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不太習慣在路上遇到認識她、她卻記不起來的人,可是如果有岳懷廣在身邊,她或許能夠安心一些。
岳懷廣瞇眼打量石澄瑄熱切不像作假的表情一眼,思緒有些紊亂。
眼前這男人他見過,就在幾個月前,澄瑄的床上。
「澄瑄,你、你還跟他在一起!」驚訝的話語打斷了岳懷廣的思緒,霍起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你們居然還在一起!」
「有意見嗎?」岳懷廣神色不悅,冷冷地掃他一眼。
「不,只是想不到。」看他一副想殺人的表情,霍起連忙擺手否認,隨即確認似的對一旁沒機會插話的石澄瑄開口。「瑄瑄,你真的、真的跟岳先生合好了嗎?」
「和好?」跟以前比起來應該算吧?石澄瑄拾眼看了岳懷廣一眼。「嗯,我們和好了。」
「那就沒問題了。」
霍起朝遠方招了手,一名西裝筆挺的男人走了過來。
隨著那男人的靠近,石澄瑄警覺到站在身邊的岳懷廣下巴緊抽,垂下的手掌緊握成拳,似乎正隱忍著怒氣。
她並不知道讓岳懷廣動怒的原因,是因為眼前這男人是在她失憶前,另一個曾被他撞見的「情人」。
「瑄。」那男人微微跟石澄瑄點了頭。
霍起靠過去低聲跟那男人說了幾句話,兩人的動作和神情傳達出奇異而隱晦的曖昧,眼神交流間,不需要言語解釋,也能讓人看出其間流動的情意。
敏銳的岳懷廣自然看出了這一點,只是表情有了困惑。
兩人私語半晌,西裝男人從領口扯下一條項鏈,交給霍起。
「這鑰匙是你交給我的,別問我是做什麼用的,你以前神秘兮兮的,可沒告訴我。」霍起將鑰匙遞給一臉茫然的石澄瑄,「只是,你曾交代我,如果有一天你出了意外,要我將鑰匙交給岳先生。」
出意外?岳懷廣瞇起黑眸,表情逐漸冰冷。
「而如果你半年內沒發生任何意外,或你和岳先生和好了,鑰匙就交給你。」霍起補充著,笑得一臉無害,彷彿是對眼前情勢最瞭解的人,臨去之前還轉頭對一旁濃眉緊蹙的岳懷廣解惑。「既然你們和好了,我跟聶只能祝福你們。不過請不要再用這種殺人的眼神看我跟他,我們兩個可是無辜被瑄瑄抓去演破壞戲碼的臨時演員啊!」
☆☆☆☆☆☆☆☆☆☆ ☆☆☆☆☆☆☆☆☆☆
這到底是什麼鑰匙?
石澄瑄趴在床上,努力端凝手中的鑰匙,完全看不出所以然來,腦子裡一片混亂。
她失憶前到底有什麼秘密啊?為什麼會認為自己會出意外?還把不知用途鑰匙交給霍起保管?
還有,她以前不是愛岳懷廣愛得人盡皆知嗎?為什麼會私下商請好友演出什麼「破壞戲碼」?
「唉!」面對滿腦子的為什麼,石澄瑄只能長長歎氣。
誰教她從前千算萬算,就是沒算過自己會失憶,會把一切謎題的答案完全忘記!如果她有好好聽小學老師的話,養成寫日記的好習慣,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煩躁了。
石澄瑄猶自困擾,一股陽剛清爽的男性氣息壓了過來,鐵臂環上她的腰,輕而易舉地將她撈入堅實健碩的胸膛中。
「想什麼?」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她轉身將臉埋入他赤裸而火熱的胸膛上,沮喪地哀嚎。「怎麼辦?」
岳懷廣沒有回答,收緊擱在她腰間的雙手,下巴輕輕靠在她的髮際。
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愈來愈習慣將她擁入懷中,習慣她的芬芳、習慣她的柔軟和她逐漸依賴他的嬌憨。
「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把鑰匙好像真的很重要。」石澄瑄困擾地蹙起秀眉。「要是我永遠都記下起來怎麼辦?懷廣……」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她無助的輕喚融化他的冷硬剛毅,低沉的嗓音篤定而柔和地在她耳際訴出。
岳懷廣低頭撥開她的額發,覆下輕柔的吻,點點落在眉間、鼻尖、頰畔,最後,覆上了她的唇。
他溫柔的吻挑逗而纏綿的逐漸加深,粗礪的舌尖狂炙的需索著她的甜蜜,剝奪了她的氣息,直到失控的激情讓她不自覺想抓住什麼,而讓手中的鑰匙在緊握的片刻黥痛了她的掌心。
就在剎那間,腦海裡模模糊糊跳出許多光影片段,零碎而混亂。
阿起,這鑰匙你幫我交給他,到時候他就會明白所有的事情。
他?是誰?明白什麼?
她努力想記起內容,頭卻開始隱隱作痛,腦於裡一片空白。
只要你照我的話做,你就可以自由了。
陰沈的嗓音令她不寒而慄,她卻看不清那模糊的人影。
是誰?他為什麼要逼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你絕對不可以跟他發生任何關係!絕對不可以!否則你會害死他的!
害死誰?!
石澄瑄倏然睜開眼,圓潤明亮的黑瞳佈滿驚懼,奮力推開緊擁著她的溫暖懷抱。
「怎麼了?」岳懷廣不解地看著她震驚的舉動。
怎麼了?
她不知道,腦海裡一片混亂,她低頭看著掌心上的鑰匙,直覺一股寒意由心底竄起。
「澄瑄……」岳懷廣察覺出她的異樣,伸手想安撫她,卻被她反射性地一掌拍開。
岳懷廣沒料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她顯然也是相當錯愕。
「對、對不起,我……」石澄瑄慌張地看著自己的掌心,滿是困惑不解。
她在伯什麼?
為什麼方纔他靠近她的時候,心裡的依賴和愛都消失了,只剩下濃濃的恐懼,彷彿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在腦海裡告誡著:別讓他碰你。
「你到底怎麼了?」
她害怕的表情清清楚楚寫在那雙曾經燦爛無憂的黑眸裡,岳懷廣警覺到在方才短短的幾秒之間,她變了,變得陌生而恐懼。
「沒有……我沒事。」
石澄瑄雖然想表現得若無其事,肢體語言卻透露出她的憂懼,她戒慎的退開他的懷抱,悄悄移動到距離他最遠的角落,背過身,幾近顫抖地吐出請求。
「讓我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 ☆☆☆☆☆☆☆☆☆☆
她已經靜了整整一個星期了。
自從那夜之後,她開始莫名的疏遠岳懷廣。
不是因為她不想靠近他,而是每次當岳懷廣試著想親近她時,她就會下意識的想逃,彷彿有個聲音不停重複著:離岳懷廣愈遠愈好。
她究竟是誰?她失憶前究竟發生什麼事情?
上午,她去了醫院一趟,才發現自己的病情根本不是原來判斷的「因腦傷而終生不可復元」,齊醫生的推斷是她可能是在先前受到過很大的打擊,而車禍也可能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總之,某種自我保護的機制讓她遺忘了痛苦的記憶。
只是這「痛苦的記憶」要痛苦到什麼程度才能讓她忘記一切,讓她現在怎麼努力也記不起來?
而她明明有機會記起一切,為什麼原本的黃醫生要騙她呢?
她不知道,只覺得這個失憶後新建立起來的世界,全部是脆弱的謊言架構出來的,沒有一件事是真的……連她自己也是。
看著衣櫥裡五顏六色的花俏衣服,她幾乎可以確定這又是她從前騙岳懷廣的障眼法之一。
她真的愈來愈不明白,為何她明明深愛一個人,愛到不擇手段也要與他結婚,卻又千方百計讓他討厭自己?
頭才開始隱隱作痛,門外傳來王媽的聲音。
「夫人,石二少爺來了。」
二哥?
「好,我馬上下來。」
石澄瑄想起二哥率直開朗的個性,心裡的鬱悶消散了些,高高興興下了樓,直到在樓梯口看見二哥背著她的身影,才硬生生頓住腳步。
對了,這個人已經不是她的二哥了……
「瑄瑄。」石恭恩聽見聲音,回頭打招呼,俊臉揚起爽朗的笑容。
「嗯……」該叫他什麼好?她猶豫的應諾一聲。
「怎麼了?看到二哥不高興嗎?」看她垂頭喪氣像小狗的模樣,石恭恩心裡有些難過,一把將她拉到身邊坐下,親匿地揉揉她的發。「還在生大哥跟二哥的氣嗎?」
「二哥……」還是她的二哥嗎?
看著二哥熱力十足的笑臉,心裡的寂寞卻愈來愈深,她曾經那麼相信的世界,已經崩解。
此刻,在這個新世界裡,她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唯一的丈夫卻不能接近她……
「瑄瑄,你怎麼了?」她的表情好寂寞。石恭恩抱住她,想給她安慰。「瑄瑄,你不要不快樂,是不是因為我跟大哥的話讓你難過了?
「不要想了,你是我跟大哥的妹妹,永遠都不會變。」
石恭恩難得沉澱下來的溫柔讓她鼻頭一酸,貼著他溫暖的胸膛,飄飄蕩蕩的魂魄終於有了著落,像是疲倦了好久,終於得到依靠,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的落下來。
「乖,像以前一樣,哭一哭就沒事了。」石恭恩心疼萬分的摟著她,一手抓過面紙盒替她拭淚。「一切都會沒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就不要想了,你一直都是我妹妹,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