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好冷……
「石澄瑄!」低沉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石澄瑄是誰?
依稀覺得身子懸了空。
冷!
地下意識的往溫暖安全的方向靠,一股沉穩的暖意傳遞而來。
緊緊地攀附著那樣的暖意,再也不肯放開了……
頭……好痛。按著額角,石澄瑄難過地想翻身,卻又動彈不得。
藥……藥呢?
石澄瑄努力扶著頭睜開眼睛,黑暗中,一雙清澈的黑眸在迷濛中映入眼底。
「誰?」
尚未清醒,她不假思索地騰出一隻手,撫上眼前難辨的面容。
「岳懷廣。」低沉的嗓音讓她很快清醒。
「你壓著我做什麼?」頭痛讓她沒有半分多餘力氣與他爭吵,只是虛弱地問著。
「你翻來翻去的,我沒辦法睡。」岳懷廣皺著眉頭,伸長手臂越過她,打開了床邊小燈。
「抱歉。」石澄瑄咬牙切齒地回著話,推開他,狼狽地翻落床下,抱住疼痛的頭顱。
有人在她腦袋裡放炸彈嗎?
老天!不要又開始了……
「你怎麼了?」半晌,他滿是不耐地出聲。
回家後,還來不及證實自己的錯覺,滿屋子找不到人,終於在書房裡找到沉睡的她,卻又無法狠下心叫醒她。
他覺得自己愈來愈軟弱了。
「沒事。」不想吵他,石澄瑄順手把小燈關掉。
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尤其疼痛讓她不得不蜷縮著身子,像是等待漫長的火車從腦袋裡輾過去。
「該死的你到底怎麼了?」
翻身躺了會兒,打定主意不想理她,卻又在半晌後,見到她痛苦的身影,再次打開小燈,岳懷廣口氣躁鬱。
「你去睡覺,我不吵你。」
石澄瑄咬咬牙,決定自立自強,努力站起身子,搖搖晃晃地想往門邊走,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回床上。
小燈映照著滿面怒容的岳懷廣,石澄瑄不解地看著他的怒氣轉為錯愕。
「我要……我的藥。」
破碎的聲音,才讓她驚覺岳懷廣錯愕的原因。
是因為她哭了嗎?
「什麼藥?」
岳懷廣幾乎要覺得自己在心痛,他粗率不悅地拉開她的手,卻以情人般的輕柔撥開了她淚濕而貼在臉頰上的發,修長有力的手指不聽使喚地開始替她按摩著太陽穴。
「鎮定劑。」石澄瑄吶吶地說著,不想讓人看見她的淚水,她倔強地撇過臉,隨即被他寬大的手掌給扳正。
「你為什麼要吃鎮定劑?」他不悅地皺起眉頭。
溫暖放鬆的感覺,伴隨著手勁剛好的力道,石澄瑄舒服的歎了口氣。
「頭痛,腦傷的後遺症。」
有時候痛得厲害,她真懊惱自己為什麼要活下來。
「常常痛嗎?」他口吻隨性,少了盛氣凌人,讓她不再防備。
「要鎮定劑才能好好睡覺。」石澄瑄淡淡說著。
她曾經努力試著克制過,但最後卻常常不得不依賴藥物。
「明天我帶你回醫院檢查。」岳懷廣深鎖的眉宇依舊沒一絲鬆懈。
「啊?沒有用的。」
他幹嘛突然關心起她的死活?!
石澄瑄不解地眨眨眼看著他,像是想確定是他無誤,不是自己在發癡作夢。
他平時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有些凌亂地落下,讓她看得失了心神。
帥哥人人愛看嘛!不能怪她……
只是,他時冷時熱的個性實在讓她捉摸不定,明明四天前那麼認真地說要讓她痛苦,可是四天後,卻因為她小小的頭疼而犧牲他的睡眠。
疼痛終於稍稍遠離,石澄瑄深呼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放鬆。
「好了,不痛了,謝謝你。」她真心感激的說。
「那就快睡吧!」
岳懷廣依舊無法原諒自己的心軟,很快地翻過身躺回床上,口吻恢復冷淡。
「別再吵人,我可不像你這麼好命,明天還得上班。」
「那你睡吧!不吵你。」
石澄瑄關上小燈,費力地站起身往門邊移動。
「三更半夜,你又要去哪了?」他明明可以滾回自己的美夢裡,但就是忍不住要問。
「我下去吃個藥,不然晚上會一直這樣。」石澄瑄解釋著,一面還是一跳一跳的努力著。
還是早點離開房間,想到會吵到別人,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聽著費力而沉重的跳動落地聲,岳懷廣試圖閉上眼,只是一聲聲的漫長聲響讓他忍無可忍。
他終於放棄掙扎,寒著一張臉下床,幾個大步走到她身邊,輕鬆地攔腰抱起她。
「你去睡,我自己來就好了。」
石澄瑄抬眼看了看郁氣橫生的陰沈冷瞼,完全不明白他既然氣成這樣幹嘛還理她。
岳懷廣緊抽著下巴,不發一語。
「我可以自己來,沒關係……」
臉色愈來愈差了,石澄瑄非常識相的噤聲。
不肯說話就算了,愛抱就讓他抱吧!
反正累的人又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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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氣爽的午後,石澄瑄懶洋洋地坐在岳家後花園前的台階上,舒服地曬著暖和的陽光,手裡捧著書本,抱著電話,悠閒地倚靠在石柱邊。
「忘記了嗎?是今天。」靠著話筒,石澄瑄失望地嚷著。
二哥也太不可靠了吧!
「今天?已經二十號了嗎?」
「沒、錯!不是上次一起預約的嗎?」石澄瑄很哀怨地開口,伸伸腳,無奈地看著自己動彈不得的景況。
唉!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出門,雖然只是二哥要帶她去複診,她還是興高采烈地特地打扮了一番。
窩在岳家一個星期了,因為腳傷,哪裡也不能去,她總覺得自己好像成天被關在家裡等著主人帶出去散步的小狗,就等人帶她出去透氣。
不過,沒辦法,每個人都忙。
「算了,我自己去好了。」或許她可以試試看自己出門探險。
「別哀聲歎氣了!下午四點複診是吧!放心啦!我怎麼可能真的忘記。」石恭恩爽朗的笑聲從話筒另一端傳來。
「二哥!」石澄瑄哭笑不得的嚷著,怎麼會有這麼孩子氣的哥哥,難以置信的是,這傢伙居然快三十了。
「乖孩子,我等會就去接你。」
聽聽!這什麼語氣嘛!
「Ok!請準時點,跟齊醫生約了複診,遲到他會罵人喔!」石澄瑄拉拉裙擺。
「知道了!聽你高興成這樣,複診很好玩嗎?還是齊醫生太帥?」
「你少把我想得跟你一樣好色,我只是在家裡悶壞了。」
「悶?」低啞的嗓音冷不防從身邊響起。
「呀!你嚇人啊!」
石澄瑄被突來的聲音一震,手忙腳亂地把滑落的電話抓回手中,抬頭對上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龐。
「心虛什麼?」岳懷廣冷冽的俊眉揚起。
什麼叫心虛什麼!活像她隨時準備紅杏出牆等他抓一樣。
「喂?瑄瑄?」半晌聽不到人聲,電話另一端傳來石恭恩的聲音。
「二哥,我在。」石澄瑄聽著電話,一面沒好氣地瞪著岳懷廣看。「那你忙你的,待會過來接我,我等你,掰。」
不等二哥回話,石澄瑄想掛上電話,話筒卻被岳懷廣順手抽走。
「『二哥』?」岳懷廣哼著,口吻禮貌不到哪裡去。
「你……誰是你二哥!我要跟瑄瑄說話。」石恭恩認出聲音後,沒好氣的說。
「『二哥』,瑄瑄複診的事情就交給我了,再見。」岳懷廣簡潔說完,隨手切斷電話,塞回給石澄瑄,一雙銳眸炯炯地盯著她。
「你很無聊。」
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石澄瑄不滿地回瞪他。
「是嗎?」岳懷廣難得不動怒也沒有不耐煩的表情。
「不要老是說些做不到的事情。」石澄瑄咕噥著,一面收拾書本,準備回屋內。
這下好了,連複診都沒辦法去,自己以前真不知道腦袋都裝些什麼,居然費盡心機想嫁給一個老是搗亂的老公。
「什麼做不到?」
見她蹣跚地想站起身,岳懷廣伸手一撈,輕鬆地將她扶靠在自己身上。
「二哥答應下午帶我去複診,現在你這麼說,誰帶我去?」石澄瑄白了他一眼,站穩身子,伸手推開兩人的距離。
不用想也知道,岳懷廣怎麼可能帶她去複診呢?他待會一定得趕回公司,然後沒日沒夜忙他的大事業,哪來空閒理她死活。
「我帶你去。」岳懷廣微微擰眉,對她的不信任感到不悅。
天曉得他今天又在發什麼瘋,早上聽見王媽無意說了她下午要回醫院複診的事情後,中午就找了個很爛的借口取消下午會報。
他真的愈來愈不明白自己了,明明先前避她如蛇蠍、棄之如敝屣,怎麼會在短短幾日間都變了?
「算了,我還是打電話叫二哥來接我。」
左看右看,岳太少爺擺明就是一副不甘願的樣子,何苦呢?
「我說了,我帶你去。」岳懷廣彎身橫抱起她。「你最好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
「是是是!我待會會去作筆記抄下來可以了吧!」
才說完,岳懷廣白了她一眼,步往屋內。
該說這男人幼稚還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