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死神」笑了。
「是嗎?」柔美的嗓音自溫若男微勾的唇角緩緩逸出。
秦懷仁和諾爾一時怔忡住,全睜大了眼盯著那笑靨,嬌美如雨露滋潤過後的玫瑰,柔媚若臨水而居的水仙,純真得恍如暴風過後灑洩在青青草原上的第一道溫煦陽光。
沒有威脅,也不帶刺,只有春風拂面,恍若羽毛掠過般令人心曠神怡。
秦懷仁與諾爾為那綻放的花容一時看傻了眼,唯有靳易始終不動如山,一貫不變的表情上唯一的波動,是微微蹙起的眉頭。
「你……」
「我去房裡看看他的傷好些了沒有?」她很溫柔地結束了話題,便朝房間走去,在經過秦懷仁及諾爾身邊時,對他們輕輕點頭,綻開燦爛的笑容。
這就是傳說中的「死神」嗎?他們看傻了眼,彷彿在黑暗寒冷的冬天裡乍見一道光線破雲而出,灑洩大地一片溫暖金光,萬萬想不到她也會有如此柔媚的一面,春暖花開的笑容足以融化冰雪凍霜。
說是「死神」,倒不如說是天使的笑容,與之相較下,他們敬畏如神祇的老師卻反而是陰沉有餘,千年冬雪不融,萬年結冰不化,尤其像現在,老師的神情凜肅,反倒還比較像死神哩!
「嗯……好重的殺氣。」靳易喃喃自語,沒人聽到他在低喃什麼,在終年不化的冷酷面容上,濃眉微微挑了下,想到出門前妻子的交代,他知道自己必須先預作準備。
「懷仁、諾爾。」
「呃、是!」傻住的兩人被老師一叫喚,匆忙回了神,並來到老師面前。
「醫療箱不用收拾了,先擺好準備著。」
「咦?不用收拾……這……」對於老師突然的命令,兩人皆感詫異。
「等會兒急救還用得著。」
急救?誰呀?師兄弟兩人互瞄一眼,正在納悶之際,忽爾房裡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喂!你——你幹什麼!」
「看看你的傷好了沒有。」
「哇哇哇——會死人的!」
「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你死。」
「那你還——」
「頂多讓你半死不活。」
「救、救命啊——」
秦懷仁和諾爾再度彼此互望一眼,立刻明白了情況,打從心底對老師的敬佩又更加深幾分,老師果然先知先覺,於是兩人又將醫藥箱攤開,擺好陣仗。
☆☆☆☆☆☆☆☆☆☆ ☆☆☆☆☆☆☆☆☆☆
很快的,會有一個半死不活的人需要急救。
在靳易的命令下,他的兩位徒弟先行將韓皓烈移至靳易在美國的住所,那兒有完整的醫療設備,且佔地廣闊,方圓百里之內無任何建築物,是最佳防敵及藏身之所,並且房間多,容納十幾人綽綽有餘。
當伊可蓉和陶晶晶見到溫若男,高興得差點飛上了天,向來感情形於外的她們,最直接的表達就是狠狠抱住她,並且哭得唏哩嘩啦,怪她怎麼可以不告而別。
能見到她們,溫若男也很開心,但是長期以來始終習慣於隱藏自我及控制情緒的她,不善於表達自身情感,況且眾目睽睽之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怪難為情的,所以她絕不可能當著大家的面掉眼淚。
「哭什麼?我又沒死。」她冷道。
「人、人家想你嘛!」伊可蓉撒嬌著哭訴。
「想就想,幹麼這麼激動?難看。」她瞟了其他人一眼,現場除了靳易,還有他的四位徒弟。
「當然激動啦,你都不知道我們多擔心你!」陶晶晶哭得最大聲。
也不知是否受了她們影響,溫若男發現自己竟然眼角微濕,心下悄悄激動著。
怪了,自己不是愛哭的人呀!
「啊!若男姊哭了耶!」可蓉訝異著自己的大發現。
「哪有!」溫若男立刻否認。
「瞧,你鼻子紅了耶!」晶晶也驚訝叫道,彷彿挖到寶似地。
「紅就紅,幹麼鬼叫鬼叫的!」不只鼻子紅,她的臉蛋也紅了。
「因為我們沒看過你哭呀!」
「對呀對呀!」
兩個女人眼睛瞪得又圓又大,因為這個難得的例外而忘了要哭,她們是噴泉,什麼時候哭都行,但若男姊不同,從來不哭的人竟紅了眼眶,不可思議哪!是什麼改變了她?很值得探究喔!
原本該是一場感人的戲碼,最後竟莫名其妙變成了一場奇跡的見證。
「我沒哭!」溫若男堅決死不承認。
「哭是好事哪,何必隱瞞?」
「是呀是呀!若男姊你不知道,你這樣子好美、好古錐喔!」
「原來我們在若男姊心目中這麼重要呀∼∼」
「呵呵,你很愛我們對不對∼∼」
「別害羞呀,承認一下有什麼關係∼∼」
「我們不會笑你的∼∼」
兩個黑人牙膏般的笑臉俏皮地逼向溫若男,星辰般閃耀的眼睛對她猛笑,盯得溫若男恨不得把她們倒吊起來打屁股。
好啊,竟敢消遣她!
「你們找死……」
「哇——『死神』發威啦!殺人啦!救命啊!」
她才一舉手,兩個女人立刻叫得呼天搶地,跑的速度跟逃命似地,直接躲到靳易徒弟背後尋求庇護。
伊可蓉找的是靳易的四徒弟金昭文,陶晶晶賴上的則是大徒弟秦懷仁,嘻嘻哈哈地要那兩個男人保護她們。
溫若男愣了下,心下暗忖,這兩個女人什麼時候跟人家混這麼熟了?而且還抓住人家的手,她很瞭解可蓉跟晶晶,雖說她們平常看似熱情大方,但可不隨便,除非是按照她的指示接近敵人,或是看順眼的男人,她們才會表現出自己的熱情。
從她們小鳥依人的態度及那兩個男人尷尬的神情顯現不為人察覺的溫柔,她便明白了。
在她們臉上,她看到了愛情發芽的喜悅,當初從人蛇集團裡救出的兩個小女孩已經長大了,總有一天要嫁人,不可能永遠是那個繞在她身邊撒嬌笑鬧的小妹妹們。
從此刻起,她們眼底的依戀,已從自己身上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去了,原本伸出去要揪她們回來的手,緩緩收回,握住的是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寂寞。
金昭文對身後的可蓉酷酷地說道:「你當我是擋箭牌呀!」
「我才沒那麼沒良心呢。」可蓉嘟起嫣紅的小嘴兒,一向以性感著稱的她,那模樣說有多俏麗,就有多俏麗,讓金昭文一時怔忡住,而在放電之後,她又頑皮地接了一句。「是當替死鬼。」說完,笑得比牡丹還艷麗。
「喂,太無情了吧,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死神』,連我都要畏懼三分。」金昭文雖故作嚴肅,但眼底有著柔和的笑意。
「一點也不無情。」二師兄石橋拓郎打趣地插嘴。
「咦?你竟然幫她,有沒有良心啊?」金昭文數落二師兄。
「我當然幫她,不然做替死鬼的就是我了。」語畢,大伙笑成了一堆。
「溫小姐是客人,不可無禮。」大師兄開口了,四位師兄弟中個性最沉穩內斂的人就屬他,提醒其他師弟,不可對老師的貴賓亂開玩笑。
「什麼客人,若男姊是自己人,死木頭,說得這麼見外。」陶晶晶瞪著秦陵仁,當著大家的面數落他幾句,才不管他是什麼威風凜凜的大師兄。
秦懷仁皺著眉頭,除了老師,大概也只有這妞兒敢當面頂撞他,打從認識開始,他的威嚴就在她的挑戰下一塊一塊地崩塌,可怪的是,他竟拿她沒轍。
「我的意思是,溫若男小姐是老師和師母很重視的人,沒有見外的意思。」
「喔?那我呢?也是客人嗎?」
「是的。」大丈夫不改嚴酷的表情。
「所以我也是你心目中很重要的人嘍?」陶晶晶故意問得很曖昧。
「這……說的是什麼話。」平板緊繃的面容開始鬆動。
「人話嘍。」她語帶挑釁地回答。
似是嗅到不妙的氣氛,秦懷仁以沉默代替言語,引得晶晶雙手插腰。
「厚∼∼你罵我說廢話!」
「我根本沒說話好嗎?」
「但你的表情說了!」
「哪有?」
「一天到晚板著面孔,活像殭屍橫行,不認識你的人一看,還以為你是來討命或收屍的呢!」
秦懷仁一臉汗顏,其他師弟倒是頻頻偷笑。他們的大師兄總算遇上剋星了,遇上像陶晶晶如此嬌柔的女子,瞪人像拋媚眼,罵人像唱歌,打人更有若馬殺雞,大師兄這個鐵錚錚的男子漢,要不成為繞指柔也難。瞧他雖臉色冷硬,卻處處讓著晶晶的態度可知,他對晶晶是特別的,在外人看來,這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打情罵俏。
說不過晶晶,秦懷仁只好聰明地選擇轉移話題,回過頭來,對溫若男客氣地道:「溫小姐見笑了,老師有交代,您和韓先生暫住在此,房間已經幫你們準備好,若有什麼缺的,我立刻命人補上。」
溫若男原先想說自己不習慣打擾別人,只是送韓皓烈來養傷而已,並不想麻煩別人,與她相處多年的可蓉和晶晶,用屁股想也知道若男姊的反應是什麼,不等她說出那些掃興的話,兩人很有默契地搶話,並一左一右地夾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