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望了她一眼,清澈的黑眸裡清楚映入她的身影,他只是微笑,並沒有勉強。「你可以選擇,回到黑幫讓那些人為你定個莫須有的罪名,然後死;或者是選擇暫時待在龍窟,由我們保護你。」
蔚吉音不語。她無法輕易決定這種生與死彷彿只在一瞬間的事。
「我想,你應該沒有忘記黑幫是怎麼樣殘酷地對待敵人,以及背叛他們的人吧!」皇帝笑得輕柔,像是不經意提醒她那些隱藏在黑幫最陰暗處、那些不堪回首的黑暗。
生——是待在龍窟,卻背叛黑幫;死——是回到黑幫,然後死。
兩種選擇,兩種結果,卻同樣令人難以選擇。
「我會給你時間考慮,一個月之後我會再來這裡,希望到時候你能夠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親愛的邪眼女神。」
皇帝站起身,在黑的陪同走了出去,僅留下她獨自一人徘徊在生與死的界限中難以抉擇。
第三章
清晨五點。
躺在床上,蔚吉音始終難以入眠。
令她無法成眠的原因,不諱言的——是因為皇帝的一番話。
黑幫與她的關係表面上看來是相安無事,實則是彼此懷疑。黑幫需要靠她的力量幫忙,卻又忌憚她會知道太多的秘密;而她從來都不屬於黑幫的,可是卻從她有記憶開始,黑幫便是她的一切。
這令她不能輕言背叛。可是,今後呢?
保住了黑幫,黑幫會因此而感謝她嗎?還是一如皇帝所言,無論她的選擇為何,黑幫都不會讓她有活下來的機會;畢竟她在黑幫,是一顆危險的不定時炸彈。
她現在必須作選擇,究竟是自己的命重要,還是忠誠重要?
歎了口氣,蔚吉音緩緩下了床。
腳上的鎖鏈自從那天皇帝來訪之後就卸去,換成一條極為精緻、優雅的龍形腳鏈掛在她纖細的腳踝上,意思大致上也和那鎖住她自由的鐵鏈相同,不過只是在形式上有了些許更改。
她走到落地窗前,隨手拉開那緊閉的玻璃門,試圖讓清晨舒爽、清新的空氣稍稍置換一下空氣中的悶塞。正當她打開窗戶的同時,從樓下庭院裡傳來的劃破空氣的凌厲響聲也隨之而來。
蔚吉音好奇地走到陽台向下看去,查看那聲響究竟是從何處傳來。
這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樓下的庭院裡竟有兩個人正在互不相讓地比試著,其中一名便是她初次來到龍窟時見到的那名女子,與她比畫的對手則是黑。
相較於女子的攻勢凌厲,黑就顯得太過優閒。
此時的他褪去上衣,露出隱藏在深色衣物下的完美身軀,他看起來不若外表一般瘦弱,因為他雖然瘦但身材卻十分結實,看得出來有鍛練;可真正令她驚訝的,還是他身上那些深深淺淺的傷疤。
「心靜、氣沉,不要著急。」一邊閃躲女子揮來的長劍,黑一邊指導女子對打的技巧,俊美的臉孔從容不迫。初升的朝陽照在他古銅色的肌膚上,襯著淺淺滲出的汗珠墨現猶如神般的絕美神態。
女子聽著,稍稍放緩急切的攻擊,但手中的劍卻未曾放過他的任何一絲破綻;可惜每當那銳利的劍鋒要劃上黑的同時,他便會以更快的速度閃過,不給人任何的機會傷他。
幾招之後,女子明顯屈居下風,大概是身體的疲累到似乎已經難以負荷,女子的動作明顯沉滯,並且不時喘著氣;反觀黑卻是一貫的優閒輕鬆,絲毫不見時間對他有任何影響。
「你的訓練還不夠,夏澄。」黑輕聲提醒她,那張少了笑的俊臉上多了一絲的嚴肅。
夏澄咬著唇,晶亮的眸子裡閃著不服輸的神采。
只見那名叫夏澄的女子忽然一喝,旋即再次朝他攻來;黑只是無所謂地淡出笑意,深邃的黑眸隨意一掃,本來沉穩不動的心緒卻在突然瞧見陽台上觀戰的蔚吉音時,瞬間起了浮動。
他看見她了!蔚吉音沒料到,他竟會突然看向這裡。
當他那雙清冷晶徹的深邃眸子映入她眼裡的一剎那,她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他的目光充滿邪氣的詭譎,宛若來自黑暗中的索命惡鬼,冷佞、美絕。在恐懼他的同時,卻又難以克制地迷戀於他的邪魅俊美。
黑瞇起黑眸,緊盯著陽台上的人兒,沒料到這短暫的分心,竟讓他來不及閃躲夏澄的攻擊,只有任由那銳利的劍鋒劃過他的手臂,直直刺入他身後巨大的樹幹裡。
「你分心了。」夏澄丟下劍,艷美的臉孔緊繃著,如冰般的冷眸順著他的視線望向陽台上的蔚吉音。
對戰的殺氣未減,倒教蔚吉音不自覺躲避她的眼神,偏偏在她注視之下又不敢妄動。
黑聳聳肩,索性就坐在樹下不動。
「心靜、氣沉,這可是你說的。別忘了,可別因一時的心浮氣躁而壞了大事。」夏澄淡淡提醒他,旋即便走進屋內,留下樓上的蔚吉音與樹下的黑繼續陷在詭異的沉默中。
許久之後,黑才率先打破沉默。
「你還打算看多久?」他冷冷開口,閒散的語氣幾乎教人遺漏其中的嘲諷。
「你的傷……」蔚吉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伸手指了指他手臂上的傷口。
他手臂上的傷還流著血,那血一點一滴滲入草皮,看得她心驚膽戰,生怕他再這樣子任由血流下去,遲早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休克;偏偏他卻像是不在意似的,完全感覺不出有任何不對。
「小傷而已,沒什麼。」黑低頭看了看手臂上的傷口,不甚在意的聳聳肩。
「是嗎?」受傷的人都說沒關係了,她似乎也沒立場多說些什麼。
她這是第一次看到人家練武。說是練武,不免有些失當。除了黑自己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與他對戰的夏澄卻早已有了殺氣。那是被他激起的,幾乎是要置人於死地的凜冽,就連她這個不懂任何招式的人看來,也會為他捏一把冷汗。
不知道究竟是他太有自信,還是根本就不在乎生死,在她的記憶之中,似乎就連那時候他要殺她的時候,也不見任何的殺氣;對他來說,殺人彷彿只是一種娛樂、一種消遣。
莫非……他真是來自於地獄的惡鬼?想到這兒,蔚吉音不自覺地退縮了些。
「下來。」
「什麼?」蔚吉音仍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沒聽清楚他的話。
「我說,下來。」黑再次重複,這次明顯多了一絲的火氣。
「我?」
「別讓我重複第三次。」
???
屈服於他的惡勢力之下,蔚吉音只得氣喘吁吁的跑下樓,生怕晚了一步黑就會不高興。不過在下樓之前,她仍不忘特地找了一些消毒包紮的藥品帶著,然後才急忙下樓,來到他的身邊。
「怎麼這麼慢?」黑盯著她不住喘氣的紅艷臉孔。
「我、我……帶了、帶了……」胸腔中的空氣仍是吐出去的比吸進來的多,讓她就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都有困難。
「算了。」黑失去耐心的揮揮手,放棄要她回答的話。
「呼……那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蔚吉音仍然喘得厲害,但仍不忘拎起手中的藥箱,指了指他手臂上那仍滲著血絲的傷口。
黑隨她所指,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隨便你。」
得到他的允許,蔚吉音立刻開始動作。她先是拿出消毒藥水及棉花,將棉花沾了些藥水,輕輕地替他將傷口洗淨,她的動作極輕柔,每一個舉動都彷彿怕弄痛他似的,總是小心翼翼。
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並不開口多說些什麼。
清晨的溫度仍有些寒冷,但她的身上卻僅著了一件寬大的棒球衫,這讓包裹在寬鬆衣衫下的她看來有些荏弱,倒教人心疼起她;而那雙半跪在草地上的纖白長腿,也稍稍沾染些許的髒污。
黑蹙眉,突然間很不滿意她的穿著。
正當他要開口責備時,一陣微風吹來,她身上被薄汗浸濡的清雅香氣,撲上他鼻間;香氣帶著淺淡、柔雅的溫柔氣息,比起充斥濃馥花香的氣味來說,倒是有點類似青草一般的清新淡然。
而那樣的香氣與他平時聞到的女人味道有些許的不同,不像是來自任何的香水,倒比較接近沐浴後的香皂味,淡淡的、不會太過濃郁,卻令人不自主的迷戀那清新的氣味。
「你早上有洗澡的習慣嗎?」黑忽然開口,問題卻讓人摸不著頭緒。
「沒有。」她早上洗不洗澡與叫她下樓來有任何的關係嗎?蔚吉音不太瞭解他的意思,但仍然照實回答。
「那你身上為什麼老有香味?」黑一把扯過她的手臂,阻止她替他的傷口包紮的工作,隨著她重心的忽然轉移,手中的紗布也跟著滾落在身邊,拉出長長的白布條。
「我身上有香味嗎?」蔚吉音自己也被他弄得一頭霧水,索性將鼻間湊上自己的手臂聞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