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剛乍廳,內心深處像被重擊一般。聽青蔓的語氣,這個念頭她似乎已經盤算很久 了。
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靜剛的心中波濤翻滾。
「姊,我再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神不守舍、渾渾噩噩地過日子。我要守著他、照顧 他,和他分分秒秒在一起。姊,我好痛苦,我幾乎要撐不下去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以前的逸航哥哥、以前的日子為什麼都回不來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說著,青蔓摟住靜剛放聲痛哭,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抱著一段能讓她免於溺斃的浮木 ,她把靜剛的胸前都哭濕了。
靜剛恍然亦覺悲從中來,兩行清淚悄悄落下。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的心中也有一連串的為什麼,卻是無處去申訴、去吶喊、去求援、去排解。
對於青蔓的一聲聲為什麼的答案,靜剛自是瞭然於心,但卻是片言隻字都無法傾吐 出來。
桑靜剛的命運,於一個情字上而論,正是身不由己、百般無奈!
兩行淚才滾過面頰,靜剛又悄悄將它拭去,溫柔地擁抱著妹妹再問:「別哭了。要 談結婚的事,怎麼能哭?告訴姊姊,逸航對結婚的事怎麼說?」
「他不知道,我沒向他提起。所以,我才來求姊姊,請姊姊去提,我只能靠姊姊了 。」
青蔓果然很認真地停止了哭泣,把眼淚也擦乾了,一五一十地說出自己的打算。
「哦……」
靜剛心不在焉地呻吟著。
有一句古語說,千古艱難唯一死。擺在眼前的這道難題,對靜剛而言,離千古艱難 的這種大慟亦不遠矣!要把自己曾經深愛的人親自送到另一個人的懷中,豈不是一種如 死一般的酷刑。
「姊姊,你不會拒絕吧?再也沒有人比姊姊更適合了。」
青蔓哀求著。
「當然,姊姊會去和他說。青蔓,你認為,他的反應會是怎樣?」
靜剛按不下心頭的矛盾迷惘,忍不住地問。
「他會同意的,我不能沒有他,他也不能沒有我。姊,在這裡這麼多年,從我們共 同度過的那麼多相依為命的日子裡,我知道我們彼此相愛、互相扶持,走過每一個感到 孤獨無助、傍徨失措的日子。只要我們結婚,讓我守著他,我一定要讓他恢復以前的快 樂和開朗。姊,你一定要幫我!」
「是的,青蔓,姊姊深信這世界上除了你,再也沒有人能撫慰他的心。」
靜剛的真意,青蔓或許是不明白的。但那一點兒也不重要。無論如何,他們三人之 間唯一的圓滿結局,就是這麼清楚明確地擺在眼前,青蔓和他結合成為一對佳偶,而桑 靜剛,早已被驅離那舊時往事延續下來的那片甜蜜小天地,她早已是個局外人,應該把 平靜的日子再還給他們。
*** *** ***
史柏雅腳步輕快,心情卻是亢奮又複雜。
這又是一齣好戲的序幕即將揭開,他期待的情緒到了最高點。
心裡對桑靜剛那一絲絲、一縷縷交織的恨與愛,對葛青蔓的迷惑與好奇,以及這兩 種感覺的交叉重疊……在他心中匯聚成無比的刺激與衝擊,他恨不能馬上看到那兩名可 以令他神志錯亂的女孩一起出現在眼前的情景,對他來講,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絕妙 遊戲。
看到她們,他擦亮了眼睛。
果然是兩個葛青蔓正在等著他。
他自倍十足,這次一定明察秋毫,不會看錯的。
兩個女孩子分明是準備好了的,一致用同樣頑皮的神情看著他,好像在說:「怎麼 樣?這道習題你會不會做啊?小朋友。」
史柏雅看看左邊這個,再看看右邊那個。
左邊這個穿著牛仔褲、白色T恤,右邊那個穿著淺藍色棉質外套式上衣和短裙。看 打扮,穿T恤的應該是當初那秀美迷人的青蔓小佳人,套裝打扮的該是那可愛又可恨的 桑靜剛,可是,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設計好的陷阱,他可不再輕易上當了,炯炯的眼 睛盯著她們打量,嘴巴可是像塞了瓶蓋一樣守得緊緊。
這樣對峙著,穿套裝的那位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把臉偏到一邊直笑個不停。
而穿T恤的倒還不動如山地和史柏雅對望,只是眼角已掩不住一絲笑意。
「別玩了,你是桑靜剛,騙不了我的!」
史柏雅指著她在得意她笑了。
靜剛緩緩眨了一下眼睛,不置可否。
「桑靜剛,現在你化成灰燼都認得你!」
史柏雅算是大開了眼界了。在時空分隔形成的掩眼法下,那兩名女孩確是相似得令 人難以分辨,然而,此刻互相比照、真相昭然大白,她們兩人確是完全地不同。
那神韻的差異,在他心中刻下雪亮的標記,現在,他已明確而堅定地知道,他所要 追求的是哪個。
靜剛看他一百在盯著自己,似乎已不重視青蔓的存在,於是放下那一成不變的表情 ,嫣然而笑說:「這樣是再好不過了。史柏雅先生。我妹妹已經名花有主,就快當新娘 子了,我本來很擔心她以後是不是能夠清清靜靜過日子呢。」
「哦,葛小姐要結婚了,真是大喜!」
望著曾經讓自己神魂顛倒、輾轉反側的青蔓就要成為他人婦,史柏雅竟然毫無心酸 感覺,這真是這無奇不有的花花世界上奇特的事件之一。
然而,向青蔓道賀顯然不是柏雅最感興趣的事,他最想做的是向他重新鎖定的目標 擲下戰書。
「桑大小姐,從現在起,我們重新站上起跑點,很公平地展開我們之間的遊戲。你 消除對我的成見,我放掉對你的不滿,我們從頭開始!」
聽到這裡,靜剛笑了起來,又把雙手環抱在胸前,做出那個今史柏雅感到帶挑釁味 道的姿態,冷傲又不屑地說:「史先生,我很懷疑我是不是聽到了一則超後現代傳奇?
我和你玩過什麼遊戲?我為什麼對你有成見?我們又有什麼可以開始的?我從來不 想和你做什麼比賽,又有什麼起跑點和公平?史先生,你真是一個很會製造驚奇的人, 荒謬的驚奇,而且稱得上是重量級的大師。」
這一番冷嘲熱諷,柏雅聽了可是不痛不癢,他跟著擺了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姿勢, 聲調鏗鏘地對她說:「沒有用的。桑小姐,你再怎麼嘲笑我都沒有用,你的冷漠自衛、 高傲倔強都沒有一點用,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你想對我姊姊怎麼樣?」
青蔓在一旁大聲抗議。
「追她!葛青蔓小姐,你放心,我只是要追她。」他輕浮又狂傲地說,眼睛從青蔓 移向靜剛。
「別想叫我知難而退。我的大學教授曾經送給我八字真言,那就是「鎖定目標、迂 回前進」。桑靜剛,你逃不掉的。」
說完,他上上下下又把靜剛看了一遍,才像個戰勝的武士般雄赴起地離開。
「無賴!神經病!無聊!」
青蔓重重關上了門、頓腳罵著。
「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一個好東西!」
青蔓又加了一句。
「算了,何必和這種人一般見識。這種人是在溫室裡長大,是不可經風浪、吃虧的 ,他當然不甘心。」
「姊,聽你這麼說,你狠狠教訓過他嗎?」
「也不是。我只是就事論事。他們史家是巨世的大股東,利益衝突之下,誰都不可 能心平氣和。何況,他自己送上門來討了不少釘子,一定嚥不下這口氣的。」
「活該倒楣,這種把女人當玩物的花花公子,活該受教訓!不過,姊,你要小心一 點,他那股追女人窮追不捨的狠勁很可怕。」
「放心好了。不要再提他。現在最重要的,是去替你提親做媒對不對?」
「姊,你真好。你什麼時候去?」
「隨時都可以。不過,你替我把逸航約出來好不好?」
靜剛知道逸航對她滿腔怨懟,他是不會願意見她的。然而,她們三個人的事,需要 一個快刀斬亂麻的徹底解決,因為,拖延下去只徒增三人的痛苦而已。
青蔓不瞭解緣由,卻也不多問,順著靜剛的意思說:「好,我現在打電話給他。」
她拿起話筒,順利找到了逸航。
「逸航哥哥,晚上你有空嗎?」
聲音是如糖似蜜,神情是沉醉而幸福。看在靜剛的眼裡,真令她不知是心酸苦澀、 還是歡喜欣慰。
「真的?晚上我有事要告訴你,很重要的事……你今天心情好不好?精神好不好?
可以陪我嗎?」
軟言軟語的青蔓,幾乎已忘了靜剛的存在。她看看手錶,沉吟了一會兒才說。
「七點我在「吾愛」等你,好不好?」
顯然逸航答應了。青蔓滿意地掛上電話。
「青蔓,你真會撒嬌。」
靜剛羨慕地看著青蔓說。
「是嗎?我很會撒嬌嗎?我不知道?。姊,我只覺得我好幸福,逸航哥哥對我好, 姊姊也對我好……對了,姊,我只記得請姊幫忙,卻沒想到爸媽是不是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