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眼淚迷濛了視線,她只希望一切真的都會沒事,可是,她再也不能肯定了。「二哥……帶我離開這裡。」
她需要一個地方靜下來,想辦法回想起那些「很重要」的事情,而在那之前,她不希望連累了岳懷廣。
「離開?」石恭恩愣了愣。「岳懷廣那傢伙對你不好嗎?」
「不是,我只是……」
石澄瑄還來不及說完,一聲陰沉沉的嗓音介入了兩人。
「二哥!」同樣的稱謂,卻飽含著敵意。
岳懷廣站在門邊,臉色陰鬱地看著相擁的兩人。
別說已經知道石恭恩和石澄瑄沒有血緣關係,就算有,他也不喜歡看見這樣親匿的畫面。
「你又做了什麼?把她弄哭了?」岳懷廣踏近幾步,才發覺石澄瑄瞼上隱隱有著淚痕,轉頭厲聲質問。
「你該問問看你自己吧!為什麼她要離開你!」石恭恩毫不客氣地對他怒目而視。「我好好一個妹妹交給你,你不是讓她車禍失憶,就是讓她傷心難過,算什麼男人!」
「二哥!」看見岳懷廣的表情從疑惑轉為受傷,她連忙制止二哥。
「澄瑄,你要離開我?」岳懷廣一向篤定的眸光顯得驚慌,嗓音帶著不敢置信。「為什麼?」
「我……」
她該怎麼告訴他,因為她心裡有種強烈的感覺,她的接近會為他帶來危險,就算告訴他,他也不一定會相信。
可是此刻看著他受傷的表情,她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安撫他。「我想回家住一陣子,看看爸爸……」
「那根本不是你爸爸!」岳懷廣冷冷截斷她的欲蓋彌彰。
他的直言令石澄瑄臉色微微蒼白,石恭恩終於忍不住上前揮了他一拳。
「二哥!」沒料到二哥會這麼衝動,石澄瑄連忙拉開二哥,急急上前檢視岳懷廣的傷勢。「懷廣,你沒事吧?」
「你為什麼要離開我?」岳懷廣一點也不在乎觀骨傳來的疼痛,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深邃銳利的黑眸裡有著脆弱和乞求,口吻卻仍是那樣霸道。「不要走。」
「我不能……」
看著他堅毅的面容,她心裡好痛,可是她不想繼續這樣下去,她不要愛情裡有陰影。小手撫上他的臉頰,她踮起腳尖,主動吻了他,在他的唇畔輕聲給他承諾。
「等我明白了一切,我一定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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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把事情來龍去脈弄清楚的石澄瑄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確定從前的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而要調查一個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從這個人的親朋好友下手。
根據二哥的說法,她失憶前跟爸爸最親近,她的個性雖然驕蠻、愛哭,可是卻也非常孤僻,除了父親之外,很少跟大哥和二哥接近,更別說其他同輩。
但是這幾天石耀東正好出國,她只好先朝「朋友」下手。
不過萬萬沒想到,她孤僻的程度竟然超出她的想像,她照著國中、高中、大學畢業紀念冊打電話,分別打給幾個女同學,想問問看自己有沒有感情比較好的同學。
但,所得為零。
她在別人口中,只是個「安靜、功課很好、家裡很有錢、獨來獨往」的神秘人物。
直到她幾乎要絕望的時候,才想起在餐廳遇到霍起的時候,他曾說過一句「認識快十年」。
十年……推算起來,應該是高中同學。
於是她終於在高中畢業紀念冊上,找到隔壁班的霍起,聯絡到這位「唯一的朋友」。
「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啊?」霍起將手中的可樂遞給石澄瑄,輕鬆的在沙發上落坐,神情認真起來。「我想想,該怎麼說呢……」
這天下午,石澄瑄和霍起約在他家見面,此刻她的心情彷彿等待法官宣判的犯人,惴惴不安。
「你是一個……非常辛苦的人。」
「辛苦?」
怎麼聽起來像在形容農夫、工人或媽媽之類的職業?
霍起的答案很玄,似乎自己也覺得形容不當,搔了搔後腦,努力思索出比較貼切的形容詞。
「這麼說好了,我們之所以會成為好朋友,是因為我們知道了彼此的秘密。」
「什麼秘密?」
她的人生簡直像俄羅靳娃娃,被層層疊疊的秘密包住,以為拆開了這次,就能得到最後答案,卻沒想到秘密之中還有秘密。
「那年你高一,在學校附近偏僻的河邊企圖自殺,結果撞見了我跟聶的『好事』。」霍起講得臉不紅氣不喘,「所以囉!我們就成了好朋友。」
石澄瑄那日在餐廳就看出霍起和那位叫聶的男子之間關係瞹昧,因此也不感到驚訝,她吃驚的是自己在年紀那麼小的時候就輕生過。
「我有告訴過你,為什麼要自殺嗎?」
「當然有,不然怎麼作朋友。」霍起似乎覺得她問了個笨問題,白了她一眼,而後歎了口氣。「其實你真的是個過得很辛苦的小孩……因為你有個世界上最變態的爸爸。」
石澄瑄沒有答話,只是怔怔地看著他,等待他的解釋。
「從小,你爸爸就不准你接近任何人,就算是你的兩個哥哥也是。他獨自教育你,在你年紀尚小的時候,就教你孤僻、不和任何人接近。在家裡,只要你稍微依賴了哪個傭人,那個人很快就會被開除;在學校,只要你和哪個同學稍微走近了點,他就會讓你轉學。」
霍起講述的時候,表情一度出現不屑的神情。
「所以,當年我們成為朋友的時候,為了不讓你父親從其他同學或老師口中得知,我們在學校表現得就像陌生人一樣。」
「而那年你之所以會企圖自殺,是因為你太寂寞,壓力太大了。」霍起的眼神浮現憐憫的神色。「不過那天你遇到了我跟聶,所以沒自殺成功。」
「後來我們更熟了以後,我才慢慢發覺你的內心和外表的乖乖牌形象截然不同,你是個非常聰明、開朗、堅強的女孩子,卻也很複雜,因為你必須掩飾自己的個性,和所有的人交往,當所有人都以為你是嬌弱、內向的女孩子時,你卻很清楚自己的一切都在演戲。也因為如此,在別人面前,你的防衛心一直很重。」
「那你知道……我爸爸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嗎?」沉默半晌,石澄瑄終於從亂槽糟的腦子裡厘出問題。
「我不知道。」霍起搖搖頭。「你一直也都在想這個問題,不過在你後來把鑰匙交給我的時候,你應該是知道了,可是沒告訴我們。」
聽到這裡,石澄瑄覺得有些什麼似乎慢慢從心裡那灰濛濛的大霧中出現,隱隱約約,有了輪廓。
於是她問得更急,「那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跟懷廣結婚嗎?我跟他結婚以後,為什麼要請你們去假扮我的情人?」
「當時你宣佈要和岳懷廣結婚的時候,我跟聶都很驚訝,因為你不是會草率作決定的人,後來你才跟我們說,是你爸爸的意思。」霍起頓了頓。「他說,只要你照著他的話結婚,你就可以自由了。」
自由?石澄瑄一震,腦子裡亂了起來,那夜腦海中浮現的陰沈嗓音,彷彿再度迴盪在耳際。
只要你照我的話做,你就可以自由了。
「他……他到底要我做什麼?」她似乎在詢問霍起,又如同在問自己。「如果只是結婚的話,為什麼我還要跟他訂一年婚約的契約?」
「因為他要你懷他的孩子。」
孩子?
這兩個字一敲入腦海中,事情的脈絡明朗了起來。
「他要的是「華譽集團」?」石澄瑄很快反應過來。
「不錯,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聰明。」霍起讚許的說,臉上卻很難有笑容。「當時我們都是這樣推斷的,那個契約,是用來確保你們兩個有機會發生關係。只要有了孩子,就算離婚,華譽集團也會有石家的份。」
「而岳懷廣在外面的風評向來不算太好,所以你爸爸認為他是個好色風流的男人,像這樣的男人,每天回去要面對床上躺著的美麗女人,怎麼可能安分守己?所以他才叫你和他定下一年之約。」
「可是他辦到了……」她想起上次與他上床時,自己的確是處子之身。
「應該說你幫他辦到了。」霍起糾正她。「在婚前,你請我跟聶幫你打探過他最討厭的女人類型,之後你就故意把自己變成那樣的女人,甚至為了讓他對你死心,你還叫我跟聶去「假扮」你的情夫。」
「難怪……」
難怪會有那些五顏六色的衣服、別人眼中怯懦膽小的她,他以為紅杏出牆的她……
到此為止,幾乎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答,只除了……
「那麼,鑰匙的事呢?」
第十章
每個人可能都作過一種夢,夢裡充滿最深沉的恐懼,於是在夢裡拚命想醒來。千辛萬苦,以為醒了,卻發現不過又是另一場噩夢的開始……
對此刻的石澄瑄來說,她似乎就是不停的在一個又一個的噩夢間穿梭,而每一次自以為是的清醒,卻都是另一個更深沉的噩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