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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舒小燦

  有人指出:這是件前所未有、膽大包天的竊案。

  也有人臆測:這是畫主瞞天過海、監守自盜,以提高該畫身價的斗膽陰謀。

  但是臆測歸臆測,畫仍是消失無跡。

  這件名畫失竊案,於是從社會版頭條新聞,鬧到藝文版的筆戰風暴,而畫仍舊石沉  大海。

  參加了那一晚唐家別墅夜宴的十八名賓客,每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然而卻又近在  咫尺。

  唐偉生所投保的產物保險公司雖然也展開了全面性的調查,然而結果仍像警方的報  告一樣令人沮喪,這件名畫失竊案竟高明到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於是有人又把箭頭  指向國際竊盜集團的身上。

  失竊風波,依舊風風雨兩地喧嘩著。

  ***

  星期三的下午。

  禾珊約了潘晨在東區的一家咖啡廳見面。

  夏天到了,浮晃晃的艷陽曬在人行道上,仁愛路上的車水馬龍,像一條生命的河一  般川流不息。

  她早到了,坐在靠窗的一個座位上,愣看著人行道上的行人匆匆而過。

  下午的咖啡廳總是冷冷清清,嗅不到幾分人氣。

  她神思雲遊著,卻都繞在自己生活的悲涼上,她突然有種感慨,她什麼都擁有了,  但是就是嗅不到一絲人氣,就像這咖啡廳的冷清下午一樣。

  她啜著一杯馥濃的咖啡,刻意不加糖,想要更貼近自己的心境。

  她等著人,也不去看表了,反正她有的是時間,時間於她,在她嫁給唐偉生那一刻  起就停止了,早就失去了運轉的意義!

  三十分鐘過去了,這才見到潘晨滿頭大汗地趕到,人還沒坐下,便一連迭地道著歉  說:「對不起、對不起!跟攝影小組去採訪一個部臣級官員,約好了時間,卻又等了老  半天才到;禾珊,你沒有等很久吧?」

  禾珊望著剪了短髮的潘晨,見她一副神采奕奕、生龍活虎的模樣,兩個同齡的女人  ,怎地禾珊就感覺心情特別蒼老?!

  她微微苦笑地應了一句:「沒關係,反正沒事!」

  潘晨向上前來點單的服務生要了杯咖啡,才瞥了禾珊一眼,就關心地問:「禾珊,  你還好吧?怎麼精神這麼差?」

  禾珊沒有正視著好友,只垂著頭低說:「這幾天,我身體一直不舒服……」

  「有沒有去看醫生?」

  「我……」

  禾珊再也說不下去,強抑住的淚水,此刻如泉湧般奪眶而出,她連忙用餐巾摀住嘴  ,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潘晨一下子便嚇呆了,手忙腳亂地不知如何是好,趕忙坐到禾珊身旁,一個勁兒地  安慰著禾珊說:「怎麼啦?你別哭嘛!你一哭,我心就亂,有話慢慢說嘛,到底發生什  麼事?」

  禾珊哽咽地吸著鼻子,一面拭淚,一面瘖啞地說:「這些事,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跟  你說,但是不說,我又覺得快死掉了……」

  潘晨只感事態嚴重,不禁蹙緊了眉頭。

  「唐偉生在外面有別的女人?」

  「那已經不是新聞了。」

  「那麼,他打你?」

  「比那個還嚴重……」

  禾珊的淚水又湧了土來,潘晨也心急了。

  「你倒說是什麼事呀!別哭了好不好?」

  禾珊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平復了情緒,她哀怨地望著潘晨,語帶無奈地說:「我現  在總算看清了唐偉生的猙獰面目,他……他不是人,他比豬狗都不如!」

  「這麼說,是跟你老公有關囉?」

  適時服務生送來潘晨的咖啡,禾珊連忙把浮腫的淚眼別向窗外。

  潘晨也沒心情喝咖啡了,只急切地又問:「他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禾珊再看向潘晨,眼眸中有一道令人不寒而慄的寒光,她滿心嫌惡地說:「他對我  予求予奪、任加作踐,我根本比一名妓女還要不如!」

  潘晨的眉頭鎖得更緊了,她壓低了聲音說:「你是指那件事?」

  禾珊淚光迷濛地點了點頭,哀過心死地說:「上個週末,我家裡開了宴會,後來那  件名畫失竊的事,我想你也知道了;那個晚上我月信來了,他還是硬要,而且用暴力強  迫我,不上一次……」

  潘晨頓時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來。

  「禾珊,你知道嗎?這已經構成婚姻暴力,你可以上法庭告他的!」

  潘晨忿恨不平地說著,然而禾珊卻輕輕搖了頭。

  「這種事,怎麼上法庭去說?」

  「哎,你不能這樣姑息養奸啊!禾珊,我問你,這樣的情況有多久了?」

  心魂俱碎的禾珊哀怨地說:「幾乎從新婚之夜就開始了。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不但索求無度,而且……而且還不時要我恨著他玩一些色情錄影帶上的花樣……」

  「這……這太過分了:」

  「剛開始,我還認為可能是我觀念太保守了,而且也已結成夫妻;然而,我發現根  本不是那麼一回事,他才不理會我有什麼感受,他認為我是他妻子,就得百般迎合他的  需求,但是,這種屈辱對我身心傷害太大了……」

  潘晨打抱不平地說:「這種傷害對任何一個女人都是無法忍受的!禾珊,你要自已  有打算!」

  禾珊身心俱疲地苦笑著說:「我能有什麼打算?」

  「跟他離婚啊!」

  「離婚?我……」

  「禾珊,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禾珊深深吁了一口氣,喟歎地說:「有時候,我也搞不清楚唐偉生到底是好人?還  是壞人?除了那件事以外,他一直對我不壞,對我娘家的人也很大方,我爸去年出車禍  ,我弟上大學學費有困難,這些都是唐偉生主動拿出來救急的,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

  潘晨誠摯地抓住禾珊的手,義正辭嚴地說:「禾珊,你一向就是太心軟了!唐偉生  有錢,就能買斷一個女人的婚姻、青春跟感情嗎?如果你還有所猶豫,那你們的婚姻不  成了一樁交易?禾珊,你可得想清楚!」

  禾珊幽忽忽地說:「你應該知道我的為人,我看重的不是他的錢,而是他給過我的  人情!」

  「你還愛他嗎?」

  「我現在發覺,我根本沒有愛過他!」

  「那你還等什麼?!」

  「潘晨,不要逼我,我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

  潘晨頹然喪氣,不敢置信地直瞪著禾珊;良久,這才又苦口婆心地說:「禾珊,這  事關係著你一生的幸福,你不要以為忍一忍就算了,那將來還有更多的傷害、苦難在等  著你!聽我的話,好好考慮一下,然後就要有所行動,別再當個不會出聲的受氣包,你  懂嗎?」

  禾珊對潘晨的用心良苦感到萬分感動;在這世界上,還好她有一位像潘晨這樣的好  友可談心,否則她內心的苦楚又能向誰去傾訴?

  「潘晨,謝謝你,我會理出一條路的。」

  「好了,禾珊,別再談這些不愉快的話題了,你倒說說,你們家那一幅名畫,是怎  麼從眾人眼前消失的?」

  禾珊又是一陣苦笑,輕說:「那天晚上大家都在,結果一轉眼,那幅畫就從畫框裡  被割走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唐偉生玩的新把戲?!」

  「他倒是被新聞界說得不怎麼好聽!」

  「他咎由自取!他平時就一副勢利嘴臉,得罪了不少人,也難怪現在人家一逮到機  會就不說他好話!」

  「那個江寄鴻呢?」

  潘晨突然提起江寄鴻這個名字,禾珊心中霎時有股微妙的感覺,連說話都有些不自  在。

  「他……他怎麼樣?」

  「他去你家啦,你說,它是不是像傳聞中的那樣風流倜儻、瀟灑不羈?他到底是個  什麼樣的人?」

  潘晨的興奮表情,就好像兩人又回到大學同窗時代,正以小女兒心態談論著隔壁班  的某個男生一樣。

  「你當記者的,你還問我?」

  潘晨笑嗔起來,嚷說:「喂,我是採訪政經新聞的,又不是藝文活動!」

  「你幹嘛想知道?要不要我幫你們介紹?」

  一提及江寄鴻,禾珊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禾珊||你想到哪裹去了?我只是好奇!說嘛!」

  她的腦海再度映現那張俊逸的臉,他那股特殊的藝術家氣質,在野性中仍蘊含溫柔  ,在狂放中仍保有自持,還有那一雙略帶憂鬱的黑眸,再次令她心弦悸動。

  「他……他是個很體貼的人,跟外界傳說的壞脾氣、暴躁個性,似乎不一樣;他很  有才氣、智慧,而且頭腦也相當冷靜……」

  潘晨連忙打斷它的話,急說:「拜託!你是在作心理分析是不是?而且你才跟他見  一次面,怎麼就知道這麼多他的內心世界?我是問你,你覺得他長得好不好看?」

  禾珊的粉頰微酡,窘羞不已。

  「你怎麼問我這個?」

  「江寄鴻」這三個字,就像一道暖流淌過她的心頭。

  「有什麼關係?我們本來就是百無禁忌、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呀!禾珊,你知不知道  ,他剛離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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