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意嗎?」
華兒望著他,半晌,回答——「答應我,你要為她們尋到一條最適合她們的路,千萬不能傷害她們。」
U身拚命搖晃她的身體、然而何采卿毫無反應。
她傻傻地拔下短劍,以為如此可以減輕何采卿的痛苦,想不到門口突然一聲尖叫,她猛地站起,無辜地望著門前那一群人。
莫堯皇怔怔地注視華兒沾滿鮮血的雙手與手中的短劍。
看著眾人的眼神,華兒立即領悟到自身立場的尷尬。她扔下短劍,使勁地搖頭。「不是我!不是我!我來的時候就是這樣!」
「什麼不是你?」劉袖琴搶先開口,如花似玉的容顏蒙上一層陰險。「你未免太狠心了,采卿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非得這樣害她?」
聞言,莫堯皇一挑眉,斜視著劉袖琴,但她完全沒發覺,只顧著繼續痛責華兒。
「你居然將她的腦袋砸個稀巴爛,你還是不是人啊?」
莫堯皇的神色更陰鬱。
「真的不是我!」華兒衝到莫堯皇面前,伸手想抓住他,卻驚黨兩手的骯髒。
「堯皇,你相信我,我不可能做出這種事!」誰都可以誤會她,但她無法承受堯皇不相信她。
下人們竊竊私語,目光幾乎都不具善意。地上躺著個死人,而白華兒持著沾滿血的劍,任誰看了都會懷疑。
然而,仍有人站在華兒這邊。
「少爺,華兒姨太性情敦厚,不可能殺人的!」呂老總管急忙替華兒辯解。
「是啊!堂哥,華兒堂嫂的個性你應該最清楚,她不是這種人。」莫堯學也著急說道。
紅惜則哭哭啼啼的,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誰曉得她是什麼女人?」劉袖琴的大嗓門壓過了求情的言語。「搞不好你們都被她的外表騙了,其實她骨子裡惡如蛇蠍也說不定!」
「不會的!」紅惜高聲否定。
「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下人說話了?」劉袖琴一巴掌就要甩下,卻被莫堯皇怒聲喝止。
「夠了!」
劉袖琴咬牙,忿忿地放下手。
莫堯皇站在原處一動也不動,冷漠的目光直直射入了華兒眼裡。
好一會兒,他才幹澀地開口,「來人,把她關進柴房,不准任何人接近她。」
「少爺!」
「堂哥!」
mpanel(1);呂老總管與莫堯學同時喊叫,但莫堯皇置若罔聞。
當下人鉗制華兒雙臂時,她全然不掙扎、不喊冤,清澈如鏡的眼睛定定凝視莫堯皇。緊接著。一絲安心的光芒在她瞳裡閃過。
華兒被帶走後,莫堯皇遣離了閒雜人等,只留下莫堯學與紅惜,並命呂老總管前往衙門報案。
莫堯皇走近屍體,看清她的面貌後,悲慼地合上眼。
半晌,他忍住悲痛,察看屍體的狀況,赫然發現有一個香囊掉落在旁。只消一眼,他即明瞭香囊的持有人為誰,他不動聲色地放入懷裡。
此刻,押守華兒的下人來報。「少爺,五姨太說有件事定要稟告您。」
「說!」
下人簡短陳述後,莫堯皇攢眉吩咐紅惜,她腫著眼點點頭,便盡速奔回蘅蕪樓。
接著,莫堯皇又在何采卿半握的手中發現一張紙,上面扭扭曲曲寫著「白華兒」三字。
「堂哥,你不會以此就斷定是華兒堂嫂所為吧?」莫堯學緊張地問道。
莫堯皇將紙張湊近鼻前,心頭的假設漸次成形。
「少爺……我、我……拿來了……」紅惜大口大口地喘氣,一邊揮舞手中的信封。
莫堯皇接過信封,同樣聞了聞。
果然……「堂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莫堯學揣測道。堂哥那種嚴厲中蘊涵憤怒與悲傷的神情,是他未曾見過的。
「堯學,我問你,我們為什麼會聚集在采卿的房前?」莫堯皇寒著嗓音道。
「當時你和我在書房裡討論事情,然後老總管來報告了些事情。接著琴姨太來了,沒多久,三姨太的一個丫鬟也出現,說三姨太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大家商量,要我們全部過去。」莫堯學將過程詳細說了一遍。
「你不覺得奇怪嗎?采卿有事,商量的對象應該只有我才對,為什麼是全部的人?」
「我當時也覺得怪怪的。不過,也許她真的有什麼重要事想告訴大家。」
「在她的房裡,這不是十分可笑嗎?」莫堯皇指出疑點。「還有,剛才站在門口時,你看到了什麼?」
「華兒堂嫂持著短劍,血跡沾了滿手,而地上躺了個人,只看得見下半身。」
莫堯皇心痛地垂眸,按著額頭道:「我和你看到了相同的景象。」
他可以感覺到,他將要再次承受某種「背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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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裡,氣氛低迷。
捕頭率領衙差們偵查完現場,隨即返回大廳,準備收押涉嫌最重的華兒。
下人將華兒帶進,捕頭正要接手之際,莫堯皇出令喝止。
「慢著!」
「莫少爺,您可別妨礙辦案!」李捕頭不悅地道。
「我不是妨礙,而是兇手根本不是華兒。」
此言一出,眾人瞼色大變,劉袖琴趕緊反駁,「相公,你在說什麼呀?大夥兒親眼看見的,白華兒殺了采卿。」
「我們只看見華兒拿著短劍,可曾看到她行兇的過程?」莫堯皇注視劉袖琴的目光,幾乎是深惡痛絕的。
劉袖琴呼吸一窒,游移的眼神顯露出恐懼。
「話雖如此,」李捕頭說就事論事,「白華兒仍是嫌疑最大的人。」
「她不會有嫌疑的,我知道兇手是誰。」說完,莫堯皇無法避免地心頭一陣酸楚。
在場每個人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莫少爺,空口說白話是沒用的。」李捕頭警告道。
莫堯皇不理會他,逕自站定劉袖琴的面前。「袖琴,自首吧!」
劉袖琴愀然變色,其他人則是瞠目結舌。
「相公,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誣賴我是兇手?」
莫堯皇神情冷峻,唯有華兒能看穿他心中的哀傷與淒涼。
「並非誣賴,而是肯定你就是兇手。」
「笑話!你有證據嗎?」劉袖琴倉皇問道。「為了袒護你的白華兒,你連我都狠心拖下水。」她特別加重「你的」二字,彷彿在提醒他的移情別戀。
「那我請問,為什麼我們聚集在采卿房前,房門尚未踏入,你就知道裡面躺的是她?」莫堯皇尖銳地問道。
「我……我有說嗎?」劉袖琴明明心虛,卻又硬撐地反詰。
「有啊!我聽得清清楚楚。」莫堯學做第一證人。
「我也是!你還劈頭就罵了我們家小姐一頓。」紅惜趕忙回應。
其他下人紛紛交頭接耳,回憶當時的狀況,沒有人能否認曾聽到劉袖琴說這樣過的話。
「就算有又如何?那裡是瑟錦院,我會認定倒下的是采卿,有何錯誤?」
「是啊!你說的沒錯,不過,連屍體全身都沒看過,還能馬上判斷出她是頭部被砸得稀巴爛的,恐怕就只有你了。」
此言一出,劉袖琴頓時血色盡褪,身子也開始顫抖。
「我只是……猜測。」
「華兒手持短劍,一般人看見了,都會認為采卿是被劍刺死的,你的猜測未免過於神機妙算。」莫堯皇步步逼近她,鐵青著臉孔。
「我……反……反正不是我,采卿手裡不是握著紙張,上面不是寫著白華兒嗎?」劉袖琴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
「你沒有接近屍體,為什麼知道紙張的事?」
劉袖琴呆滯而無力地跌坐於地上,宛若聽見那個計劃了好久的幸福未來,在頃刻間破滅的聲音。
「這張紙與你送去華兒房裡的信有著相同的脂粉味,華兒從不用脂粉,采卿則是最討厭薰衣草的味道,所以這兩樣東西絕不可能出自她們之手。」莫堯皇痛苦地攫住劉袖琴,搖晃著她。「為什麼?!采卿和你有什麼仇恨,你為什麼下此毒手?為什麼?」
「為什麼?我也想問自己啊!」劉袖琴空洞的雙眼泛著淚光。「為什麼你從來不肯愛我?為什麼你總是需要這麼多女人在你身邊?我對你忠實,你連感激都不施捨給我;那些女人一而再、再而三背叛你,你卻仍然流連不去。為什麼?你告訴我啊!」
莫堯皇垂下了手,巨大的悲切正以極快速度啃蝕他。
「所以,我要殺了那些女人。」劉袖琴倏地露出魑魅般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凶光閃閃。「二姨太、元采葛,還有何采卿,她們該死,她們全都背著你偷漢子。尤其是那個何采卿,真是蠢得可以,才三兩句話就嚇得她遣走了所有婢女,還乖乖照我的吩咐請你們觀賞她死亡的好戲。妓女就是妓女,永遠改不了的下賤,哈哈哈……」她的笑聲迴盪在大廳,刺耳而淒厲。
「她們……不是自殺?全是你一手安排好的?」莫堯皇的聲音顯得虛幻而遙遠。
「相公,我都是為了你,你要感謝我才是。」劉袖琴臉上已失去正常人的光彩。「現在只剩下一個人了,只要她死,我們就可以一輩子幸福地在一起了。」