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先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好。讓我勸勸他,相信鏞兒會回心轉意。」劉夫人輕拍老人的背脊順氣。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先是為了不想娶妻而裝瘋,現在又為了娶一個女郎中想氣壞爺爺。」劉夫人轉向劉劭鏞,滿臉的責難。雖然,娶個女郎中也未嘗不可。但婚姻之事,向來由長輩做主。晚輩即使不肯,也不該違抗。
而一旁的劉劭鏞則是坐在一旁,喝茶兼嗑瓜子,將兩老的話全當作耳邊風。
「鏞兒,聽話。先娶了洪家小姐,要娶幾個偏房、要納幾個小妾,一切隨你。就算要納那女郎中為妾,只要別做大,都無妨。」
「這我也知道。但就怕人家不肯。」
「肯的,洪家小姐一定肯。要再不成,有爺爺和娘給你撐腰。」
廢話。他說的才不是洪家小姐。洪家給聘禮收了那麼多,那小丫頭哪敢不同意?
「對,爺爺會替你做主。如果洪家小姐不肯,大不了休了她。反正咱劉家不愁找不到媳婦。」劉家老大爺見孫子有軟化的跡象,一時高興,也就忘了裝咳。
「爺爺,您的病呢?忘了裝,又露餡了。」劉劭鏞涼涼地拿了個果子,往嘴裡塞。
「咳咳咳……」不愧是他的孫子,精明得沒人可比。
「鏞兒,爺爺又害病了。」
「哦,『又』害病了。是不是『剛剛』又吹了冷風?」劉劭鏞望了眼緊閉的門窗。哪有一絲冷風能滲入?
「鏞兒,別開玩笑,爺爺病得好厲害。」劉夫人忙著圓謊,裝模作樣地探了探老大爺的額頭。
「這樣?」劉劭鏞走近,也探了下老人的額頭。「冒汗了。爺爺,您穿得太厚。脫些下來比較舒服。」他動手除了條被子。還好有個郎中准娘子,否則,不被騙才怪。
「鏞兒,就算不打算娶洪家小姐,也得將她尋回來呀。畢竟,爺爺會定下這門親事,全是為了替你沖喜。你若不裝瘋,她也不會逃婚。她會逃婚,全是因為不願嫁你。所以,這件事你有責任。」除了動之以情,他們早計劃好另一招——說之以理。
「我有責任?」從頭到尾,他只不過裝瘋賣傻。這件事哪有牽扯?「就算我有責任。但洪家小姐逃婚,至今下落不明。我從何去尋?」
「老大爺。」劉家精銳的情報部門不巧打斷三人的對談。
「進來。」在劉夫人的令下,房門被推開。
「又有什麼事?和我內定的小娘子有關?」劉劭鏞率先問了。他急於把洪若寧這麻煩丟開,沒啥好氣。
「找到了。洪家小姐已經找到。」
「找……」噗地一聲,劉劭鏞半口茶噴出。
「對。在提督司徒青府裡。」
不,不會。他居然看到爺爺和娘不善的冷笑。不,是他看錯了。
* * *
劉劭鏞被放在廳上,身邊跟著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林紹宇。
「紹宇,你確定洪姑娘人在府裡?不會是爺和娘整我的另一個把戲?」
「少爺,不會吧。」他不敢確定。劉家情報網傳來的訊息應該可靠,但一扯上劉家的老頑童,一切就很難說了。
「不會嗎?」但他明明看見那老頑童的奸笑。一切只是他想多了嗎?
「紹宇,我說過,咱們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你一定要叫我少爺,我不習慣。」
「少爺,紹宇這樣叫您已經好多年了。您應該不至於不習慣。」林紹宇不自稱「小的」是因為劉劭鏞的那份尊重。劉家對他林家的好,他理應服侍少爺。
「算了,說不過你。」
林紹宇不僅是劉劭鏞的貼身侍衛,更是劉家情報網的成員之一。擅長的不僅只是武功,也有幾分口才。若是有理,劉劭鏞也辯不過他。
「少爺放心。洪小姐的樣子紹宇記得一清二楚。只要她人在提督府裡,就一定能找到人。」
劉家要尋人,自然連近日的畫像都備上。劉家情報網的要求一向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只告知人在哪裡,卻尋不到人,任務不能算完成。除非有相當把握,否則不會為了強搶功勞,而打草驚蛇。
等著,等著。言喜和洪若寧的談笑聲從左側的園圃傳來。
「紹宇,我們先去探探,找找樂子。」
「少爺,君子非禮勿聽。咱這樣不是作客之道。」
「非禮勿聽?不聽,不打探,我們的消息從何而來?咱們這行的師祖,還不就是喜歡探人隱私,比別人多生張嘴,多生只耳?」打探情報全靠問和聽,劉劭鏞說得沒錯。不過,只要他少爺感興趣,就算沒有這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也絕不放棄。作客之道?這東西他可沒有。
「若提督大人出來了呢?」
「他呀。還不簡單。咱就說:『提督大人,好雅興。不知您種的是什麼奇珍異草?』吶,這不就結了。」劉劭鏞的面皮還不是普通的厚,就連說那段話還刻意裝出附庸風雅的樣子。
「少爺……」
「走了,走了。」不顧紹宇的反對,劉劭鏞拉著他的手肘,硬是把他拖到一旁的園圃。還惡劣地拉他躲在柱子後。
「言喜,你家大人最近在忙什麼?好幾天沒見到人影。」
「在忙海戰的事,敵手是倭寇和紅毛,上一次大人就吃了敗仗。」言喜說的正是司徒青臉被炸傷的那一場戰役。還好洪若寧沒有細問,否則他又不知該怎麼回答了。
「他們這麼厲害,他會不會有危險?」大明的海防雖然稱不上弱,但面對和中國海盜相勾結的倭寇、紅毛,一直是不勝其擾。甚至下令禁海,放棄沿海漁民的生計。
「這倒難說,上一次大人就吃了敗仗。聽說是我方出了奸細,否則不會同時遇上倭寇和紅毛。說不定內好把消息賣給了兩方,要不就是他們彼此互有聯絡,互通聲息。」要不是那次戰役,否則大人不會毀了原本俊美無儔的臉,不會變得陰陽怪氣。一思及此,再美的花也無心貪看。
「這倒容易,他有奸細,難道咱們就沒有?」洪若寧偏頭想了想。「那我看倭寇方面奸細的人選好找些,紅毛就不是這麼容易。吶,咱們的人一到船上,就在酒菜裡下瀉藥。別說是船堅炮利,怕他們連站都站不穩,還打什麼仗?」
「有趣。紹宇,這姑娘有趣。雖然,想法還不成熟,但這做法和我一樣,喜歡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是塊寶、是塊寶。比我家那小娘子有趣得多。起碼不會隨口說說,就灌我三天黃蓮水。」說到快處,又忍不住拉拉紹宇的手臂,就怕他聽漏了。
「少爺,她就是洪小姐。」洪若寧的畫像他看過,這種清麗的容貌任誰也不會輕易忘了。
「洪若寧?就是她?」不會吧,她可沒一點閨閣風範。起碼他所知的千金小姐不是她這樣,也不會同男人獨處。
「是她沒錯。」
「看來我丟了塊寶。不對,是被這塊寶給丟了。」
「少爺。走了吧?」他清楚得很,少爺的事他自會處理。要選誰他自己心裡明白,如果喜歡洪小姐就會放棄那女郎中。
「等等,我再看一眼。」
「別看了。」
「還長得不錯呢。好啦!看夠了,咱們回廳上去。」
一回到廳上,不一會兒司徒青就出廳來。
「不才劉劭鏞,見過提督大人。」劉劭鏞起身相迎。
「請坐,劉老闆。你的名我久仰了。這位是?」司徒青瞥了林紹宇一眼。看他暴跳的太陽穴,就知道他身懷絕技,武功不弱。
「我的隨從。大人喜歡?若是喜歡,紹宇又肯,在下自然放人。讓他為朝廷效力。」劉劭鏞別有深意的瞥了紹宇一眼。
「和劉老闆一樣,是個人才。劉老闆自己留著,這樣的人才放在我這兒是浪費了。」既然劉劭鏞還沒表明來意,司徒青也不好催促。
「閒話不多說,不才今日來是想向您問個人。」
「問誰?」
「洪若寧,他是我遠房的表妹。不知是否在大人府裡?」
洪若寧?他們有親戚關係?
看見司徒青遲疑,劉劭鏞馬上想到什麼了。
「我這遠房表妹可刁了,老是說她是孤女,就是不肯認咱家人。她一定是這麼和您說的。」會逃婚,又住在人家府裡,她一定得這麼說。
「是。她是在我府裡。你來帶她走?」司徒青的拳頭不自覺握了起來,正被眼尖的劉劭鏞瞧見。
「大人,您和我表妹……沒什麼吧?」劉劭鏞試探地一問,想確定自己的猜測。
「沒有。」司徒青飛快地回絕。
但這麼激烈的反應反倒讓劉劭鏞起了疑心。
「還好。否則,我這妻子怎麼過門?」
「妻子?」司徒青眼前的景物彷彿坍了一角。她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沒錯。是妻子,只差還沒過門。沒過門她就逃婚了,現在還盼大人成全。」劉劭鏞答得恭敬。
齊人之福他是不敢妄想,免得他的小娘子餵他吃砒霜。如今,最好讓那丫頭先他一步過門,這麼一來錯自然不在劉家。不是劉家想毀婚,而是洪家小姐不守婦道,明明收了聘禮,還與人勾搭。有情人終成眷屬嘛。不過那丫頭可得賠上名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