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墨嚥下最後一口飯,然後湯匙一拋,整個人往後仰。夏昱人看得皺眉,「你吃飽了?」滿滿的便當盒只吃掉三分之一,她的食量也太小了。
「嗯。」她攤在椅背上,擺了擺手,「我吃得很飽了。」
夏昱人眉頭擰得更深。是不是小墨一向就吃得不多?難怪她一直瘦得像排骨般。他不滿地忖道。好吧,少量就多餐,這不難的。
他也推開自己面前的便當,「刻板的生活,每日相同。那麼死亡當天,她的行蹤呢?」
「啊?」虎仔楞楞地,嘴巴半開,還看得到他嘴裡未嚥下的那口飯。老大有聽到他剛剛講的話?神!真神!
夏昱人等不到回答,轉過頭看他。
「噗!」虎仔嗆了下,忙道:「死亡當天?哦,她和李紅綺女士一塊吃早餐,一塊上俱樂部,在九點半的時候。中午她們在家用飯。」
「她們請有鐘點女傭和廚子,負責三餐和環境整理。」滴滴補充說明。
「下午二點鐘,李紅綺先出門,搭計程車去學舞。謝香綺女士在半小時後出門,她撐傘,一路步行到中正路上的清嵩樓喝下午茶。」
「清嵩樓是兩年半前才開始在中正路上開的一家複合式茶藝館,二十四小時營業,距離謝香綺住的地方並不遠,步行過兩條街就到了。」
「另外,她有每天下午到清嵩樓喝茶的習慣。」
「每天?」夏昱人質疑。
「是,每天,風雨不斷。」虎仔強調地點頭,「據鄰居宣稱,謝氏姊妹最近一次吵架就在半個月前。那天北台灣發佈颱風晉報,風很大。她們站在門口爭執,謝香綺要出門,李紅綺試圖阻止,吵鬧得相當大聲,最後連鄰居都出來看。鄰居葉太太表示,她也幫忙勸過架,可是謝香綺的態度很堅持,她說就算沒有計程車她也非去不可,最後她還是出門了。」
「嗯。」夏昱人替小墨倒熱茶,用眼神示意她趁熱喝,「她是什麼時候開始每天到清嵩樓喝茶?」
「就在她加入神聖教會後不久。」虎仔頓了下,又道:「老大,還有一件事很奇怪。我們調查過的所有死者,包括蔡氏夫妻,好似都在清嵩樓喝過茶。」
「什麼?」夏昱人迅速回過頭來。
虎仔抓抓頭髮,有些遲疑:「我們不能夠很確定啦。」
「那又為什麼做如此假設?」
「懷疑是從蔡麗麗太太開始的,」滴滴解釋道:「她因為跳樓自殺,又沒有任何親屬,所以遺物還留在警局裡,我們意外查到,在她的遺物中有一張清嵩樓開的發票,發票日期在她自殺前半個月。」
虎仔接道:「另外那個兩個月前在自家心臟病發的……韋女士?」夏昱人領首,表示自己還記得,他於是又說:「我們在她的遺物裡也找到清嵩樓開的發票。」
「另外的章傑太太和埃弗伊女士,因為時間太久,已經無從考證。」
「可是我們有理由懷疑,所有被害人應該都去過清嵩樓喝茶?」夏昱人沉聲道。
「嗯,只不過他們去的次數不像謝香綺太太那樣頻繁。」虎仔又抓抓頭髮,「當然,這只是我們初步假設。」
「如果假設是真,那間叫清嵩樓的茶館就很有問題了。」小墨輕聲說,手捧著一杯熱氣蒸騰的熱茶。起風了,在秋意涼爽的十月天,能喝上一杯馥郁香濃的茶,真是無與倫比的享受。阿昱真是懂得生活。她跟著瞧了瞧他的動作,嘴角慢慢浮起一抹笑意。
夏昱人雙手握著保溫瓶,沒有說話。
室內有一段時間的靜默,然後,夏昱人猛然放開雙手,坐直身子。
「然後呢?六天的跟蹤還發現些什麼?」他一邊問,一邊在茶壺裡注入沸騰的開水。
虎仔不敢怠慢,快手翻開另一宗檔案,「我們還發現,謝香綺和一位叫朱絑的女士過從甚密,每天上清嵩樓前,一定會去電或親自到她家約她一同去喝茶。」虎仔還待再說,手機突然響了,他忙說聲抱歉,起身走到角落接聽。
滴滴接道:「老大,謝香綺和朱絑是在俱樂部認識的,據說,朱絑本人對喝茶沒多大興致,十次邀約她頂多去四次。」
夏昱人點個頭,沒有開口。滴滴又問:
「也要派人跟著她嗎?」
有這個必要嗎?他微皺眉頭。
「老大,」虎仔突然回過頭來,聲音古怪地報告:「兄弟們剛在基隆海邊發現一具女屍,證實身份是現年四十七歲的朱絑。」
夏昱人驀然昂首,一臉吃驚地聽他續道:
「初步判定,朱女士是因為酒醉駕車,失控落海。」
一時間,室內四人都沒有說話。小墨用雙手環抱住自己,有一股深沉的戰慄從四周湧現出來。好恐怖!真的好恐怖!
時間不知又過去了多久,最後還是夏昱人抬頭打破沉默。
「虎仔通知兄弟,把朱絑的屍體送回來,和謝香綺的屍體一塊解剖。」
啊?!「好。」虎仔連間為什麼的氣力都沒有了,機械化地打開手機,撥號傳遞訊息。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夏昱人說著站起身。
「老大,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去喝茶吧。」他眨了眨眼睛,「一人一天,到清嵩樓去喝茶。」
啊?虎仔張著大嘴巴,完全呆住了。夏昱人帶著小墨走出去。滴滴有趣地瞧著他的大嘴。哦,有三顆蛀牙。
「喂,你可以閉嘴了,老大已經走遠了。」她說著,拍拍他的臉頰。
虎仔嚥了口口水,「我沒有聽錯吧?老大要我們去喝茶?」
「嗯。」滴滴哼聲道,伸手去拿茶壺。剛剛就覺老大泡這壺茶好香,不知是什麼茶葉泡的……咦?「空的?」她不信地搖搖茶壺,又探頭看看壺內。「真的是空的!」
記得老大只倒給小墨一個人喝呀,小墨一個人喝光一整壺茶?
對了,這也是老大第一次在討論案子時泡茶。他知道小墨喜歡喝茶,所以特地在飯後為她泡一壺茶?好好喔!滴滴羨慕地想,哀怨地看著虎仔。
剛巧虎仔也看著她。「老大要我們去喝茶,你說,他會不會允許我們報公帳?」
笨蛋!滴滴大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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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入帳?!」突然爆出大吼,使得電腦螢幕跟著閃爍搖晃。「為什麼沒有入帳別怎麼可以沒有!」他慣怒狂吼,凌厲的氣勢令人畏懼。
可惜立在角落那名高挑姚女子沒有反應,精緻的面容上毫無表情,身子直挺,動也不動。
「為什麼沒有入帳?!」他再一次高叫,「我在問你為什麼沒有入帳,你聽見沒有?!」他逼到她面前質問。
女人微微皺眉,因為長者的口水已經噴到她臉上。
「說話啊!為什麼沒有入帳?那筆匯款到哪裡去了?」
「你兇惡的表情好似在說我吞了那筆款子。」女子淡淡出聲,聲音輕甜,帶著不習慣說中文的怪腔。
「難道不是?!」他尖聲道:「那你說,那筆款匯到哪裡去了?」
女子扯動嘴角,似在嘲笑他的無知,「別忘了我們同在一艘船上,船沉了,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那筆款子呢?還有誰膽敢拿我的東西?!」
錢錢錢!骯髒污穢的腦袋裡除了錢還是錢,畜牲的氣味令人作嘔。女子不屑地撇嘴。
「款項根本沒有匯進來。」
長者盯著她看,凶狠的目光似想將她拆吃入腹。
「有警方的人介入這件事,傳出消息說,在死亡原因未證實前,暫不給予死亡證明書。」女子冷靜地說。
「調查死亡原因?」長者歪歪頭,神情古怪,然後突然笑出聲,「哈!要查就去查吧,就怕他們一輩子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哈哈!」
女子蹙眉,不認同他大放厥詞的狂妄態度。
「我覺得你這次的行動太倉卒、太冒險了。行動前你為什麼沒先和我商量一下呢?」
「沒必要。」他揮一下手,語氣果斷而強勢,「我對自己研發的藥有絕對的自信,那些警察就算把屍體拆開來查,也只能知道是心臟病猝發罷了。」
「可是台灣警方已經注意到這件事!」女子氣嚷。
「那又如何?他們查不出什麼的。」
「所以你就這樣肆無忌憚的殺人!我勸你還是小心些,俗話說,被路走多了,還是會碰上鬼的。」
長者回頭,蹙眉看她。「你這是在指責我?」
「我是在提醒你,警方已經在汪意這件事,你也清楚我們幹的事有多麼天理不容。如果讓他們查出些微蛛絲馬跡,他們會像狗咬肉般緊咬不放。」
長者仍盯著她看,眼神懷疑裡帶著刺探。
「聽你的口氣,敢情你是後悔了?」
女子冷笑。「我有後悔的餘地嗎?我可沒忘記我們同在一艘船上。」
「你知道就好。」長者嗤道:「有時間在這裡指責我,不如想想如何盡快將款項弄到手,那才是你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