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話說了吧?」江原紀香得意地望著她愀然變色的臉龐。「你既然明白浩也多麼痛恨岡田輝,就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他只是想玩弄你,與其變成殘花敗柳後再被他一腳踢開,不如趁早抽腿。你只要肯馬上消失,我會給你一筆令你這輩子都吃喝不盡的鉅款。」
也許浩也對這女人真的只是玩玩的態度,但江原紀香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畢竟岡田詩織身上有著令她嫉妒的美貌,她可不想事後再來後悔!
「錢?」詩織直直望著紀香的臉龐後突然笑了,笑容裡有她才知道的苦澀……她看著紀香身上昂貴的和服,是這樣尊貴的女人才配得上他吧?自己,在他心底到底算是什麼呢?……他的心中,有她的位置嗎?……就算是小小地、小小地一席之地也好,有嗎?
詩織幽幽地開口。「你愛他嗎?」
江原紀香因這突來的問題而一愣,但隨即理直氣壯地道:「我當然愛他,從八年前我第一眼見到他開始就死心塌地愛著他!我可以為他做任何的改變,只要他喜歡的事我一定全力配合,我對他的感情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你明白嗎?」
「是嗎?……」詩織漫應著,但沉鬱的眼瞳卻沒有焦距。
她的心,似乎已失落在很遠的地方……「你問我這些廢話做什麼?你到底肯不肯離開浩也?」
眼看一直無法達到目的,江原紀香很沈不住氣地吼著。
「我想你真的弄錯了。」詩織搖頭。「我要不要留下來並不是我自己可以決定的,江原小姐不需在我身上白費心思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詩織這段話聽在江原紀香的耳底特別刺耳,她尖著嗓子吼叫。「你是在對我示威嗎?讓我明白我未婚夫是多麼地迷戀你、捨不得離開你?」
「你誤會……」
不等詩織解釋,江原紀香又怒氣騰騰地逼近她。「岡田詩織,你這女人好下賤!故意拆散別人的姻緣就是你的目的嗎?你憑哪一點跟我爭瀧澤浩也,我愛他愛了這樣久;而你,你只不過愛他的錢,你憑哪一點跟我爭?你能帶給他幸福嗎?你的存在只會讓他永遠活在仇恨中,你只會為他帶來不幸!」吼得激憤,她居然掉下淚來。
「江原小姐,你別激動……」詩織不知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這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你這惡毒的狐狸精,你不會有好下場的,我永遠不會原諒你!」聲嘶力竭地吼完後,江原紀香轉身狂衝而去。
詩織靜靜地佇山止在原地,良久良久……???
夜幕低垂。
「岡田小姐。」
女傭走入室內,望著桌上一口未動的菜餚,有些驚訝地問:「這些飯菜是不是不合你胃口?
岡田小姐想吃什麼我馬上再去準備。」
他們這些下人全都知道岡田詩織在主子心底佔據著重要的地位,一點兒也不敢怠慢她。
「不用了,你把飯菜端下吧,我想休息一下。」詩織怔怔地望著窗外的夜色,自從下午江原紀香哭著離開後,她就獨自坐在房裡。
「是,對了,方才少爺打電話回來說公司有事,他會晚一點到家,要我跟小姐你說一聲。」
「我知道了,你們沒事不用進來了。」
「是,那我先下去。」女傭有禮地退下。
他會晚一點回來嗎?淒涼的笑意湧在她唇邊,其實,他無須對她交代自己的行蹤,畢竟,她什麼也不是……什麼也不是……只是仇人的女兒……她的耳畔再度響起江原紀香那怒吼。
「你能帶給他幸福嗎?你的存在只會讓他永遠活在仇恨中!」
你能帶給他幸福嗎?
詩織緩緩地起身,僵硬地走出臥室,避開傭人往僻靜的後院走去,她知道那裡有一扇小門可以直通外面。
晚風吹起,陣陣寒意襲人而來,臉上熱熱辣辣的,是淚嗎?
她不去理會,僅是筆直地往前走。江原紀香說得對,她永遠是岡田輝的女兒,她的存在能?
他帶來什麼呢?只會讓他永遠活在仇恨中。
就讓這一切的錯誤隨著她的離去而劃下句點吧,她相信他會很快忘了她,再風風光光地迎娶江原紀香。
她那麼愛他,一定可以令他幸福的,不是嗎?
而自己,也該回到母親身邊,再找個沒人認識她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就讓一切都結束吧!箱根溫泉鄉的初遇、新加坡的重逢,一直到日本,病榻上他的溫柔……就當成是一場酸甜苦辣兼具的長夢,結束吧……這樣,對大家都好……對大家都好,她應該高興才對呀。
在心底不斷地對自己這樣說著,但為什麼……臉上的淚卻越流越多……???
「混帳!」
咆哮聲幾乎穿破屋宇。
「少爺請息怒!少爺請息怒……」傭人們心驚膽戰地匍匐在地。
「你們這群飯桶!居然連一個人也看不住?」瀧澤浩也怒氣洶洶,他簡直不敢相信,她就這樣消失了?!
他一回來,只剩一室空寂,甚至沒有留下半張字條。
她竟敢?!該死的女人!她竟敢擅自離開他為!
「是誰最後看到她的?」他目光嚴厲地掃視傭人。
「是我……」
叫做瑞子的女傭嚇得渾身發抖,硬著頭皮回答。「那時已經晚上八點多,我進入小姐房間想收餐盤,但她一口都沒吃。她只說要早點休息,要我們別吵她。少爺請息怒,我真的沒想到……」
該死!瀧澤浩也重重一拳直敲下來,這女人……他仔細檢查過她的私人物品,發現她只帶走護照和少數的金錢。其餘之外,什麼都沒有帶走,甚至連一件御寒的衣物都沒帶。
而抽屜裡,還完完整整地放置著他給她當零用錢的大筆日幣。
她帶走的錢,大約購買一張機票回新加坡。
該死的!他憤怒地在屋內走來走去,她想做什麼?想獨自逃回新加坡?她就這樣迫不及待地想離開他嗎?
她甚至連件外套都沒帶,她的病體初癒,此刻外頭正下著大雨,如果她又染上風寒……?那間,他發現自己居然在擔心她!
我在擔心她嗎?他自問著,擔心岡田輝的女兒?
什麼時候開始,她在他心底有著奇異的地位。他會在乎她,在乎她的喜怒哀樂,在乎她的一切。她對他不再僅有肉體上的吸引,許多她熟睡的夜裡,他會在一旁默默地凝視她……甚至當他結束一天的行程回到家裡時,竟強烈地想看到她,看到她那恬靜的容顏,好想聽聽她的聲音……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他不是只想報復她的嗎?他甚至必須一再提醒自己──她是岡田輝的女兒,他必須提醒自己,她的身上流著岡田家的血液,他必須提醒自己抹去那不該滋生的奇異情愫……該死!一切都亂了……煩躁地一甩頭,他問:「她今天有什麼特別不尋常的地方?
或是說了什麼不尋常的話嗎?」
「沒……沒有啊,小姐中午吃過藥後就回房小睡。」僕傭小心翼翼地回答。「啊,對了,下午江原小姐來過……」
「江原紀香煙她來做什麼?」瀧澤浩也一對劍眉狠狠地揪緊。「飯桶!這樣重要的事為何不早說?你們為什麼讓她進來?」
「是,小的知錯了。可是,江原小姐來勢洶洶,我們攔也攔不住……」
那麼,是江原紀香找上她?……浩也逐漸明白了。
他迅速下令。「立刻派出所有的人四處尋找,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她找回來!還有,加派人手去機場二十四小時駐守,她一出現立刻通知我,如果找不回她……」他森寒的視線冷厲地環視著眾人,一句一句像是夾著冰塊。「你們就看著辦吧!」
「是、是……」傭人們交換著懼怕的眼神,紛紛出門展開行動。
岡田詩織……他的拳頭緊緊掄起,我不會放你走的!你休想自我生命中逃離!
事情還沒結束!他不願再去深思他對她究竟是什麼感情。他只知道──他們之間絕對還沒結束!
???下雨了。
詩織茫然地走在闔黑的街道上,雨勢越下越大。
下了雨也好……她幽幽微笑著。這樣,她就不用一再拭去臉上永遠無法停歇的淚痕。
她又打了個大噴嚏,整個身子不由自主地縮緊。她只穿上簡單的襯衫和長褲就出來了,衣物被雨打濕,很冷。
很快就不冷了!她咬住下唇?自己打氣,只要趕快趕到機場,她便可以搭上最快的一班飛機離開日本。
而這一切,都會過去的……會過去的!會過去的!她極力漠視心底隱隱的抽痛,一再告訴自己,都會過去的……她舉步欲往前走,卻覺得頭重腳輕,摸摸自己的額頭,糟,好燙!
難道這場雨讓她的病情又惡化了?
她離開那個「家」後,一直想找輛計程車送自己去機場。
但瀧澤浩也的屋子位於僻靜的別墅區,她獨自走了好久卻始終沒有看到半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