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來回看著他倆,終於重重點頭。
「好吧,我就學你這丫頭一回。」
學我?小墨皺起眉,詢問地望著夏昱人,後者微微笑著,對她搖搖頭。
「你們知道維生素C的特性嗎?」
什麼?小墨再一次呆住。
「你剛才在說什麼?」這兩句話都聽不懂,小墨不禁發起脾氣來。
「彭老是說,NBD3同維生素C一樣容易流失。」夏昱人輕聲解說,邊伸手拉小墨坐下,邊瞪了彭老一眼。
小墨慢慢坐下來。「NBD3同維生素C一樣容易流失?」
「彭老指的特性,應該就是說這個。」夏昱人溫言告訴她。
「哦。」
看她呆頭鵝似的表情,彭老忍不住又笑起來。
「沒錯,NBD3在人體內極容易流失。如果你再晚半小時把謝香綺送來,我也許就查不出NBD3了。」
小墨先是楞著,然後突地叫出聲來:「重要!這件事太重要了!」
真的?彭老被她嚇了一跳,再挑眉問夏昱人。
夏昱人一邊對他點頭,邊又伸手去垃小墨,卻被小墨反手抓住。
「你之前找不到那些心臟病發人的死因,就是因為NBD3流失了!」
夏昱人突然覺得有點想笑,抿著唇頷首。
「那麼,我們可以說那些心臟病發的人都是因為NBD3致死!」
這麼說就太過武斷了。「你先坐下好嗎?你也不想引人注目吧?」
引人注目?小墨抬頭一看,才發現幾乎全咖啡廳的人都在對她行注目禮。她一下脹紅了臉,急忙坐下。
彭老摸摸鼻子,也覺尬尷。他對埋在夏昱人懷裡的小墨抬抬下巴,瞇著眼對著夏昱人,意思在問:這麼神經質的女伴,何不乾脆甩掉她?
夏昱人蹙眉,警告似地對他搖頭。彭老於是聳聳肩,不再自討沒趣。
「小墨?」
「我覺得好恐怖喔!」她頭沒抬,聲音由他胸膛裡傳出,悶悶的。「一個細菌學家,一種新藥,居然就可以無聲無息的置人於死,殺人好像一點也不稀奇。」
夏昱人憐惜地順撫她長長秀髮,沒有說話。
「殺人原本就不難。」彭老語氣沉重,「人類是一種很脆弱的生物,只要一把尖刀刺中心臟,就足以置人於死,何況是這種藥效極強的藥。」他傾近小墨,對她眨著眼睛。「殺人不難哦。」
「討厭!」小墨嬌嚷,更往夏昱人懷裡鑽。
「或許吧,但是殺人就一定要受法津制裁。」夏昱人手勁輕柔,聲音卻鏗鏘有力,堅定地宣告自己的立場。
「好,」彭老讚賞地豎起大拇指,「對了,你送到化驗室那些黃色藥丸,也查出裡面含有大量的NBD3。」
夏昱人面無表情。
「我敢跟你打賭,不管是誰服用了那些藥,只要他連續吃上一個禮拜,保證翹辮子。」
還是沒反應。不好玩!彭老無趣地撇嘴,站起身來。
「該說的我全告訴你了,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今天謝謝您老了。」
「嗯。」他揮揮手,走了。
夏昱人目送他離開,回頭對服務生示意。一客香蕉船不久就送來了。
「小墨,快點把東西吃了,我們好走了。」
她抬頭,頗感意外。「我沒叫香蕉船呀。」
「我知道,我替你叫的,快吃。」
又吃?奇怪,阿昱最近總是要她吃東西。「我們一起吃?」意思是,你餵我,我餵你。
「好。我先。」夏昱人簡單點頭,反正他的用意只是要小墨吃東西。「來,打開嘴巴。」
「嗯。」小墨甜蜜蜜地張開嘴。
第六章
由三峽一路坐公車到瑞芳這一段距離並不短,若再碰上塞車,耗費的時間更難以計算。但夏母卻不以此為苦;她喜歡坐公車,喜歡用車上形形色色的人們,來對映她早年那甜蜜溫馨又有些傷懷的往事。
如果阿昱他爸還在世的話,大概也有那邊那位中年人那般年紀了吧?
坐在她左前方的,是個著正式西裝、身材稍胖,小腹微凸的中年男子。她悄悄觀察,悄悄忖道:當然,阿昱他爸比他帥多了。
沒人會懷疑這點的。想當年,阿昱他爸可是號稱三峽分局第一的美男子。夏母嘴角浮起一抹微微得意的笑。她會下嫁,或多或少也是衝著他那張俊臉;當然,還有他的溫柔深情……
「哇!」
突來的聲音把她大大嚇了一跳,「啊!」
「啊,哇哇!」
夏母定神看去,是隔壁座位的小男孩,不知為何緣故,立在她面前,對著她哇哇大叫。
「小凱!」男孩的母親驚喊,伸手抓他,邊對夏母道歉,「你在做什麼?快回來坐好!小孩頑皮,對不起呀,太太。」
「沒關係。」夏母禮貌地領首,心底暗犯嘀咕。
好沒家教的男孩,真是要不得。還是他們家阿昱好,從小不讓她操一份心。阿昱也曾六、七歲啊,就沒他這麼頑皮。他們家阿昱,從小就是個有禮得體的小紳士。夏母得意又驕傲,隨即,神色又黯淡下來。
許是因為喪父的關係吧,阿昱較同齡的孩子早熟了許多。當她還沉浸在失去丈夫的哀慟裡,他已經成熟得足以打理家裡的大小事;想想,那一年,他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男孩呵……
溫馨又傷懷的往事,一件又一件,足夠她在往後的日子細細緬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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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作響的時候,大師正把頭埋在八卦裡,嘴巴乾為陽、坤為陰的念。
鈴鈴鈴……
「啊!」他輕呼一聲,八卦盤整亂掉。「可惡!」他咒了聲,「到底是誰?」不管是誰,他決定不去開門。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可惡!」來人顯然很閒,竟把門鈴當成歌曲來按。這下他不開門好像不行了。
鈴鈴……
「來啦!」他沒好氣地應道,終於妥協。
門一開,他就聽到一陣笑語。
「瞧,我就說他在家。我們是老朋友了,他的性子我還不清楚嗎?」
標準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大師翻白眼。
「是是!你很厲害行了吧。」Emily笑著,轉向大師,「戰伯伯,您好。」
原來是梅老和Emily。大師稍鬆口氣,馬上又皺眉。他們和夏媽媽比較,同樣麻煩。
「你們來有什麼……」他突然頓住,目瞪口呆看著那個撐著傘,施施然走來的婦人。
今天是他的末日嗎?!
「大師,我又來叨擾。你怎麼站在門口?」夏母笑靨笑蹈如花,「你有客人啊……這兩位挺眼熟的。」
「我們見過一面,大家都叫我梅老。」他主動介紹自己。
「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艾莫麗對吧?」Emily微微點個頭。
梅老看向大師,用眼神詢問:這位婦人是誰?
大師深深歎息,介紹道:
「這位是夏昱人警察的母親,那一天在警局,你們就見過面了。」
「是啦,我家阿昱是瞥察,很厲害喔。我是他媽媽,叫我夏媽媽就可以了。」
「哦。」警察!梅老眼神一閃,轉頭和Emily交換一個頗具深意的笑。
大師不管他們之間的微妙,懊惱地頭一擺,領先走進門。
「都進來吧。」
夏母走前,Emily殿後,一行人進門後就在客廳的L型沙發上坐下。夏母坐在大師身邊,一眼就瞧見他身旁茶几上散落的八卦和銅錢。
「喲!你真好興致,在批命哪,正好,幫我家阿昱算算最近的運勢。」
「沒有。」他一口回絕,快手快腳地收八卦。「我只是拿出來清灰塵。你兒子的運勢很好,不必算了。」這話倒是真,夏昱人是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生命裡少有缺憾的。
「喔。」夏母興匆匆地又轉向Emily。「小姐,我們見過一面,你還記得嗎?」
Emily頷首。
「那,阿昱,我是說夏昱人有再去找你,對不對?」
她皺起眉,回頭看了梅老一眼。
「夏警察為什麼還會來找我?莫非那件車禍案還有後續麻煩?」
「嘎?車禍?不,那件事早解決了。阿昱會去找你,是因為他要……我要他……他……」夏母你我他了半天,最後問:「阿昱沒去找過你嗎?我是說從那次車禍後,過了有半個多月了,你們都沒再見過面?」
Emily微搖頭,有些好笑地反問:「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我們必須再見面。」
「噢!」夏母暗暗呻吟,在心裡把夏昱人罵成豬頭。可惡!這個死小子,居然敢敷衍她!明明跟她保證過,還說什麼絕對不會騙她!死小子!
看到夏母一逕低著頭,嘴裡喃喃有聲,Emily蹙起秀眉,疑惑地回看大師: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大師笑著對她搖頭,心底暗暗有些同情夏昱人。這個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一帆風順的生命裡,大概只有兩個女人制得住他。每回想到夏昱人被煩得受不了,無奈用手按住額的表情,他就好想笑。該怎麼說呢?也許就是那句話:老天不許人太貪。他暗想,臉上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