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星月沉穩地坐著,攤開資料夾與手提電腦,銳利的眼神掃視了所有人一眼,然後嚴肅地開口:「還有誰質疑我的身份?」
一旁的井梧桐暗自稱讚,沒想到他老哥真的挖到了一塊璞玉。瞧瞧底下的那些傢伙,紛紛收斂嘲笑的嘴臉,摸摸鼻子不吭氣。
一向親近、支持井梧寒方面的董事,這個時候出了聲:「我們對戴氏企業的經營從來就沒有疑慮。」
底下的董事們很明顯分成兩大派;靠走道的那一群,是由一個禿頭、戴著金邊眼鏡的老傢伙為首,也是剛剛第一個取笑她的人;對面坐的就是剛剛出聲聲援她的人,為首者滿頭白髮,年紀看來已不小,面貌威嚴。
正中央少數的一群,看起來似乎較為中立,但也可能是游移不定的觀望者,戴星月馬上就意識到:該爭取的就是那一群了。
燈光一暗,資料清清楚楚地映射在她後方的白牆上,為鎮定自己的情緒,平緩緊張,她輕咳一聲,然後以不疾不徐的聲調開始敘述經營計劃書的內容。
身旁的井梧桐不時傳來鼓勵的眼神。
一開始,戴星月還有些慌張,聲音不停顫抖,還好黑暗能幫助她平緩緊張,就當只是面對一群幼稚園小朋友說話。昨晚猛K的資料還清楚留在腦海中,她有條有理、不慌不亂地仔細解說。
當牆上的資料到最後一張,戴星月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出醜,一切都很順利,她翔實地將所有計劃一一細說。現在等的就是觀看其他人的反應了。
燈一亮,她並沒有得到響亮的掌聲。
井梧桐帶領的鼓掌也只引起支持派的響應,掌聲零零落落,大部分的董事都以質疑的眼神盯著她。
「有什麼問題嗎?」她鼓起勇氣說:「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我更進一步解釋的?」
反對派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目前全球經濟正呈現衰退下滑情勢,對於營業額的數字,我覺得太過於樂觀。」
「零件代理競爭激烈,我們未必能取得優勢,就算可以,頂多也只是持平。」
「總之,我認為整個經營計劃太過於大膽,也太過於樂觀。」
會場出現一片不信任的氣氛,雖然支持派也不斷出聲支援,但反對的聲浪終究較大。
戴星月感到沮喪,雖然這分計劃她昨天才看見,以她微薄的商業知識尚未能自行判斷,但她相信井梧寒的判斷能力,既然他能寫出這分經營計劃書,就表示戴氏企業絕對能夠做到。
她雙手朝桌子一拍!
「我有足夠的信心,這分經營計劃絕對能夠實現!」
雖然喊得大聲,展現了十足的信心,但在場相信她的人仍只是少數。
她急於拉攏的中間派董事,臉上露出猶豫、遲疑,眼神閃爍不定,不停地與身旁的人咬耳朵、交換意見;畢竟她只是個小女生,儘管她是戴耀輝的女兒、井梧寒的妻子,但她的話顯然並未能說服他們。
反對派的禿頭一直以高效的姿態盯著她,在沉默許久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小妹妹,你還是乖乖回去抱你的洋娃娃吧,這是我們大人、男人的世界,你不適合在這裡出現。雖然你剛剛的說明說得不錯,口齒清晰,唱作俱佳,我保證你可以得到演講的第一名,但並不代表有經營戴氏企業的能力。去叫你的老公出來吧,不要躲在女人背後!女人只適合生孩子、談情說愛的調劑品,重看不中用啦!」
真是豬頭下三爛雜碎一個!
瞧他拿下墨鏡,露出一副色迷迷打量她的模樣,戴星月真恨不得拿起身旁的手提電腦砸過去。「怎麼樣啊小妹妹,是不是你的老公跑了,因為寂寞難耐,所以才想掌控戴氏企業!別這樣,到我家來,我保證……」
她咬牙切齒,忍耐了許久,但還是壓抑不了滿腔的憤怒。
「閉上你的爛嘴,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立刻告你性騷擾!」
禿頭身旁的董事馬上提出抗議:「你怎麼敢用這種口氣跟李董事說話,太不懂禮貌了,看在你年紀輕不懂事得分上,快點向他道歉!」
「呸!」她不屑地咒罵一句。
禿頭老傢伙沒有生氣,雙眼就像個老賊骨碌碌地轉著,「嘿,王董事,沒有關係的,我不在乎,我在意的是戴氏企業的經營。據可靠的消息來源指出,井梧寒人不在國內,聽說拋下老婆卷款潛逃,所以人家心情不好,我們應該要體諒;但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為了要對所有戴氏企業的股東們負責,我們必須挑選出更適合取代井梧寒職位的人選。」
他的一席話立刻引起騷動!井梧寒失蹤的話題引起軒然大波,就連支持派的人也不敢吭聲。
其他人連忙附和說:「沒錯!找出一個足以擔任總經理職位的人,才能免除戴氏企業的危機!」「不!你們聽我說,根本沒有卷款潛逃的事!」戴星月強力反駁:「根本就是道聽途說!」
「那你說看看,他人呢?井梧寒究竟去了哪裡?」
「我……」她轉向井梧桐。
井梧桐只好提出保證:「我敢保證,我哥哥井梧寒絕對沒有卷款潛逃,戴氏企業內部營運一切正常,等過幾天他就會回國了。」
「你的話能信嗎?井先生。大家都知道你的業務能力很強,但保證這檔事,恐怕還是你哥哥比較靠得住。你應該還記得你曾向十幾個女人做過保證,卻從來沒有實現過。」
反對派的嘲諷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眼看現場就快要失控,戴星月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我可以保證,我保證他一定會回來,」
「戴小姐,喔,不,我應該說井太太,你保證井梧寒一定會回來,那指的是多久之後呢?一星期?一個月?還是一年?戴氏企業需要的是一個能夠馬上上任的總經理,而不是一個月之後才可能出現的總經理。」
她無助地看著現場的董事群,「我要怎麼做你們才會相信我呢?」
禿頭的老傢伙說:「除非他現在出現,我們就願意支持這項經營計劃,否則……」
四周的空氣靜悄悄的,所有的人正等待老傢伙接下來要說的,但話還沒有完結,會議室的門「砰」的一聲突然被推開。
奇跡發生了!
就連戴星月也難以置信。
「爸爸……」
戴耀輝神采奕奕地走進會議室,除了額頭上有道傷痕,臉頰消瘦些外,其他並沒有什麼改變。他嚴峻的目光向在座的所有人一掃,最後將目光停在禿頭老傢伙身上。
「否則怎麼樣?」
禿頭老傢伙一看見戴耀輝,當場變成了縮頭烏龜,支支吾吾說:「沒有沒……什麼……戴董事長,能看見你真好,更好……我原本以為……你……現在你出現了,我們當然沒有任何異議,也沒有其他有關戴氏企業經營的問題,這一切當然都是因為戴董事長……」
「你以為我掛掉了嗎?竟然敢這樣欺負我女兒!」戴耀輝瞪了他一眼,豪氣地大笑:「哈哈!棺材見到我也得讓三分!我戴耀輝回來了,戴氏企業一切恢復正常,陷害我的人全都被關進監獄裡了,還開什麼會啊,走啦!回去啦!」
反對派摸摸鼻子離去,支持派紛紛向前握手致意,當所有人都離開後,含著淚水的戴星月拋下枴杖,一跛一跛地衝過去,緊緊地抱住父親,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感受到幸福。
她高興地哭了起來——
「臭老爸,你害我擔心死了!」
「早知道你這麼想我,說什麼我游泳也要游回來!」
她撒嬌地拍打著父親的胸,「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戴耀輝則是擔心地問著:「你的腳還好嗎?我聽梧寒說……不過……現在可以走了?真是太好了!」
「梧寒說?」她愣了一下,眼光四處搜尋。
「是他把我救出來的,如果沒有他,我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視線繞過父親肩膀,她看見了井梧寒,他就站在會議室大門旁,戴了頂棒球帽,但她仍然可以看見他盯著她的火熱眼神,就像是黑夜裡的火炬。她的心劇烈地跳動,呼吸不自覺加快。
「這是怎麼回事?」她問。
「說來話長,不過我們會有好多好多時間說明,現在我們回家去吧!」
父親再一次親密地緊緊抱著她,險些讓她喘不過氣,彷彿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似的。然而,她的眼光卻始終停在井梧寒身上,彷彿一移開目光,他就會消失不見。
他們一起回到戴家,但心情卻已完全不同。上回戴星月的意識模糊,這回心情卻異常緊張。父親與司機在前座興奮的聊開了,她不知道該和井梧寒說什麼,而他也始終保持沉默,兩人猶如陌生人一般。
戴星月不時佯裝欣賞風景偷瞄著他,只見他緊閉雙眼,彷彿累壞了,正在閉目養神。
覺得面對她難堪嗎?還是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