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只眼睛盯著他們,大家的嘴巴都沒有停著——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戴星月氣沖沖地把井梧寒叫到幼稚園後方的一小塊空地上。她神情不悅地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與人談判的模樣。
「喂,我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有話就直說了。你在這裡出現,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之前我們不是說好互不干涉的嗎?你是什麼意思?」
井梧寒依舊是那張冷漠安靜的臉,面無表情,高深莫測;一頭微卷的黑髮,在輕風的吹拂下,幾根亂髮不安分的晃動著,在夕陽下,他咖啡色的眼珠有些朦朧,更讓人猜不出他的來意。
這是戴星月頭一次與他面對面,正視著他的臉,竟莫名其妙雙頓突然發起熱來。天氣太熱了吧?胸口悶悶的,四週末免也太過於安靜,她聽見自己的心跳不規則的「怦怦」。
尷尬死了,戴星月覺得很難為情。
井梧寒也注意到了,他眼神很快閃過一道驚訝,但隨即又被理智抹去,並故意露出嘲諷的神情,彷彿一眼看穿她的膽怯。
她覺得好難堪,有如芒刺在背,沒有辦法再繼續面對他,於是二話不說,準備掉頭就走。
但井梧寒似乎並不打算放過她,他從身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強橫地將她轉過身面對他。
「你幹什麼啦!」
她有些驚慌,不知所措。他就像個隨時待命打戰的戰士,讓人無法掉以輕心,不像他弟弟那般好相處。
「還有幾分文件需要你的印章。」他雙眼凝視著她,慢條斯理地說。
「是嗎?」不知怎麼的,她竟覺得有點失落。
「不然你以萬我將所有會議改期而站在這裡,真的是因為吃飽太撐了?你沒有辦法仰賴自己的判斷能力,至少也應該相信你父親的眼光,他之所以器重我,不是沒有原因的。」
老天!他的自負還真和老爸如出一轍!
有了井梧桐上回的提醒,這一次她再也不敢隨便蓋印。戴星月搖搖頭,推卸地說:「我會請我的律師與你聯絡。」
「律師?什麼時候冒出一個律師?」井梧寒不解地注視著她,「你什麼時候有錢請得起律師了?」「不要看不起人。有必要防小人的時候,多花一點錢也是債得的。」她給了他一個白眼。
他兩手一攤,瀟灑地說:「好吧,隨便你,你要怎麼想我的為人是你的自由,反正你要浪費錢是你的事,這幾分文件不過是專門為了讓你的權利更能獲得保障所寫,只要懂得國字的人應該都看得懂。」
她實在不想繼續與他抬槓下去,因為那只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這傢伙分明是故意來譏諷她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哪裡惹毛了他。
唉,她現在可沒有本錢和他吵,她還有好多事要處理咧,現在可是上班時間,再這樣耗下去,恐伯園長要請她走路了。不景氣,工作僧多粥少,她可要好好保住。
戴星月不耐煩地說:「你無聊閒閒沒事想找人單挑請另找高明,我可是領人薪水得工作的,好了,沒事了吧?我要走了。」
「誰閒閒沒事?我可是因為……」
「因為什麼?」
他一時語塞,停頓了好幾秒。
自尊讓他不願坦白說出他是專程來找她的。井梧寒轉了個彎說:「我還受了董事會的委託帶話給你,在沒有把話說完之前,還不能離開。」
「那就快說啊,我真的沒時間了。」她擔心地直往幼稚園教室的方向張望。
「我知道你和我弟弟見過面。」他緩緩地說。
「你是說那傢伙?」她停頓了一下,滿腹疑惑,「那又怎麼樣?」
「董事會的意思是希望你能離他遠一點,不要和他有任何的瓜葛,最好連交談都不要有。梧桐是個很優秀的業務高手,但是對女人而言……卻是一個最不負責任的高手。」
戴星月想起自己摑了井梧桐一巴掌,力道還不輕,如果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應該不會想再見到她的。不過,她還是一頭霧水,不明白井梧寒的意思。
「可是……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也不過才見他一次面,而且……」
「我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
「你是說……井梧桐會傷害我?」當戴星月搞懂井梧寒的意思,忍不住咧嘴而笑,「哈哈,我瞭解了,你以為我會被他迷得團團轉?哈!這是我這個月以來聽到最好笑的一個笑話。」
被她嘲諷,井梧寒有些心虛。
「我……和董事會是認真的,也請你認真看待我……和董事會的事前提醒。梧桐對女人一向很有耐性,而且,我不得不這麼說,他對女人很有一套,我想這也是他的天賦之一。」
戴星月原本以為那是作弄她的話語,但瞧他嚴肅的一張臉,看來似乎不是戲言,她不得不覺得事情很怪異。
「喔,那還真是一種恐怖的天賦。」
「別如此篤定自己不會受到影響,未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可是沒人能先預測知道。更何況據我所知,你好像也沒有多少和男人相處的經驗。」
他越說,戴星月的臉色越難看。
真是亂扯一把的,難不成他把她的祖宗八代全調查光了?
太過分!
分明還把她當成是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女孩,未免也太瞧不起人!所有的人都一樣,老把她當成是父親的掌上明珠、溫室花朵、千金小姐,所以一定是涉世未深、愚蠢好騙。
戴星月實在受不了這種自以為是的推論。
「夠了,井先生,我已經是成年人,所做的事情自己會承擔後果。更何況,井梧桐可是你弟弟耶,再怎麼樣你也不能在背後說他的壞話,這一點你就比不上他,至少當初在我面前,他可是稱讚你,沒說半句誣蔑你的話。」
他皺皺眉頭。
「你們之閒聊了什麼我沒有興趣知道,我只是被派來提醒你,請你隨時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隨便製造出緋聞之類的新聞,戴氏企業現在已經禁不起任何傷害。」
又拿戴氏企業的大帽子來扣她,老爸以前就喜歡這樣做,眼前的這傢伙也一樣。難道她所做的犧牲還不夠嗎?
她不自覺地握起拳頭。
「哼哼,你是在提醒我是你妻子這件事嗎?」
他停頓了一下。
「那是事實不是嗎?」
戴星月自嘲地說:「是啊,每當午夜夢迴被噩夢驚醒的時候,我總會想到這件事。」
第三章
頭痛!
吃下普拿疼加強錠依然沒有半點效用,她的頭就像快爆炸的火山,偏偏今天團裡的工作又異常忙碌。
戴星月很喜歡小孩,所以選擇幼教的工作。原本以為待在幼稚園裡可以與天真無邪的小孩相伴,但那只是她個人天真的想法,她還有人際關係以及永遠都做不完的行政工作必須克服。
像現在,她除了必須照顧二十個小孩之外,同時必須兼顧園區的打掃,以及廚房內的雜事。
愛玫說那是因為她還沒有取得正式教師資格,所以學校盡可能地「拚命利用」她。
戴星月並不怕吃苦,也不在乎學校利用她,這些瑣事只要一咬牙就過去了,等她考取資格變成正式教師,就能有更多的時間專心在與小孩相處上。讓她感到發毛的是,時時盯著她、彷彿隨時等著她出錯的園長大人,這才是她感受到的最大威脅。
她曾經對愛改說過:「和小孩相處的時候恍如置身天堂,然而和園長面對相處時,卻好像身陷地獄。」
愛改卻大笑:「哪有這麼誇張!習慣就好了。」
戴星月來到這家幼稚園已經半年,對於緊迫釘人的園長還是不習慣。但她已經慢慢知道該如何按部就班完成自己的工作,並且不犯錯。像上回小孩闖出馬路險些出車禍,她奮不顧身地護著小孩,雖然沒有得到園長正面的鼓勵,但至少也沒有拿白眼瞪她,或是把她叫進辦公室訓話。
她想,日子應該會越來越好,除了……夜半醒來時父親的臉總在她腦海盤旋;還有那些戴氏企業的事。
啊,不想那麼多了,眼看外出辦事的園長就快回來,她得加快腳步把所有的工作做完。
才剛站起來,就覺得兩腿酸軟,頭痛的情形也未見好轉。
然而,更糟的事還在後頭。
戴星月正準備走出辦公室,正好與剛回來的園長碰個正著,只見園長板著一張臉,雙眉緊緊皺成一團,就好像剛剛在路上踩到一團狗屎似的表情,她本想安安靜靜地繞過去,但園長的眼珠子卻直盯著她。
「星月,你有訪客。」
「啊?」她像是被揪到衣領。
團長一邊碎碎念,一邊神情不悅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一個姓井的男人,請你轉告他,把車開遠一點,擋住大門口,等一會兒校車怎麼進來?!」
戴星月心一沉,滿肚子怒火!搞什麼東西!上回才來警告她,現在又來做什麼!
她怒氣沖沖地出去,準備好巨大的炮口對準井梧寒,沒想到站在大門口的人卻不是他,而是井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