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後,她挫敗的搖搖頭。她聞不出自己的身上有任何的味道啊!
「你這個女人……」黑正想說些什麼,銳利的目光卻突然注意到那敞開的寬大領口下那片在雪白肩膀上的傷痕,看起來像是燒傷;不過傷痕已經極淡,若不仔細看是無法發現的。
「怎麼了?我身上有什麼不對嗎?」
「這個傷痕是怎麼來的?」冰涼的手指輕撫上那不平的傷疤,黑冷聲問。
「傷?喔,這個是小時候不小心留下的傷。」蔚吉音隨口回答,彎身撿起滾落的紗布,繼續手邊未完的工作。
比起她身上的傷疤,她還覺得他身上的傷才可怕!
遠看的時候沒發現,直到這麼近的距離之下才看清楚他身上的傷痕,若非親眼所見,只怕誰也難以相信在這副精壯的身軀上竟有如此多的傷痕,遍佈在他身上的傷疤,一處一處都刻劃出他的剽悍戰績。可以想見這些全都是他以命換來的勝利代價。充滿血腥的代價嗎?
「你難道不怕我嗎?」直到她將紗布捆緊,黑才又開口。
「我為什麼要害怕?」蔚吉音滿意地收起紗布,拍了拍白色手套上沾上的棉絮與他的血跡。
「因為我曾經想要殺你。」
「你現在難道不想嗎?」抬起那雙瑩綠的眸子與他對望,她的眼裡清明而澄亮,有些瞭解的光芒;若非是她看來太過青澀的外表,很難教人相信她便是那個掌握命運的邪眼女神。
「我看起來難道像是變態的殺人狂嗎?」黑冷睨她一眼。「我當然不想,殺人這種事又不是真的像吃飯一樣簡單,一刀落下、一刀起來,一條人命就嗚呼休哉。這種事,就算是看再多也無法習慣的。」
黑看了看手上包紮完美的傷口,有些訝異於她的技術。
原來,她仍是有可取之處;至少,她不會把傷口當成粽子在包裹。
蔚吉音只是不語的看著他,對於眼前這個人,她實在無法輕易相信。
她不是沒有看過他殺人的場面,那時候的他看起來冷酷而高傲,宛若來自地獄的死神揮舞著巨大的鐮刀,一步步的終結生命,他的臉上卻又同時帶著平靜。
她想,一條生命在眼前消逝,無論是誰,都難以平靜以對吧!
「那你呢?看多了別人的未來,難道不會對生命失望嗎?」黑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屑,然後轉而望向仍坐在草皮上的蔚吉音。
蔚吉音愣了一下,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種問題。
會,或者不會?她替人占卜,目的是在讓人能夠對未來發生的事有所預防。可是當她所預見的事一件件的成真,她便開始驚覺那些未來即使她能夠看見,但也無力改變。說起來雖然有些無情,但見多了也就逐漸失去感覺。
因為她不能把每個人的感覺擺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別人的痛她不會知道,別人的未來她無法干預,她所能做的只有告知。
「你是個相信命運的人,而我從來都只相信自己,這就如同你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女神,而我只會是在黑夜裡躲藏的惡鬼;你聖潔高貴,我卻是污穢醜陋,我們只會是兩條平行線,而不會交集。」
黑隨手解下蔚吉音適才替他包上的紗布,讓那沾染著鮮紅的布條隨風飄飛,一如他無所羈絆的靈魂漸行漸遠。
而那忽然散落開來的紗帶迎風吹向蔚吉音的手裡,她不自覺地緊握。
望著他的背影,她卻難以反駁。
他們的確就像是光與暗一般的極端,他渾身上下充滿邪氣而詭譎的魔魅,而她卻是聖潔光亮的奇跡之子;他們即使用盡一輩子、終其一生,只怕也不會有任何的交集產生。
但即便如此,她仍希望救贖那孤絕的靈魂。
???
深夜,他們又回到那棟屬於爵士的宅子。
黑說他必須要詳細確認,在現場並沒有留下任何足以證明龍窟與這件事有關聯的相關證據,以免讓黑幫有足夠的借口圍剿龍窟,而造成龍窟與黑幫間不必要的衝突。
很籠統的答案,卻很有說服力。可是,令她不解的是,既然如此,那又為什麼要帶她來?
別忘了,她可是黑幫的人;簡單的說,也就是龍窟的敵人。
就算此時她落在龍窟的手中,但也是具有相當的威脅性,而黑卻如此不怕死的帶著她這個敵人穿梭其中,難道就不擔心她會向黑幫揭穿龍窟的詭計嗎?
不過,當被打扮成男子的她出現在這棟房子之前時,蔚吉音就曉得了,此時無論她再說什麼都只是白搭。因為由黑決定的事,都絕對難以動搖他的決心。
但,她總覺得黑似乎隱瞞了她什麼。
「我們真的不會被發現嗎?」緊偎在黑的身邊,蔚吉音不諱言自己的害怕。她見過的場面雖然不算少,但像現在這樣還是頭一遭。
尤其,是當自己的小命正被黑幫通緝之時,要她如何能夠以平常心去看待這極為危險的玩命行為,她又不是像他一樣還有龍窟當靠山。現在的她可是黑幫黑名單上的頭號獵物。
「你不要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就不會有問題。」黑拉開她死命黏過來的纖細身軀,沒好氣地警告她。
早知道就不要帶她來了,礙手礙腳的,一點用處都沒有。要不是因為她比較熟悉這裡的環境,他才懶得多帶這麼一個大包袱,夜闖這個如今在黑幫的監視下戒備森嚴的地方,自己又不是活得不耐煩,想早點死?
「可是……」
「噓。」黑摀住她的嘴,禁止她的發言。
可惜,他仍是晚了一步。
四周戒備的守衛已經發現他們的存在,紛紛過來盤查。
「你們是誰?」拿著手電筒,兩名守衛來回的將光打亮在他們的身上,試圖查看他們是否有任何不尋常的企圖。
「我們是雷老大派來的。」黑隨口胡謅。
聽他這麼說,蔚吉音倒是有些訝異。沒想到,這傢伙竟然知道雷老大。
在黑幫多年,蔚吉音多少知道黑幫中有哪些重要人物,而這個雷老大便是其中之一,由於他曾經替黑幫打下大半江山,所以在黑幫中是少數幾個握有大權的人,也因此在黑幫中的地位非凡。
但據她所知,這些消息都是極為機密的,為的就是怕有叛徒在敵人的脅迫下將那些握有大權之人的消息洩露造成危險;所以這些資料都是封鎖在黑幫內部,絕不可能外洩。
「是嗎?可是,我不記得有看過你們。」
「我們是新來的。」黑見守衛的戒心已消除,連忙拖著蔚吉音一同陪笑、打哈哈,打定主意誰騙兩名守衛到底。守衛仍然有些懷疑地打量著他們,但還是開門讓他們進去。「那你們就進去吧!要小心一點,上頭的人交代過,裡面的東西沒有他們的允許不能亂動,否則就惟我們是問。」
黑隨口答應,便拉著蔚吉音進門。直到確定門關上後,他才大口喘著氣。
「你這個傢伙想害死我們就可以再大聲一點。」他幾乎是黏到她的耳朵旁吼,嗓音雖然刻意壓低,但仍聽得出火氣。
「我……又不是故意的。」蔚吉音自知理虧,也不好意思多加反駁。
「算了,過來。」黑走向前去,隨口命令著。
「過去?過去哪裡?」蔚吉音聽得一頭霧水,對他總是簡略的說話方式實在有些不習慣。
封閉的室內是一片黑暗,而她的眼睛也仍未習慣黑暗,只能憑著本能判斷他的位置,在看不見他的動作與表情之下,她自然沒有辦法輕易瞭解他話中的意思。
黑只是回頭瞪她一眼,隨即牽起她的手便往前走,不理會她是否有辦法跟上他的腳步,態度惡劣地讓人簡直想要掐死他,卻又忌憚他的火氣,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
黑與蔚吉音兩人迂迂迴迴繞了一段路,許久後才在一扇門前停下。
蔚吉音瞇起瑩綠的眼眸,凝望著緊閉的房門。
她知道這個房間,這是她的房間。也是她與黑初次見面的地方。
在黑幫裡,就屬爵士與她最親,大部分時間她都是住在這裡,除非黑幫有事找她才會離開;而這個房間就是爵士特別為她設置的房間,這裡面還為了她怕黑的緣故,特別佈置成充滿光亮的地方。
可是現在爵士不在了,而房間似乎也不再充滿光亮。
黑的手橫過她,打開房間的門。
一如所料,房間內是一片漆黑,所有的燈火都失去原先的光亮,只剩下映入眼簾無盡的黑暗。那些她曾經熟悉的一切,如今都被人用白布掩上,明明是那麼熟悉的房間,卻突然在她的眼前變得陌生。
蔚吉音稍稍退縮一下,纖弱的身子不自覺觸碰到身後的黑。
黑只是立在原地,任由她纖細的身子撞進他懷裡。
「怎麼了?」他低頭問,他的身高足足高出她有二個頭之多,所以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她的頭頂,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