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提了。」夏昱人沒好氣:「不要管我媽在那邊胡言亂語,我就算再怎麼不濟,也不至去娶一個罪犯當老婆!」
「是嗎?」太好了!
「怎麼了?」夏昱人注意到她的興奮,「你做什麼這麼高興?」
「沒有呀。」
「少來!你的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快說!」她的表情就好像突然卸下心頭的重擔,又像是得到一個大禮似的,「還是你又有秘密不肯告訴我?」他低頭打量她,極力忽視心裡那股不舒服的感覺。
「哎呀!我能有什麼秘密,你看錯了啦!我們快走,不然天要黑了。」小墨笑著,硬拉他往前走,企圖打混過去。「走嘛,快點!」
不對,最近小墨總是怪怪的。夏昱人任她拉著走,一手揉按著胸膛忖道:不對勁。他一定要找個時間弄清楚究竟怎麼回事,還有他……
不可思議!他的情緒似乎會隨著小墨的情緒而波動?怪哉!
第四章
夏昱人有些微低血壓;低血壓的人普遍的症狀是容易手腳冰冷、嗜睡。所以當一向晚起的夏昱人准七點出現在早餐桌邊時,就難怪夏至潔像看到怪物似,張著大嘴巴瞪他。
「做什麼嘴巴張這麼大,想喂蚊子嗎?」他隨手拉張椅子就坐,另一手拿過牛奶啜飲。
「天要下紅雨了……嘿!那是我的。」
「再倒一杯不就得了!」
「那你就自己倒呀!」夏至潔搶回杯子,對他瞪眼睛。
夏母聽見他們爭執,探頭出來看,「阿昱?」她驚喜地:「你這麼早就起床啦,媽咪幫你多煎顆蛋當早餐!」
「謝謝媽,」他頓了下,又說:「麻煩你煎兩顆好嗎?」
「你多要一顆蛋幹麼?」
「與你無關。」夏昱人用同樣不屑的口氣回話,把她氣得牙癢癢。
「哼!」她惱怒地撇開頭。
夏母捧著熱騰騰的煎蛋興匆匆跑出來。
她挨著夏昱人坐下,劈頭就問:「阿昱啊,你這麼早起床,是打算等會兒就去追求那個麗小姐嗎?」
「媽,你如果不習慣說英文,可以直接稱她艾莫麗。什麼那個麗小姐,這樣稱呼好繞口。」
「唉,是呀,還是我們阿昱想得周全,將來我們是要當親家的,總不好一直叫她小姐,多生疏啊。你說她叫……」
「艾莫麗。」親家?夏昱人微微一笑。他的娘實在想太多了。
「哦,艾莫麗?」他頷首,夏母興高采烈地重複,「好!那以後我就叫她艾莫麗,艾莫麗!」
叫什麼都無所謂了,反正你們也不會再見面,他心忖道。伸手拿起一片烤得剛好的士司,開始在上面均勻塗上奶油。
「咦?你還沒回答媽咪,待會兒你會抽空去找艾莫麗吧?」
「唔。」他是會去。
「那就好。你要知道,像艾莫麗這樣條件好的女孩可不多見,你得好好把握。」
夏昱人點個頭,夏母於是心滿意足地接道:「麻煩就在她是個美國華僑,住在美國,海的另一端哪,時差就有十幾個小時,要見面回難了。談這種遠距離戀愛,最容易鬧分手了,不保險。所以你一定要把握她人還在台灣旅遊的這段時間,一舉攻佔她的芳心,明白嗎?」
夏至潔在旁聽得笑出聲來,「媽咪,愛情又不是在打攻防戰,不能這麼隨便啦!」
「喔!小孩子不懂不要插嘴。」
「你才不懂咧,」夏至潔可不服氣,嚷著說:「現在網際網路盛行,只要打開電腦,一封伊媚兒,要聯絡還不容易!什麼遠距離短距離的,早就無國界了。」
「那不一樣!」夏母一口否決,「電腦是虛擬的世界,哪能跟我們現實世界真槍實彈似的戀愛相比?情到濃時,難不成你能抱著電腦大叫我愛你啊?」
夏至潔扁扁嘴,還想再辯,卻在夏昱人眼神制止下,訕訕住了口。
「所以阿昱,還是聽媽的,放膽去追求,媽咪給你靠;再不然,還有大師在,這條姻緣線是他牽的,一定能成!」
「喔。」
「你別不相信,大師的話一向準確,錯不了的,試過你就知道啦。」她強調地說。
「我倒很好奇,媽咪你是打哪認識這神通廣大的大師?」
說起這件事,夏母可得意了。
「嘿嘿!你當容易啊,那位大師可不隨便幫人批命,我是輾轉從一起做晨起運動的張太太那裡聽說有個擅批人命、法術高強的大師,再從張太太的朋友那裡知道有人和那位大師住同一社區。我那天還起了個大早,坐公車一路迢迢到瑞芳去等。大師好難等到人哪,你沒點耐心還真等不到他。」
「媽咪,該不會人家一開始不想替哥批命,你發揮纏功,硬拗到人家無奈妥協吧?」至潔插嘴問,心想:依她老媽的性子,這點極有可能。
夏昱人也回頭看母親,表情透著疑問。
夏母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拿起牛奶就口,「唉,一開始他是不太情願,推說他早不做批命生意了,直到他看了我拿出你的生辰,才歎氣說:該來的躲不掉。」夏母記憶猶新地敘述,她還記得大師那聲歎息,真是好響亮一聲呢。
「那麼,」夏昱人皺著眉問:「批命至今,他向你收取多少費用?」
「一毛錢也沒有。」夏母高仰著頭,語出驚人,然後在兄妹倆瞠目瞪視下,輕笑解釋:「大師說了,既然找他是為了姻緣,那就等姻緣成就,我再包個紅包給他便可以。兒子,等你和艾莫麗結婚,我一定要請他來觀禮再包個大紅包給他!」
「哥,聽起來這位大師滿有職業道德的嘛,不像坊間那些騙財又騙色的神棍,缺德兼沒品。」夏至潔撇撇嘴,悄聲對哥哥說。
「嗯。」
是這樣嗎?他的目標錯了?出乎預料的答案讓夏昱人微微皺起眉。他心忖:抑或這是故意安排好的?大師事先知道他的身份,料想他會展開調查,所以就地挖好一個陷阱,等他自投羅網?反之,如果真是他猜測錯誤,那麼主持神聖教會的長者又會是何方人物?
可事情到這地步,好似全亂了套了,他是否該去找那位大師談談呢?Emily與那位自稱梅老的老頭,又跟這件事有多少牽扯?
夏昱人突然站起來,快手快腳把兩個準備好的土司麵包放進保溫盒。
「媽,我把早餐帶出去吃,晚飯不用等我。我先走了!」他匆匆走了。
「喂!阿昱呀,路上小心。」
「知道啦!」夏母一回頭,竟發現連夏至潔也離座了。
「至潔,你不是說十點才有課,這麼早,你想去哪裡?」
「呢,我……」夏至潔猶豫著,夏母已呼天搶地哀叫起來:
「我命苦啊!孩子一個個大了,翅膀硬了,會飛了,一個個飛得高高的,都不理我這隻老母雞,嫌我囉唆,嫌我只會咕咕叫!」
夏家人口本就簡單,夏父早逝,夏母育有三子,老大夏昱人,老二、老三是對雙胞胎──夏至潔和夏心倩。夏心情早在兩年前就嫁人了,夏昱人又忙於公務,只剩下還在就學的夏至潔住在家裡,三不五時,夏母就拉著她哭訴小鳥飛了的媽媽經,實在教她欲哭無淚。
「媽咪,人家和同學約好,早點上圖書館溫習功課嘛。我會回來吃晚餐,我最晚七點就到家了。」她攬著夏母肩頭,保證似地搖了搖。
「真的?」
「當然!我絕不會欺騙媽咪。」她保證道,心下暗咒:臭老哥!怕死的居然先溜了,這筆帳下次一定要討回來。
「嗯,總算比你哥哥好點。想當年……」
「啊,我時間來不及了,媽咪,我先走了,再見!」
不能怪她不懂禮貌,她媽那長長的一串「想當年」,比一列火車還要長,等她聽完,大概課也不必上了。
夏母看著女兒幾乎是落荒而逃,不解地搖了搖頭。
「我有這麼可怕嗎?」她喃喃自語:「算了,我還是再去找大師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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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基於什麼神秘力量,竟教他一再妥協?他從來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呀。夏昱人不解地搖頭搔腦,復而仰首看天。莫不是,這宇宙間真有什麼不可知的力量在驅動人們的身心?
「阿昱?」
「嗯?」夏昱人回過頭來,對上她不表贊同的眼睜。
「開車的時候要專心,不要東張西望,想東想西。」小墨說著,用雙手捧住他的頭,轉回正確位置。
「嗯。」他下意識抬手,按住她受傷的食指。「我沒有問題。倒是你,小心動到傷處,疼的是自己。」
「才一根指頭嘛,而且醫生包得很扎實。」阿昱就是喜歡大驚小怪。
夏昱人踩煞車,停下來等紅燈,一邊回頭囑咐她:「你要記得,到了警局──」
「只能乖乖坐著聽,不能插嘴,不能發表意見,不能打擾到你們辦案,更不能把今天聽到的事說給任何人知道。」小墨搶著說,然後誇張地大歎一口氣:「阿昱,每回我跟你來,你都要複述一次,我都會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