書……他真的會以為她便是他和夢纖的女兒。
「想喝些什麼?」喬治淡淡地問,將初見她時的激動壓入心底。
「不用了。我想伯溫先生讓我到此的目的,並非是為了請我喝茶。」她非常「親切」地說。
「你真的一點都不怕嗎?」他詫異於她的過度鎮靜與挑釁。
原以為她會為了進伯溫家的大門而對他唯唯諾諾、百般討好。她的反應實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怕?」她嘲弄似的嫣然一笑,「抱歉,至今我還未學會這個字的寫法。」
「你很狂。」喬治的臉色不變,但眼神中已流露出不悅的神色。
「謝謝你的誇獎。」
「我們開門見山地說吧。」向來高高在上、睥睨人間的他,無法忍受她的輕狂與漠視,直接拿出一張支票,「這裡有一張空白支票,數目隨你填,條件是……」
「要我離開安東尼。」她替他把話說完。
又是這一套有錢人的把戲,她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
「沒錯。」被搶白的喬治,臉上浮現許些難堪,「對於一個出生於貧困家庭,十五歲便父母雙亡的你而言,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用兩根手指夾過支票,羽霜吹了聲長而響亮的口哨,淑女氣質霎時蕩然無存。
「伯溫先生還真大方,你不怕我一口氣提光你所有的資產?」揚了揚手中的支票,她似真還假地說。
「人,不要太貪心。」他冷冷地掃視她。
看著她拿著支票,一臉垂涎的表情,他不由得冷笑。果然,沒有人能抗拒錢的魅力!
「是啊,人,不能太貪心。」她幽幽地附和,接著伸手將支票一點一點的撕碎,滿意地看著他變得鐵青的臉。
她將碎片放至掌心,輕輕一吹,紙片如雪花般紛紛飛落!撒滿他週身。
「你到底想怎麼樣?」喬治震怒地站起身,身上的紙片隨之飄落。
可惡的女人,竟敢在他的地盤上撒野!
「噓,生氣很容易長皺紋哦!」她眨了眨長長的睫毛,很是無辜地說:「我從不強求不屬於我的東西,也絕不會放棄屬於我的東西。」
「不錯,挺有志氣的。」他冷哼,「你猜,在你與帝國企業之間,安東尼會選擇哪一個?」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當年他的父親用這一招逼他妥協,十二年後,他居然也用這一招,試圖棒打鴛鴦……
「當然是選擇我。」她自負地說。
「你這麼肯定?」
「是。我相信金錢並非是萬能的,而我的感情更不是錢可以買到的。」
金錢並非是萬能的,我的感情更不是用錢就可以買到的。
打開記憶的閘門,相似的聲音、相同的話語在腦中迴盪。
十二年前,他的夢纖也曾說過相同的話……
「伯溫先生,我想我們沒有什麼可談的了。」抿抿唇,她優雅地起身向大門走去。
「站住!」不論她長得有多像夢纖,他都不允許她如此地囂張,將伯溫大宅當做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還有什麼事?」羽霜皮笑肉不笑地回眸,眼中寫滿了不耐煩,絲毫不給他面子。
「你最好立即離開安東尼,否則我會馬上與他脫離父子關係,讓他一無所有。並且,我敢擔保,沒有一間公司敢錄用你們兩個人。」
錢不是萬能的,但他相信,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如果你真的愛他,你不會捨得讓他一夕之間一無所有吧?」
怒火熾狂地在胸中熊熊燃起,羽霜放在身後的手頻繁的握緊、放開、握緊、放開……
「一旦我離開了安東尼,他才是真正的一無所有。」
「他是伯溫家族的繼承人之一,擁有百億的身價。」
「是嗎?」絕世的臉孔毫無表情,惟獨雙眸所凝聚的寒意,洩露出她的情緒。「當年你要安東尼做為他母親嫁進入伯溫家族的條件,只不過是看中了他經商的才能,想讓他為你開拓市場,增加資產總額,你絕不會讓他繼承你的財產,因為他自始至終,只是你手中的一顆棋子,一個扶助你的親生兒子登上帝國企業總裁之位的踏腳石。換言之,史雷得才是伯溫家族『惟一』的繼承人。」
喬治無言以對。好可怕的女孩,她竟能看透他的計劃!
沒錯,他的確不可能讓與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安東尼,繼承東國企業。
「我太瞭解你……你們這些有錢人自私自利的本性。」她驚險地一轉本欲出口的話。
「安東尼只是被表面的親情所蒙蔽,我相信聰明如他,很快會看透你的計劃。所以,你的威脅對我而言,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她柔柔的聲音如絲般平滑,說出的話卻足以令人氣得跳腳。
「還有,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
冰冷的紫眸掃過他,喬治只覺得一陣寒風吹過,血液頓時凝結。
她冷冷地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真不曉得媽媽怎麼會愛上這種男人!而她,為她身上流著他冷酷自私的血液而感到厭惡。
目送著她離開,喬治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
素來是勝者的他,第一次嘗到了懼怕的滋味,如果她是他的敵人,這將會是世上最恐怖的一件事。
第六章
鈴鈴……
剛打開家門,羽霜便聽到被她遺忘在家中的手機傳來的鈴聲。
「喂。」她口氣不佳地接聽手機。
「羽霜,你一整天跑到哪裡去了?」她才發出了一個音節,便換來對方的怒吼,聲音之大,令她的耳朵嗡嗡作響。
「是安東尼嗎?」她懷疑地問。
她好像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呃……至少最近沒做過,那向來內斂的他,怎麼會如此失控地對她大吼呢?
「是。」發覺他的口氣似乎嚇到她,他立即恢復平穩的聲調,「羽霜,你到底上哪兒去了?」
「遇到個好久不見的熟人,到他家去坐了一會兒。」這話夠老實了吧!
「為什麼不接電話?」
「忘記帶手機了。」面對他的質問,她委屈地抿抿唇。
她好可憐哦!在外面被人威脅,回到家還要接受盤問。哼!他也不想想,她這到底是為誰辛苦,為誰忙碌?
安東尼聽出她聲音中的委屈,「別生氣,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有什麼好擔心的。」聽出某人的良心發現,她趁機抱怨。
安全?拜託,這世上恐怕沒幾個人能傷得了她。難道他以為,陌生人拿出一根棒棒糖引誘她,她就會乖乖跟他走嗎?
「今天報紙上的社會版頭條,是一名二十歲左右的紫眸少女被殺案,而一早你就無故曠職,手機又沒人接,我……」說著,安東尼拿著電話的手不自覺地微顫。他這才明白,對他而言,她比他的生命更重要。失去她,他的生命也隨之失去意義。
「你以為是我?」她可以想像到他乍見報道又一時無法找到她時的著急。
這樣一個情深意重的男人,她怎能不動心呢?為了他放棄一切,她感到值得!
想到自己當初是為了報復而接近他,她就覺得自己好卑鄙。幸好及時醒悟,否則,她定會為她的自私而抱憾終身。
「是我多心了。」得知她無恙,心頭懸掛了大半天的大石終於得以放下。
「不,是我不好,我應該先向你請假的。」
「沒關係。羽霜,只是,我有個問題……」他直視著她。「為什麼你公司檔案中的地址、電話都是假的?」
早上,他曾按照她檔案中的地址去找她,卻發現屋主是一對老夫婦。據他們說,他們已在那裡居住了近二十年,從未聽說過附近住有一名紫眸女子。
疑惑,頓時就如同一團亂了的毛線,越想理清,就越弄越亂。
「我……」該說什麼呢?說實話?不行,時機還未到;騙他?!她又於心不忍,「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可以。」看來他還是被摒棄於她的心門之外,他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但她沒有錯過他這輕微的情緒波動,她的心霎時一陣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